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想了想,指尖轻轻弹出了一粒种子,种子落地后见风就长,很快便长成一株高高的胡杨,洒下一地浓荫,他们三个就在这片浓荫下驻足休息。
扶摇瞅了眼穆长宁的侧脸,低声说道:“姜沅,你似乎从没说过,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穆长宁愣了愣。
她当初只说是去游历,结果扶摇连问都没问清楚就跟着她一起来了。这几年在灵境里,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的目的必然远不止此。
“我是来这找一样东西。”穆长宁回答道,看到扶摇蛋生疑惑的目光,摇头笑叹:“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先祖只说是在那座仙府里。”
扶摇想了想,反应过来她说的先祖便是姜石年。
他本来应该长在冥界忘川河畔,要不是姜石年把他移植到七重天,得到了一点圣人的馈赠,他也许现在还是冥界中平凡无奇的一朵,更别说遇到姜沅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扶摇都对姜石年格外尊敬。
“姜沅,你真的是尊上的后辈吗?”他同样有这个疑问。
“可以这么说吧。”
穆长宁并不否认,但也没多做解释,好在扶摇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她来灵境五年了,如果是平时,哪怕在这里面再待上五年十年,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修士的笀元比之凡人长得太多了,这点寂寞她完全熬得住,但现在却不同,穆长宁还是挂念着白灵界。
她不知道现在的七重天什么样了,姜石年有没有出关了,魔界壁垒是不是松动了,望穿又如何了。
越往后想,越是心焦不安。
这个地方不是幻阵,亦不是虚妄,就是一个完整无缺的域,这里有着飞行禁制,别说飞行法宝不能使用,便是蛋生化作原形之后也不能靠双翅飞行。
他们在这茫茫黄沙地里漫无目的地前行,时间长了也会生出一些负面情绪,而处在域中之人,一切的负面情绪都会被自发地扩大许多倍。
或许这就是灵境六重的目的,一点点消磨人的耐心,当耐心告罄之时,便是心境崩塌之际,那时便会被环境同化,彻底迷失在这个灵境里。
穆长宁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甚至服用了凝神静气的丹药,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隐隐感觉到内心的躁动不安。
扶摇盯着她打量了片刻,忽然伸手抵上她的额头,一点清露从指尖溢出,没入她的眉心,穆长宁只觉得像是有一阵甘霖降落,驱散掉心头的郁结燥气,顿时神清气爽,效果比之她曾经空间中种植的杨枝甘露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沅,有没有好一点?”扶摇笑着看她。
穆长宁怔了片刻,微微点头。
养在百草园中的灵植,因为受到桫椤福荫滋养,花露几乎都有醒神清心之用,在这个域里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三人没休息多久,又踏上了漫漫长途,这一走,又走了整整五年。
这期间,穆长宁和蛋生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域的影响,甚至有时候眼前还会出现幻象,虽然这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但扶摇从不会吝啬提供花露。
穆长宁看他始终精神饱满的样子,心道莫不是妖植生来就天赋异禀,不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
然而于扶摇而言,外物如何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够跟着姜沅,去哪在哪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在这个茫茫无边的域内,只要能看到姜沅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日,依旧是烈阳高照,穆长宁却感受到了一点不同,吹来的风闷热干燥,地上的黄沙轻微抖动。
开始之时她以为是错觉,直到这抖动的动静越来越大,黄沙无风自起,堆积到了一起,组成一个个沙人,而后这些沙人便毫无预兆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穆长宁提起短剑迎面冲去,冷光频闪,剑意绵绵,沙人还未靠近,便已经被凛凛剑气切割成无数碎片,化作细沙落到地上,可不过片刻功夫,又重新凝聚成一个新的沙人。
这些沙人攻击防御力都不强,只会拿沙球丢向他们,但架不住越打越多,而且怎么杀都杀不干净,重重沙人围成了一个圈,而穆长宁三人便被它们包围在这个圈里。
穆长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阵柱阵旗,朝着沙地里拍去,手中结出道道印诀,接二连三朝着不同阵点打去,随着一声高喝:“启!”
沙地上立即出现四根冲天光柱,以光柱为棱角,结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法阵,所有沙人都被隔绝在了四方法阵之外,凡是有靠近者,都会被法阵逼退。
法阵外越来越多的沙人汇聚起来,无数沙球铺天盖地,穆长宁不断加固着这个阵法,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沙人眼看着自己进不出,而对方又出不来,开始在原地愤怒地咆哮,黄沙地上卷起道道飓风,吹起沙尘无数,等到沙尘消散之后,密密麻麻的沙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由砂砾堆砌、足有百丈高的巨人。
巨人投下长长的倒影,穆长宁仰头望去,见他抬起了一只脚,面色忽的一变:“快走!”
三人快速跑离了阵法,巨人的那只脚也在同时落下。
那一刹,阵法分崩离析,地面也猛烈震动起来,穆长宁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却又见巨人抬起了脚掌。
他们此刻受地域限制无法飞行,不能到空中与之战斗,在巨人脚下显得格外渺小,而这个巨人与先前的沙人的脆弱俨然不同,哪怕施展出的术法打在他身上,也只是激起几点火光,造不成多大伤害,且巨人虽然体型巨大,但动作却格外敏捷,那一脚若是落到实处,他们几个必死无疑。
穆长宁就地打了个滚,堪堪躲开巨人的一脚,溅起的黄沙几乎将她掩埋其中,三人的位置也被打散。
扶摇抽了根花丝绑在她和蛋生的腰上,将两人拉到身边,沉声说道:“姜沅,这样太被动了,我们得想办法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