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杯中那泛着血红颜色的美酒,令他起了不愉快的联想。
●淳于长会算着呢!跟自己的前程比,一套车马,一车珍宝,又算个屁!板子打,夹棍夹,细皮嫩肉的定陵侯哪儿经过这个?一堂没过完,老老实实他全招了。
●有了年富力强的王大司马,成帝更加放心地在温柔乡里纵情淫欲。
王莽赶紧捂住刘歆的嘴:
“我的哥哥!别嚷嚷!嚷嚷出去,子孺还有命吗?”
刘歆被捂得快喘不上气儿来,他支吾着让王莽放手:
“巨君,放开手!”
王莽放开手,一语双关:
“能放手时须放手,子骏该知道这句话吧?”
刘歆喘息着:
“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不是你还想让我帮你说出下旬来?巨君,你怎么这么迂啊?好歹你也是骑都尉,是带兵的人,怎么跟那些腐儒一样,陷在虚礼儿里拔不出来!官场斗争是你死我活的,你讲客气,人家可不一定对你客气呢!”
王莽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杯中那泛着血红颜色的葡萄美酒,令他起了不愉快的联想:
“子骏,不管怎么说,子孺是我的表兄,我不能看着他流尽一腔子血!”
刘歆急得直跺脚:
“巨君!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好吧,就算咱们撇开子孺的罪过不谈,以他的德、才,你凭良心说,他能不能干好大司马这个差事?”
王莽闭上眼睛;
“才有过之,德却不及多矣!”
刘歆条分缕析,试图说服王莽:
“既然如此,子孺一旦当上大司马,无非是利用这个重权在握的职位,多捞一些好处而已!哪里又能真正安邦治国?再者说,子孺与巨君年岁相仿,他这一上台,且退不了休呢!你又何时才能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
王莽被他说得心烦意乱;
“别说了!只盼子孺能悔悟前非,在大司马任上有所作为!”
刘歆冷笑。
“良好的愿望!可惜只是一厢情愿!子孺现在只不过是九卿之一,就已如此胆大妄为,一旦位列三公,执掌权柄,大汉江山岂不被他闹个天翻地复?巨君纵不为自己设想,难道也不为江山社稷、不为百姓黎民设想吗?”
王莽一杯酒浇入愁肠:
“子骏,天命如此,莽又有何良方!”
“怎么没有!皇上这次命骠骑将军物色人选,不就是机会?看来骠骑将军退休,已是不可挽回,皇上之所以迟迟不准,就是在等他举荐继任人才。巨君只须向骠骑将军禀明子孺的所作所为。骠骑将军自会明断,他还会再推荐淳于长吗?除了淳于长,剩下的,还会是谁呢?”
“子骏是说,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不错!”
“这招儿是不是太损了点儿?这不成了打小报告了?”
刘歆对王莽的优柔寡断很不感冒:
“怎么能这么说!当年霍光废昌邑王,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令舅大将军阳平敬侯王凤,荐从弟王音代已.而不荐亲弟王谭等人,也有宁负兄弟不负社稷之意。这些事情就出在我大汉,巨君何不效仿?”
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王莽终于下了决心:
“莽就豁出去落下骂名了!”
王莽第二天直奔曲阳侯府,王根这会儿正病得卧床不起,就在榻前接见了侄儿。
见到王莽,病体沉重的王根显得很高兴:
“巨君侄儿到底有良心.又来看望为叔父了。咦,你表兄子孺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是不是朝中公务繁忙?”
王莽取过丝帕,为叔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子孺是很忙呢!侄儿过来之时,正好看见子孺在他府邸之中会见群僚,据说是在进行人事安排呢!”
王根挺纳闷:
“人事安排?一个卫尉搞什么人事安排?”
王莽笑了笑:
“子孺今日是卫尉,明日呢?后日呢?作为未来的大司马,提前安排一下部属的官职责守,似乎也是情理中事啊!”
“未来的大司马?谁封他的?”王根有点不乐意了,“我还没下台呢!他干嘛这么迫不及待!”
王莽赶紧给老头胡噜前胸摩挲后背:
“叔父您干万别生气!子孺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儿都讲究个超前意识!其实子孺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嘛,您想,您近来贵体一直违和,万一真的不起,皇上肯定命他接替您,大司马日理万机,国家大事有多少都等着他去拿主意,不预先安排安排人事,临时抓瞎可怎么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和您的举荐!”
老头儿气得呼哧带喘,好悬一口痰没堵死他:
“呼噜呼噜!谁举荐他了?谁举荐他了!好个不孝的东西,敢情早就盼着我死哪!我说怎么这些日子瞅不见小子的人影儿,闹了归齐,是忙着上任哪!”
王莽见老头儿气得没了人样儿,也有点儿含糊:
“您正病着,我干嘛跟您提这些不痛快的事儿?子孺也许根本没那个意思,您只当我什么也没说……”
王根恨声斥责:
“你别给他打马虎眼!子孺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撅眼子,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现在就封官许愿了,还说没那个意思?他要没那个意思,我就不好意思了!快说,这小子背着我还干了些什么?”
