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力们扒拉着郭幼明的头发,捏着细皮嫩肉的手指,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但这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如果自己的余生都将这样牲口一样的苟延残喘着,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了。
“不,不,你们别碰我,别碰我!”
然则,他愈是反感的推开那些肮脏误会的手,便越是激起了那些人的好奇之心。
负责看守的波斯人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幸灾乐祸的起着哄。
很快,来自于印度的苦力们发现郭幼明身上的衣物十分罕见,一个胆子很大的人率先扯下了他的裤子,然后套在了自己光着的大腿上,还一面得意洋洋的向周围之人炫耀着。
有了带头的,苦力们便一拥而上,不消片刻功夫,郭幼明身上只剩下了残破的布条,连最基本的遮体都无法做到。
苦力们虽然都是受惯了欺侮的最底层之人,可一旦有了可供消遣踩踏的对象,他们同样会毫无同情之心的对其恣意羞辱和作践。
这些皮肤棕红的矮子们朝着歇斯底里的郭幼明吐着口水,用脚狠狠的踩在他细皮嫩肉的脊背上,仿佛这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欢盛宴。
过了大约两刻钟时间,波斯人驱散了苦力,将郭幼明拎到了一处马厩的外面,地上有一堆木头烧的仅剩红通通的火炭,波斯人从火炭堆里抽出了烧的通红的烙铁,还装模作样的在上面吐了一口口水,立时就是兹拉一声激起一股白烟。
看的郭幼明胆颤不已,他已然发现,自己并不能从容面对被俘后的悲惨命运。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求速死,而避免被过多的折辱。
可是,波斯人寸步不离,根本就没留给他了结自己性命的机会。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士可杀不可辱!”
只可惜波斯人听不太懂他文绉绉的话,脸上的肌肉因为狞笑而显现出可怖的线条。
烧红的烙铁眼看着就要落在郭幼明的脑门上,波斯人却又突然松手了,地面上的枯叶沾着掉落的烙铁,扑的一下就燃出了火苗。
那波斯人哈哈大笑着踢开了烙铁,大踏步的离去,只留下了惊魂未定的郭幼明在原地瑟瑟发抖。
这回没有苦力拥上来拿他寻开心,但他哪里还会在意那些点点戳戳与揪揪掐掐呢。
这个曾经孤傲的年轻人伏在地上不由自主的抽噎着,哭泣并非源自于懦弱和胆怯。在绝大多数人中,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可人的承受能力毕竟是有极限的。
没有什么比尊严被剥夺掉更让人觉得屈辱的了,失去了衣服的保护,几乎赤.条.条的身体失之彻底失去了坚强的动力。
忽然,一双靴子出现在了郭幼明眼前的黄土地上,这是一双波斯风格的牛皮靴子。
他以为又是那个波斯人回来了,可抬头一看确实秦晋。
不知何时,秦晋出现在了苦力营中,他猛地就像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的抓住了秦晋,恳求着对方让自己死个痛快。
郭幼明根本不奢望能够活命,或者是他内心深处也无法接受,受了难言羞辱之后还苟活在这个毫无希望的世界上。
所以,干净的速死已经是他最大的期望。
秦晋将一面大氅轻轻的披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将其缓缓扶起,又命人拿来了粗麻布的士卒衣裤递了过去。
“人固有一死,郭八郎如此蝼蚁一样的死去,岂非白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此时的郭幼明已然没了刚刚见到秦晋时的锐气,只哀叹道:
“残败失节之身,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天地之间呢?”
秦晋反驳道:
“一次战败,稍有折辱加身,如此都无法承受,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呢?”
郭幼明报之以苦笑,也无意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秦晋争口舌之长短。
但秦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古时勾践丧师亡国,深受奇耻大辱,你这点挫折比起来算的什么?韩信亦曾有胯下之辱,不还是成就了一番大业么?”
这回轮到郭幼明不解的翻着眼皮。
“我不明白,丞相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和勾践、韩信相比呢?”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能力绝无可能与这两位相比,只不明白秦晋为何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上天有好生之德,秦某有爱才之心,所以并不愿意见到八郎就这么毫无意义的死去!”
郭幼明突而冷笑道:
“你先折辱与我,然后又装模作样的施恩,难道当我是三岁孩童好骗吗?我虽然德薄力弱,但也是非分明,若要我改投于乱臣贼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秦晋大笑。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非但如此,我还要放你回去!”
“放了我?”
郭幼明再次疑惑的看着秦晋,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对,放了你!”
“你何必这样绕圈子呢?想如何处置我就直接说吧,猫戏老鼠的把戏用在一个卑微之人的身上,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秦晋道:
“我会派人将你送回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送一封信给乃兄,你的价值就是信使!”
郭幼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他恼恨于对方只将自己当做一个信使,因为这样苟活下来,还真是奇耻大辱呢。
但不论如何,有了生的机会,就绝难再生出必死之心,这一点希望就像熊熊大火在他的胸膛里燃烧着,烧的他燥热难耐。
“不过,八郎的表现倒是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原本以为你会屈服,现在看来是低估了你的意志,将来,将来你或可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