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当年……
这两个字眼往往都带着怅然,每每回忆起当初,大概活在当年之时永远都不会想到以后会走到这种境地。
霍家和宋家两家一向交好,锦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这样的人家明面上风光,但多多少少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当年的宋蕴知喜欢霍聿深,是单纯的喜欢,单纯地想一辈子在一起,从小就想。
她是个矜持的人,但所有的不矜持,都给了这一个男人。
只是在这样的背景下……
又哪来纯粹的爱情呢?
宋蕴知还清楚记得那年心怀忐忑着站在老爷子的书房前,想为自己的幸福再争取,即使那时候霍聿深和她正因为那件事情而僵持着,她了解他的心高气傲,也了解他眼里容不得沙的性格,这主动来缓解事情的只能是她。
那天老爷子的书房门未曾关上,也就让她听到了爷爷和父亲的谈话,一时之间她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愣的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直到管家出现惊地她摔了手里的茶盏,惊动了里面正在谈话的两人。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地看了她一眼,遣散了管家和其他人,将她叫进书房里。
宋老是一家之主,即使她父亲在他面前,也依旧是说不上话。
她收紧手指攥紧着衣角,不敢提前说话。
直至,她听到老爷子平静地问:“蕴知,还觉得你哥做错了吗?”
那时的她正在气头上,心里的那股子怨气纵是在长辈面前也掩盖不住。
“怎么不错?他凭什么借我的手给承之……现在承之就恨我一个人!我们两家人谁不知道承之应该和我在一起!”
若是没出那一档子的意外,霍聿深进的房间里,床上躺着的是她妹妹,也就是宋家的三小姐。
只是她那位妹妹的存在感太低,是在她五岁之时父亲带回来的私生女,从来不会有人去惦记着。
哪知老爷子敲打着青花茶盏,缓缓道:“霍家那小子,只配得上你妹妹,都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身份,两人正好。”
“你胡说!”
在宋蕴知的印象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对老爷子用这样的态度说话,若是放在以往,她定然不敢。
长辈说话她插不上嘴,可越是听着,心便越来越往下沉。
脑海里反复不断地盘旋着那个念头,霍承之并非霍家人,即使瞒着再好,这层窗户纸也经不起推敲。
她也曾质问老爷子,怎么霍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呢?
反正她不会相信,也不可能就因为这样的片面之词就放弃,绝对不可能!
而之后的日子,宋蕴知被软禁起来,几乎与外界隔绝,没收了一切的通讯工具。她无法消化脑海中一直闪现的那个讯息,甚至想听听霍聿深的声音也成了一种奢侈。
她庆幸着这中间出了差错,没能让她妹妹和承之在一起,倘若是那样,那定然被两家的长辈逼着成婚。
她庆幸着出现在承之房间里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子。
那可怜的女孩子没身份没地位,是一个普通到谁都不会去记住的人,她听说了,只是霍家老宅里管家收养的一个孙女,为了主家人的名声,这事情也不可能被闹大。
霍家人不会去在意,她更不愿意去看那到底是谁,只是嫉妒,并且夹杂着一丝丝的恨。
那时候宋蕴知相尽所有办法和家里对抗,可没有用。
老爷子只和她说一句话——
‘蕴知,只要你姓着宋,就不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恋爱到婚姻,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屹立不倒。
她被软禁了多久,就想了霍承之多久。
从一开始想着,一旦有机会,她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那是她哥哥和家里人的意思,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也在想着,他若是听到她的解释,定然会原谅她。
也想着,她以后还是要嫁给他,毕竟念着想着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就放。
她也在想,被软禁的这些时日,他是不是也在想着找她呢?
