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谁?谁来了?!”
仰光正处在心神不属的阶段,脑子里一团浆糊,第一时间甚至都反应不过来流苏在说些什么。
下一刻,他清醒过来,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低声问道:“可是公子留仙来了?在哪?”
流苏长出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放下,也顾不得再指责自家兄长,小心地向着某个方向一指。
循着她所指望去,仰光果然看到在那个方向,簇拥在一起,为海王的出现而狂热高呼的海族人当中,有一伙异类。
不是楚留仙等人,又能是何人?
他们几人体型并不出众,掩盖在海族人当中本来甚不分明,可是此刻一片狂热中遗世**的冷静,就好像是一堆海鲜中混入了山珍,再明显不过了。
“他总算是来了。”
仰光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好像是小时候学习游泳,直接被教习按入海水中,说是唤醒海族血脉中的乐水本能,结果险些窒息过去,出水一瞬间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在仰光和流苏看到楚留仙的时候,他也同时在向着他们两人望来。
四目相对下,楚留仙微微颔首,一只手伸出来,稍稍向下一压。
这个动作出来,仰光和流苏就明白过来了,知道现在还不是他出现的时候,让他们两人按捺住。
两人重重点头,事已至此,他们除了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楚留仙的身上外,还能够做什么?
仰光的心中依然是一团乱麻,流苏则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看来要做事情真的很难,不是像书里面写的那么容易。”
“千头万绪,无法掌控,将希望寄托于人,生死掌控人手,这种感觉……”
流苏不自觉地低头,不知道在逃避什么,恐惧什么,“……真的很难受。”
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正在她的心中滋生着,蔓藤般蜿蜒着,她更不能知道楚留仙是否有着什么安排,小胖子已经对她产生了杀机。
这些都是后话。
在楚留仙等人靠近过来,落入仰光、流苏两人视线范围内的同时,大海里那座岛礁也升到了最高处。
“轰~~轰轰轰~~~~”
庞大的岛礁在剧烈地震动着,掀起无数的巨浪拍打在岸边上,碎成了无数的晶莹,好像腾起了一阵阵的雾气,弥漫得连周遭那些狂热的海族人都为其遮掩。
“不愧是统治海族多年的海王,天王一族在海族人当中的确有足够的威望。”
楚留仙遥遥看着这一幕,心生感慨。
当代海王再是盛装,难掩颓唐苍老,身躯更是称不上伟大,不过一寻常海族老者样貌,气势也称不上气势惊人。
他就那么简简单单,甚至有点颤颤巍巍的味道站在那里,却能引起海族众人比起面对西岚那样天生魅惑还要更加的狂热。
凭什么?
自然是无数代海王为海族福祉做出的贡献让族人铭记于心,所有海族人对他们的认同足够高。
这从挽狂澜于既倒的第一代天王已降,一代代的天王福泽叠加于当代海王身上造成的效果。
“我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楚留仙的目光一转,落到随着一众太子、公主们低头的仰光身上。
若没有这样一个真正的天王血脉在事毕后出来主持大局,怕是海族事情无有了局了。
“我既已插手,要嘛就是圆满结束,要嘛就干脆以力破巧尸山血海,宁愿夷灭海族一族,也不能有连绵不绝的后患。”
楚留仙神情依然淡然,就是近在咫尺的小胖子、楚离人等人都没有想到,此刻他所动的杀机。
事有不谐的话,他压根就没有打算留下任何的首尾。
纵是千夫所指,一刀断去,也好过不住地溃烂,最终弥漫开来,结果难料要来得好。
“希望不要走到这个地步。”
那些毕竟是后话,在楚留仙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旋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海王的身上。
此刻,没有任何人的目光能离开海王身上,那巨浪滔天的景象,足以吸引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力。
“咚!”
一声沉闷如战鼓,赫然是海王顿了顿手上权杖。
海王权杖,形如海族人持在手上须臾不离的三叉戟,不同的是通体碧蓝之色,不知道是何材质所锻造,上面缀满了各种海中奇珍,珠玉不为贵,异宝空等闲。
这根权杖顿下,一声闷响过后,原本剧震不已的岛礁猛地安静下来,就好像是庞然大物般的巨兽在驯兽师下安然蛰伏。
“轰轰轰~~~轰轰轰~~~~”
响彻天地的轰然巨响并没有褪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在岛礁与海王身后,滚滚大浪冲入天王岛海域,层层叠高,最终如山如墙,带着惊天动地的巨响遮天蔽日而来。
“嘭~~~”
大浪高于数十丈,挟着覆灭天地般的威势打过来,最终拍在天王岛上。
那一瞬间,天王岛滨的无数海族乃至于楚留仙等人,不由自主地都做出了一个向后仰的动作,好像脚下的天王岛都在颤栗。
“果然是蔚为奇观,俨然天怒。”
楚留仙啧啧赞叹,目光循着徐徐褪去,酝酿着下一波滔天巨浪的海潮,落到了从潮水中显露出来的岛礁,以及上面的海王身上。
岛礁上没有防护,湿漉漉一片,浸透了水渍呈现出一种黑玉般的质地。
站在岛礁上的海王不知道是因为海族仪式惯例,还是为了体现出海族乐水的特点,竟是也没有施展任何防护,整个人都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族人们!”
海王高举起权杖,振臂而呼。
天王岛滨,无数海族随之沸腾了起来,仿佛之前席卷而来的不是滔天巨浪,而是燎原的火,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焰。
“我们海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不久前,我们遭遇到了奇耻大辱,本王几乎无颜见大家,更无颜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海王布满了皱纹,长满了白须的脸在颤抖着,激动得每一根胡须都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愤怒地咆哮着。
“我们海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正在这时候,海诞日到了。”
“昔年,我们的母亲大海诞生于斯日,我们海族诞生于斯日,现在又逢到这样的日子,我们面临着危机和决断,这就是
——天数!”
撕心裂肺地吼出“天数”二字的时候,海王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兴奋到了极致。
正当无数海族为其感染,开始振臂欢呼的时候;
恰值海王欲趁热打铁,说出他决断的时机,一个带着不尽讥诮味道的声音,盖过了大海的呼啸,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苍髯匹夫,亦敢妄言天数,可笑!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