秦晋实在搞不清楚,这个波斯女人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就在此前还将父兄的死赖在他的头上,现在居然又腆着脸要花钱赎买。
实际上,这为公战而死,根本就无法将恩仇落实在某个人的头上。比如去年发生的河西之战与安西之战,难道挑起战争的是他秦晋吗?如果非要找个负责人的话,发起战争的优素福责任应该更大吧?
哭笑不得的秦晋冲着帕尔米斯点了点头,然后说他自当尽力,但同时也质疑帕尔米斯为什么在一切尚未定论之前就把这笔帐算在了他的头上呢?
如果按照这种逻辑,恐怕来找他算账的波斯人应该不止帕尔米斯!
听了秦晋的质疑,帕尔米斯低下了头,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毕竟现在有求于人,父兄很可能没死,如果再像从前那样粗鲁的对待人家,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不瞒丞相,我的族人中,确实有不少人对丞相喊打喊杀的,只可惜他们都是胆小鬼,提起来复仇就都没了声气!”
秦晋更是无语,这些波斯人还都是脑子有问题,难道自己就像是一个专门搞屠杀的刽子手么?
神武军在西征的过程中,很少搞报复性的屠杀,无论战俘还是当地负隅顽抗的居民,大都秉持着宽大为怀的政策。
至多也就是将战俘和坚持抵抗的人投入苦力营,让他们的一腔“热血”好有个发泄的地方。
也正是如此,被投入苦力营的人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活下来,那么这笔烂账怎么看都不应该算在他的头上啊。
但是,秦晋越是一本正经的掰扯这笔烂账,帕尔米斯越是装着大度的表示可以不在意,反倒让人觉得他越是心虚一样。
说了一阵,口干舌燥,秦晋端起了案头的凉茶,大口灌了一碗,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于是便挥了挥手,让帕尔米斯哪来的回哪去。
帕尔米斯迟疑了一阵,却始终低着头没有走出去。
秦晋不耐烦了,便道: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我还需要回到囚牢里吗?还有李忠……”
“李忠身负罪责,被关押是没有任何余地的,至于你,出去以后自然有人安排你的住处,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李忠的自投罗网。”
说起李忠,帕尔米斯的眼睛又忍不住湿润了,一颗一颗的眼泪掉了出来。
看到帕尔米斯又要哭,秦晋更觉不耐烦,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偏偏这波斯女人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就好像没察觉到秦晋的不耐烦一样,想跟木桩子一样站在那,抹着眼泪。
这下秦晋彻底无语了,便也不再理会,任她在那里站着,自己则处置起当日未完成的公务。
耽搁了小半日,案头已经叠起了小山一样高的公文。
不知怎的,帕尔米斯忽然带着哭腔说道:
“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丞相,如果丞相愿意放了李忠……或者……”
秦晋投起头来,锐利的目光下了帕尔米斯一跳,后面的话立时就咽了回去。
“你这是在讲条件吗?李忠策划的大爆炸引发了火灾,全城数百人受灾,四十多人因此而死,背负着这么重的罪责,难道靠交换条件和赎买就能脱罪吗?对那些死难者的亲族人们公平吗?你的父兄仅仅是生死不明,都要将仇恨记在我这个大军统帅的头上,那些人又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该任凭那些人找李忠寻仇呢?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帕尔米斯猝不及防,她毕竟还是天真了,以为可以用自己替李忠赎罪,但四十多条人命,又其实可以轻易赎买的?
“你出去吧,我不会为难你,但也希望你明白,你想要的公平,外面受灾的人也同样需要!”
帕尔米斯沉默不语,依旧只抹着眼泪。秦晋道:
“两军交战死伤或在所难免,可外面那些普通的民众,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为李忠的野心白白丢了性命呢?你可能还不知道,李忠原本的计划是要烧掉整座木鹿城,至于会死多少人根本不是他在乎的,这样的人与恶魔又有什么区别?妄图为这种人开罪,除非你能亲自去那些死难者家人面前领死,恐怕也难以消除他所惹下的罪孽与憎恨吧!”
秦晋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有些发抖,他还很少在外人面前失态的,但自己戒心尽力的做事,到头来还是遭人记恨,这就有些委屈了。
反而是随意草菅人命的李忠,难道还要因为被囚禁,被施以酷刑而遭到同情吗?
这还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了!
他在波斯等地施行了较为宽松的民族宗教政策,就是为了平复战争带来的创伤,以尽可能的不激起当地人对他本人和神武军的反感,只有如此才能更有利于唐朝对当地的统治。
但是,像帕尔米斯这种人也必定大有人在,他们不仅憎恨大食人,同样也憎恨来自东方的唐朝人。
如果这样的话,秦晋终究是没有办法了,毕竟没有什么人可以一次讨好所有的人。
帕尔米斯低着头,轻声问道:
“难道,难道李忠真的杀了人吗?”
“你觉得我是个随意烂施酷刑的人吗?如果他没有罪,我会惩罚他么?”
帕尔米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好像意识到了不妥,赶紧使劲的摇头。
见此情景,秦晋气的笑了,想不到自己就算做到了这样,这个波斯女人还是认为他是个烂施酷刑的人。
“我何时对你烂施酷刑了?”
帕尔米斯歪着头,看似认真的反问道:
“我,我如果说了,你不能迁怒……”
实际上,刺杀秦晋事败以后,在审讯帕尔米斯的时候,秦琰用了一些相对温和的折磨人的法子来对付她。这让帕尔米斯觉得受到了很大的痛苦,自然将那些相对温和的折磨人的法子也归类到酷刑一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