也曾安慰着自己,不过就是在这件事情上起了隔阂,以后一定会过去的。
她不管霍承之究竟是什么身份,总之她认定了就是了。
霍承之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最接受不了的便是别人的背叛和利用,谁都想好了以后,却偏偏忽略了在年轻气盛之时,往往会做出一些让人后悔的事情。
一个在等着其他人先服软,一个又是无止境的漫长等待。
就这样僵持着,两人之间的这一层隔阂,渐渐地越来越大。
宋蕴知被整整软禁了近一个月,每天除了来送饭的佣人之外,她见不到任何人。
整天在想着,承之什么时候能来宋家看看她,她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然,没有。
一次都不曾有。
直到那一天,宋老令人打开她的房间门,坐在她面前依旧是慈祥长辈的姿态,他问:“想清楚了吗?蕴知啊,这就是你说要嫁的男人,就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一次都没来找过你。看样子,也并没有把你怎么当回事。”
那时候的宋蕴知几乎是哭着喊着说……
“都是因为你和哥哥,承之怎么不是霍伯伯的儿子?就是因为你们,他才不愿意来找我!”
承之最讨厌被人利用,他也最恨被人欺骗,如果没这件事情,她和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会的!
后来,老爷子摇摇头走出房间。
再后来,她父亲来了,对她说了些硬话。之后母亲又来,劝说她不要逆着老爷子的意思来,毕竟在这家里还是老爷子做主。
再来,进她房间的是哥哥。
整整一个月,被软禁的整一个月,慢慢地把她的希冀一点点消磨光。
好好的一个有生气有灵气的女孩子,硬生生变成了家族利益的傀儡。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宋蕴知跑进老爷子的书房里,说:“我和霍家二哥试试吧。”
老爷子摘下老花眼镜,脸上带着笑容道:“也好。”
也没人知道,她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家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想要快些嫁人,快些离开这个家,越快越好。
不会有人去关心到底是谁说的话起了作用,只会在乎这最终的结果罢了。
只有管家无意之间能看得出来,小姐在刻意避着少爷,近乎是本能的躲避抗拒,不像是一对兄妹应该有的相处模式。
说不好是什么原因。
宋蕴知记得和霍浔州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这个男人要比霍承之大一些,身上继承了霍家人的狠和冷。
纵使外表上看上去是个斯斯文文的儒雅公子,可她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没有温度。
霍浔州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宋小姐,我并非你的良人。”
那时的宋蕴知眼里都是疲惫和落寞,她讪讪地应道:“我知道。”
谁都知道,互相不是良人。
可又心知肚明,或许他们两人撮合在一起,对谁都是最好的。
她想借此看看承之到底还在不在乎她,也想借着这件事情逃离她那个家,这个念头十分强烈,就好似那家里住这个魔鬼……
不想回去,不能回去,绝对!
霍浔州说:“那就试试吧,不管是谁,都一样。”
不管是谁,都一样。
她愣住,大抵上不是心里在乎的那个人,不管是谁都是一样罢了。
之后宋蕴知出入霍家就变得很频繁,可无一例外,她没有哪一次能看到承之。
不管她心里怎么念着,怎么想着,好像那人就是在和她作对似的,故意不见她。
这个家说小不小,可再怎么样也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地方,然而纵使再小的地方,有心避开,那便是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
霍家大姐也从一开始对她的热情变得冷眼相对,在霍家遇见时除非必要的交流,否则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有那么一次,宋蕴知鼓起勇气去问霍明妩:“大姐,您知道承之去哪了吗?”
哪知道曾经一向对她和善的霍明妩冷冷说道:“承之用不着你惦记,既然决定和霍二少在一起,那就好好在一起。左右到时候你们成婚的时候,承之一定会回来的。”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蕴知急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霍明妩大了她很多岁数,又是常年打理霍家的家业,这说起话来总是轻描淡写地把话说的戳人心。
“好了,承之怎么样你不用多问,以后若是成了,承之还得称呼你一声二嫂。”
言罢,霍明妩神情漠然的离开。
忽而间,宋蕴知站在原地有种心里憋着一口浊气的感觉,吐不得,纳不得。
那时候宋蕴知并不懂霍明妩在焦急什么,很久之后的后来,她回忆起那段时日,心里便透亮了。
谁都知道霍明妩把霍承之看得最重,她也害怕宋家看上的女婿是霍浔州,这样一来以后的宋家只会偏帮着那上位的私生子。
然而这僵局,在不久之后被打破……
是青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惊动了整个霍家。
是一份羊水刺穿做出来的亲子鉴定,远在云城的那个女孩子,肚子里面怀有霍家的种。
这是一张王牌,绝地反击的一手好牌。
大致是孽造的多,以至于人丁单薄。这样的人家只看中是不是自己家的种,不用去管生下那孩子的人是谁,只要到时候孩子姓霍就成。
这一消息把宋蕴知击溃了。
纵使人算的再精明,也算过不天。
怎么会这样呢?
