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淞沪之战刚刚打响的8月13日上午10点——离第一枪仅仅45分钟后,蒋介石的急电就传到了南翔张治中司令官的手里:
对倭寇兵营与其司令部之攻击,及其建筑物之破坏与进攻路线,障碍之扫除,巷战之准备,皆须详加研讨,精益求精,不可徒凭一时之愤兴,以致临时挫折;或不能如期达到目的之气馁,又须准备猛攻不落时之如何处置,以备万一。倭营钢筋水泥之坚强,确如要塞,十五寸的重榴炮与五百磅之炸弹,究能破毁否?希再研讨,与攻击计划一并详复。
张治中读完手令,心里火烧火燎。部队已经交战,大战一触即发,委员长还在南京忧虑重重“希再研讨”。在这个时候,还能怎么研讨?还有时间研讨吗?
本来,任职京沪警备司令的张治中,早就对淞沪之战的一切准备详加研讨并上报。他提出的“先发制敌”的战略思想,也得到了南京国民政府的同意。8月11日晚上,根据统帅部的命令,部队当夜开进到了上海的预定阵地,并在13日的拂晓做好了攻击虹口及杨树浦日军据点的准备。
就在部队准备出击的时候,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统帅部的命令:“不得进攻!”张治中不解其中原因,立即发电报告:“我军业已展开,攻击准备也已完毕。”回电依然坚定不移:“不得进攻。”
张治中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为了等待和准备这个战机,他废寝忘食,含辛茹苦不说,积郁在胸中的仇恨和义愤,像火山一样等待喷发。
为了这一天,他整整等了5年!
5年前,为了支援19路军的淞沪抗战,他主动向蒋介石提出带兵增援的请求。于是,第5军军长张治中率领沪宁沿线的精锐部队87师、88师和中央军校教导队、炮兵1团等官兵誓师出征。
出征前夜,他留下一份遗书:“……这是一次反抗强暴的民族战争,也是我生平作战的第一次,我必以誓死的决心,为保卫祖国而战。一个革命军人首先要具有牺牲精神,而牺牲精神又必须从高级将领做起。这一役牺牲是应该的,生还算是意外的了……”
第5军在蒋光鼐、蔡廷锴的指挥下,参加了江湾、庙行、浏河、葛隆的殊死血战,第5军的忠勇奋斗,谱写了气壮山河的悲歌!
可是,一纸《中日淞沪停战协定》,使千千万万忠勇将士壮志难酬。第5军是悄悄离开上海的,张治中感到有愧于上海民众。
然而,人民赞扬英勇的官兵,中外人士赶到驻地常熟慰劳访问。何香凝女士专程赶来5军军部,慷慨赋诗《赠前敌将士》:
倭奴侵略,野心未死,既据我东北三省,复占我申江土地。
叹我大好河山,今非昔比。
焚毁我多少城市,惨杀我多少同胞,强奸我多少妇女。
耻!耻!你等是血性军人,怎样下得这点气?
怎样下得这点气?仿佛何香凝女士又在问自己,素有儒将风度的张治中激愤难抑。他是安徽巢湖人,自从保定军校毕业,追随孙中山先生参加护法之战,就把一生交给了国家和民族。本来,这次受命率部抗战,张治中就预定8月13日凌晨给日军一个扫荡,趁敌人措手不及之际,一举击溃日军主力。可现在坐失良机,怎能下得这点气?
自然,中央政府有中央政府的考虑。因为8月12日上海租界的西方人为避免中日双方在上海作战,致电南京政府改上海为不设防城市,即自由口岸。这个文件发到中国外交部后,南京政府不能不加以考虑,所以命令“不得进攻”。
但是日本政府不理睬美、英、法等国驻上海的外交人士的建议,他们抓紧这个时机调兵遣将。江湾路上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和停泊在黄浦江上的“出云”舰上,旭日军徽张开了血盆大口!中国军队用仇恨点燃了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