王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他……他……他其实也没干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儿……”
“对不起我这个糟老头子倒没什么.有没有对不起朝廷的事儿?”
王莽还是犹豫不定,昨天刘歆说的那些话,他在心里早翻了好几个个儿了,可事到临头。他还是不忍照直说,甭管怎么说,淳于长也是从小一块尿尿和泥的伴儿,这一句话出了唇,淳于长丢了煮熟的鸭子事儿小,丢了小命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王根追问得紧,王莽只得含糊支应着。
可王莽越是顾左右而言它,王根越觉得事情不妙,他急得直拍床板:
“巨君!你是存心要急死我啊?你也不想想,咱王家早就是众矢之的,设若淳于长当真有什么过错,你又不跟我说,稀里糊涂我跟皇上一举荐,甭等皇上说我所荐非人,那帮百官也得一本接一本地参我!真要到了那时候,咱王家门损失的可就不是一个淳于长了!弄不好,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充军发配!”
王根久历官场,知道什么叫一损俱损,他说的有道理,与其满门遭殃,不如丢卒保车!
王莽见老头儿说得这么严重,当下也不敢再遮遮掩掩:
“要说子孺,也没干太多对不起朝廷的事,不过就是私通后宫,戏辱度后,外加敲诈点儿钱财什么的而已。”
王根当时只觉五雷轰顶:
“好轻巧!戏辱废后,还,还,还什么而已!这就够上灭门之罪了!你,你,你既然知道子孺的这些事情,干嘛不早告诉我!”
王莽战战競競:
“侄儿不知您对子孺是什么态度,哪儿敢说呀?回头您一误会,说我是贪图大司马的荣华富贵,诬告子孺,我不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吗?”
王根恨得直咬牙:
“唉呀!事到如今,你还前怕狼后怕虎!你怕我误会你,就不怕皇上误会咱们王家?我怎么说你是好哇!”
王莽没想到老头儿会气成这副德性,他这会儿只有傻苶苶站那儿发愣的份儿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长信宫,一五一十告诉太后,让她老人家拿个主意吧!”
“可是您这儿……”
“快去快去!我这儿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可得百米冲刺的速度,要是晚去一步,咱王家可就算死定了!”
王莽哪儿还敢耽搁,立马儿入宫,禀明太后。
王政君也是吓出一身白毛儿汗来:
“好小子!甭看平时人五人六的,办的事儿可真够邪虎!”
老太太到底儿是久经风霜,掂量了掂量,立刻觉出哪头轻哪头重了:
“巨君,还得麻烦你一趟,赶紧奔前殿,把这事儿告诉皇上,也得百米冲刺的速度,晚去半步,没准大司马的任命就公布了!”
王莽心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么会儿工夫我都冲刺两回了!您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嘛!
可惜那会儿没电话,就是有,这么重要的事,也还是面陈保险。
跑两趟腿还真有好处,王莽终于抢在宣布任命之前让成帝改了主意,淳于长到手的大司马就让这两回冲刺给冲飞了!
飞了的何止是大司马,连卫尉也吹了!成帝还算是体念淳于长在历史上有过那么点子小小的功劳,总算没当场宰了大逆不道的狗东西,还保留了他定陵侯的爵位,轰出长安,到地处汝南郡的封国闭门思过去吧!
淳于长本来以为自己没法儿活过今天晚上,遗嘱都准备好了,一听,才不过撤职的处分,不免由衷感谢皇上宽宏大量,望阙叩头谢恩已毕,回府打点行装,预备即日奔赴汝南。
搜刮的东西也忒多了点儿,看看这儿舍不得,瞅瞅那个撇不下,干脆,统统装车带走!
车也装好了,宅子也卖了,门口有人来送行。
待罪之臣居然还有人不怕受牵连,淳于长还真挺感动。
可来人一开口,差点没把淳于长气死!
“表兄,您打算就这么走哇?不给唔们留点儿什么念心儿?”
这是来发国难财的!淳于长瞅着眼前的表弟王融,一肚子气没地撒!
王融是淳于长的六舅红阳侯王立的老大,这次来,是奉了老爸的严命,要在浮于长身上捞点油水。
王融也瞧出来淳于长鼻子眼睛都不在正地儿,他才不管那个呢:
“表哥,陪们老爷子让唔们转告你,前几年多亏了你在皇上面前说他体弱多病,不宜接替五叔的大司马,这才得空儿休养生息,特意儿让唔们来给您送送行!”
淳于长是什么人,还能听不出王融话里的刺儿?他赶紧解释:
“六舅弄错了!我哪儿能干那缺德事儿啊?咱们好歹是亲戚,胳膊肘哪能往外拐呢!说实在的,表哥我这回遭了暗算,失势的凤凰不如鸡,还仰仗六舅他老人家在皇上面前得空美言几句呢!”
王融想想,好像老爹是弄错了,淳于长不至于那么毒,当年老爹未能循序当上大司马,说不定另有原因,不能赖淳于长。
不赖是不赖,那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替他跟皇上说情去,辛苦费总是要的吧:
“亲不亲,砸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表哥的事儿,不就是唔们的事儿嘛!可是唔们担心呀,唔们老爷子腿脚不大利索,许是没法儿替您奔走了,您哪,还是另请高明吧!”