她甚至在想,仅仅一次而已,怎么那个女人就会怀上承之的孩子?
怎么偏偏就会有这种巧合!
宋蕴知不相信,或者是说她根本不敢去相信,没想到自己僵持的这么久,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她想过要去青城见一面那个女孩子,可她的骄傲根本不允许。
一个这么普通的人,怎么可以有承之的孩子?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没几个月,她不见霍浔州,谁也不见。
只把自己关起来,也不愿意回家……
后来,霍明妩抱着那个孩子回了霍家。她远远地看着,好像除了她和霍浔州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是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这便不得而知。
要数霍明妩和霍夫人最为开心,老爷子当场就承认了这个孩子霍家嫡孙的身份。
也就是那一天,宋蕴知再一次见到了霍承之。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不要说有交流,甚至连一个眼神他都吝啬于给她。
人算不过天,太年轻的时候还有那份该死的骄傲,这一错,便是一直错了下来。
之后,宋蕴知和霍浔州说了结束,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离开了这座城市,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些时日。
一走经年。
所有关于霍承之的消息,她都只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譬如他又有了些什么作为,譬如哪天他又回了霍家……
譬如,他不喜欢他那个儿子,每次回家都只是匆匆一眼,从来不会把这孩子带在身边。
又譬如,他至今身边都不曾有女人。
这一年年过去,宋蕴知听到的都是这样的消息。
她以为,仅仅是她以为,男未婚,女未嫁,那些芥蒂只要时间就能完全冲刷得了。
只要给彼此时间。
沉淀下来的这几年里,宋蕴知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都怪当年不成熟,都怪当年的骄傲,还有那该死的自尊。倘若当初她反抗到底,是不是霍明妩就不会把那孩子带回霍家,那她和霍承之之间就任有机会?
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的错,都是人慢慢地走出来。
这一步错,便导致了步步错。
直至到了如今这年纪,有理性的头脑去考虑,可就像是隔了些什么,再难回头。
从朋友那里听说,这些年里他一直在青城,她鼓起勇气回来。
还是当年的人,只是变得稳重,不会再轻易露出情绪。
而最重要的,是他身边的女人。
是什么让她决定鼓起勇气回来呢?不过还是从朋友口中听说,至今为止他依旧是单身一人。
一个成功男人身边传不出半点绯色消息,在这个圈子里这都不算正常,自然而然的,她会以为,那是在等她。
初见温浅时,宋蕴知心里波澜四起,然而她面上却需要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度,要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
果真是好久不见。
她想像个老友一样问,承之,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故作潇洒的姿态,心里却像刀割一般。
或许温浅一直低着头没怎么看她,可她的目光却是时不时从温浅身上划过。
女人的嫉妒很可怕,她将温浅从上到下都打量过,穿着漂亮的礼服,精致玉致的五官,也留着和她一样的短发……
那瞬间,宋蕴知仿佛释然了。
也不知是她的自我安慰还是怎么,她想着,这个女人从很多方面都和她很像。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下来,他即使是找女人,找的还是这么一个和她有几分相像的人。
可是承之,我就站在你面前,我们明明可以重头来过。
各自都是骄傲的人,她放下骄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他示弱,而换来的也只是他的冷言冷语。
他说,蕴知,你嫁给我二哥,那也是嫁进霍家。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当年。
……
楼下传来玻璃瓶子被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宋蕴知回过神,思绪从很久之前回归。
她泪流满面看着楼下的男人,看着他疯了般一瓶瓶砸碎酒柜中的酒,她只是在楼梯口就闻到了那各种酒液混合在一起的醇厚酒香。
她说的那些话,怕是伤了他。
当年在爷爷的书房外听到了什么,她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只是想和他解释清楚当年为什么会那样,她不想因为这个误会让他恨她这么多年。
她想着,只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解释清楚之后,他们就又能恢复成以前那样……
就能将这么多年的嫌隙统统抹去。
她不在乎他还有个儿子,只要他原谅她,就还是能和好如初,一定能的……
宋蕴知好像从未清醒过,可她也一点不愿清醒。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只要承之知道当年的事情,就一定会原谅她,这么多年只是各自误会了,也只是各自走错了路,一旦说清楚就好。
她还是当年的蕴知,他还是当年想要娶她的承之。
什么霍如愿,什么温浅,那都是因为她和承之吵了架才趁虚而入的女人!
宋蕴知是疯了,而且疯得彻底。
高脚酒杯被捏碎,男人狠狠地将面前的红酒瓶再次砸向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一般的的客厅里响得震耳欲聋……
宋蕴知看着男人手上被玻璃划出的伤口在渗着血,她跑上前去想握住他的手,却一下被他狠狠甩开。
“承之,你别这样……”
她愣怔着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霍聿深看着她的时候微微眯起眼,敛尽眸中所有的情愫,忽而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他有些不认识了。
五年,变得太彻底。
“你那时候就知道了?”男人喉间沙哑,半晌问了这么一句话。
宋蕴知凝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微微点头。
很多时候她只能无条件相信自己家里人,即使当初的她不相信,可后来的种种事情,让她害怕了那样一个错综复杂的霍家。
反而到了现在,她不怕了。
一无所有的人,还怕什么?
唯一想要抓住的,也不过是一个霍承之而已。
宋蕴知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她自然也知道当他一反常态的冷静时,那便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你别这样……”她哽咽着,上前用纸巾按住他手掌上面的伤痕,血迹瞬间渗透纸巾,那殷红的血色映入她的眼里,眼前的雾气不断加重。
霍聿深这次没有推开她,亦是低头看着自己这只右手掌,在虎口之处那道疤痕依旧清晰可见。
还是那五年前发生的事情……
这么些年他心里是有怨气的,倘若不是太过于心高气傲,也不会这么多年丝毫不问。
然而那些的他以为,仅仅只是片面。
隐藏其中的真相,往往就是这么丑陋。
宋蕴知害怕他此刻的冷静,只能紧紧抱着他,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松手。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死死抓着他的衣衫,解释着说:“承之,我没告诉别人,谁都没有!我不喜欢霍浔州,一点也不,我们可以重头来过啊,不要赶我走……”
她一遍遍求他,不要赶她走……
不想回到锦城那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有太多的阴影,不想,不愿。
最后,霍聿深直到离开之前,依旧只字未言。
宋蕴知看着这满地狼藉,她不安地跟在他身后,想要问他些什么,可话在嘴边徘徊了很久,也是依旧一个字也没问得出来。
周衍正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一样的事情,他见这两人走出来,遂上前低声问霍聿深:“先生,宋小姐怎么……”
本来事情是他办的不周到,自然现在问话的时候得提心吊胆着。
不仅仅是周衍正,宋蕴知也是一样。
宋蕴知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着,紧张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孤注一掷之后,她不知道这结果是否依旧不会有半点改变。
时间好似静默下来,一秒,两秒……
须臾后,男人微微眯着眸子看向她,继而声线平静道:“衍正,找人把房子里收拾干净。”
说话时候,他的眼睛是看着宋蕴知,这话却是对周衍正说。
周衍正有些意外,但意外归意外,他也只能立刻应道:“好的,我这就去。”
言罢,霍聿深转身大步离开。
周衍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抬眼看着宋蕴知,就见她早已满面的泪痕。
虽然霍聿深没直说,可这话已经代表了,他默认宋蕴知留在这里。
这氛围沉闷得太奇怪了些。
怎么好像在这须臾之间,什么都变了呢?
宋蕴知对着霍聿深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说着,承之,你还是承之。
还是他,纵使这么多年有误会有隔阂,总归还是他。
……
周衍正上车之后发现司机迟迟未动,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坐在后座的男人,若说刚刚在别墅里的感觉是尴尬,现在在这狭窄的车子里,就是沉闷压抑。
霍先生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常常给人这样一种死寂般的压抑。
没人知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样的,也没有人敢问。
周衍正给司机使了个眼色,然而司机也回了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僵持了一会儿后,周衍正轻咳了声,壮着胆子打破此刻的死寂。
“霍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公司还是送您回家?”
霍聿深没回应,就像完全没听到似的。
周衍正也不敢催,就任由着此刻尴尬的氛围僵持。
这沉默的时间久了些,久到周衍正差点沉不住气要问第二遍时,只听得霍先生平静淡漠的声音响起:“去萧景川那。”
“好的。”
……
天色渐渐晚了,萧景川来回在吧台前走了好几个徘徊,最终还是在男人对面坐下来。
“我记得你前阵子都快变成居家好男人了。”
一句随意地打趣话,霍聿深没理,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自顾自将面前的酒杯里倒满。
酒精这个东西不是好东西,容易麻痹主宰人的神经思绪,他很少碰,却不是不碰。
好,他既然不说,那也问不出什么来。
萧景川看着他面前杯子空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才将酒瓶往边上推,正色问:“你和我说说,出了什么事?”
霍聿深的眸色很沉,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好像只是单纯地来这里喝酒,除此之外没别的事情。
“没事。”
“没事?”萧景川反问。
“嗯。”
“那行,喝吧。”萧景川见他这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反而又从酒柜里取了两支放在他面前,言下之意想喝多少喝多少,他不管。
喝酒这件事情很讲究,分心情,分场合。
这心里装着事情,再醇厚的酒液入喉也都是发涩发苦。
半醉不醉的状态也是最难受,最容易胡思乱想,可偏偏思绪又不是完全不清晰。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而振动,在大理石吧台面上声音很清晰。
萧景川看了来电显示,是温浅。
然而霍聿深没接,他看了眼,又将视线移开。
或许是周遭的氛围太过于安静,手机振动的声响一个接一个响起,每隔上一会儿便有电话进来。
无一例外的,都是温浅。
直到连萧景川都看不下去,轻咳了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去,手指敲打着大理石面,道:“你老婆的电话。”
这时霍聿深的眉头才有些许波澜,然而他却是接过手机按下了关机键。
这会儿萧景川的眼神倒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难不成这是和温浅吵了架?
不是没这个可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温浅还能主动不厌其烦打电话过来。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温浅和霍聿深在一块时,两人还是各自谁都不在乎谁的样子。
也不尽然,相处是花了时间的,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承之,你到底想什么?”
霍聿深照样没说话,一口将高脚杯里的酒饮尽。
他的视线移到已经关机的手机上,回想了下她一共打来多少个电话?
五个?
他记得温浅不是这样有耐心的人。
她会和他说什么?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叫他总是连名带姓,一口一个霍聿深。
他身边的人,不熟的便称呼他霍先生,相熟的亲人好友都叫他‘承之’。大致上在他身边最近的人里面,只有温浅是叫的最特殊的一个。
有次她曾无意间说起他的字,颇有微词,也不知他们霍家是故作书香门第还是怎么,这年头还会取个表字……
后来她又说,霍承之那是别人对他的称呼,她只认识霍聿深,当然也只这么喊。
思及此,男人冷峻的面容上似有浅淡的笑容划过,霍承之,霍聿深,左右都只是他。
只不过一个是带着复杂背景的霍家人,一个就是个在青城拥有一席之地的商人。
他是家人口中的承之,也是温浅的霍聿深。
有那么片刻,很想听听温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