淳于长一听,嗨,有门儿!他是收受贿赂的行家里手,这一套欲擒故纵,声东击西,明敲暗打的索贿把戏,那是老头儿捏泥雀——玩儿剩下的活儿了!
“别介呀,我的好兄弟!六舅再不管我,我还有活路儿吗?腿脚不利索,那不要紧哪!兄弟您瞅瞅,哥哥我这儿几十辆车呢,随便儿挑!不就一辆车嘛!”
王融其实早就有目标了,刚才来之前老爷子就嘱咐多少遍了,淳于长有一辆七宝香车,超豪华,再加上那匹御赐的西域神驹,弄不到手就别回去见他!
淳于长一看王融站在七宝香车跟前再也不挪步,心里就有底儿了:
“兄弟瞧上这辆了?嘿,要不怎么说是红阳侯的世子呢,见过世面,眼光就是贼!甭客气了,赶走吧!”
王融还得假模假式一下:
“那多不好意思啊!再说您这车上还装着东西呢,要不招呼他们卸了车?”
“空车送人有什么劲?拉走,都拉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就点子金银珠宝嘛,拿去玩儿去吧!”
淳于长会算着呢!跟自己的政治前程比,一套车马,一车珍宝,算个屁!手底下使点劲就又捞回来了不是?
王融就等这句呢!他跨上七宝香车,拉起僵绳:
“表哥,唔们这可是无功受禄啦?”
淳于长一摆手:
“请回吧兄弟,受禄才有功哪!”
送走了得意洋洋的王融,淳于长踏踏实实回汝南静候佳音去了。
没承想,淳于长耍了一辈子小聪明,这回总算是耍砸了锅!
红阳侯王立倒是没辜负那辆七宝香车和那些珍宝,当真上成帝那儿替淳于长叫屈去了,可是反而弄巧成拙,让成帝瞧出了毛病:
“六舅今儿个反常啊!朕记得您总是怀疑淳于长给您使绊儿,弄飞了您的大司马,平常日子没少说他坏话,今儿个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立还想来个猫儿盖屎:
“陛下,老臣这叫大公无私!年轻人嘛,难免犯点儿错误,老臣这当长辈的,哪儿能跟他们叫真儿啊!淳于长是狂了点儿,可话又说回来了,人家狂得有本钱!聪明,能干,还……”
成帝脸色一变:
“他是聪明能干!鬼主意都打到朕的后宫来了!朕就琢磨这事儿不对味儿!好模样儿的,您替他说哪门子情?别不是得了他什么好处吧!”
王立也是心里有鬼,让成帝一诈,舌头立马儿打卷儿:
“不塌意接涮了妈,花喇嘛塌果儿看屎妈!(不答应就算了吗,发那么大火儿干什么!)”
成帝一拂袍袖:
“哼!还是朕的六舅呢!拿着国家大事当儿戏!来人!给朕彻底清查此事!”
要说皇上手下就是办事得力,三查两查,就查到索贿受贿的王融那儿了,哗嘟嘟铁链子一抖,就要把王融带到局子里去!
王立一看这回要歇菜,自个儿的儿子自个儿知道,三堂六市那罪,他哪受得了?一个挺不住,就得把老子给供出来!得嘞,豁出去绝户了,别让小子坏了老子!
一杯鸩酒,把王融送上了西天。王融也是冤透了,七宝香车替老爷子要了来,自己就坐过一回,这就搭上了一条小命,这车票也忒贵了点儿!
王立毒死亲生儿子,倒坏了事了,成帝一听,怎么着,这里还是有事儿啊!看来不光是行贿受贿了,没准还有更大的阴谋哪!
八百里快马载着御诏,直驱汝南。淳于长还乐呢:
“六舅就是有本事,这刚几天啊,皇上就命使节召我回京了!”
回京?做梦去吧,就近押往洛阳诏狱,严刑拷问!
板子打,夹棍夹,说不定还坐了坐老虎凳,灌了灌辣椒水,细皮嫩肉的定陵侯哪儿经过这个?一堂没过完,老老实实他全招了。
成帝这个气呀!本来还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这回白纸黑字大红手印,亲口招供,你小子不死还等什么?
淳于长狱中毙命,京城的王立也被武装押送到了他的封地南阳,这一重大案件还株连了几十个跟淳于长过从甚密的高级官僚,一个个全都丢了纱帽。
这中间唯一一位得益的,就是王莽王巨君。成帝一看王莽这么忠贞不二,又这么大义灭亲,焉有不赏之理?正好王根长期歇病假,国家大事正需要王莽这样的忠良精明之臣辅助朕来料理,得嘞,大司马,就归了他吧!
这一年,王莽刚刚三十八岁,自从西汉设置大司马辅政以来,这么年轻的大司马还从没有过。要不怎么说是蝎子拉尿——独(毒)一份(粪)呢!
王莽继四位伯父、叔父做了王家的第五位大司马,最高兴的反而不是他自己,或者说,他自己并不因此而感到特别高兴。相反地,他倒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我这只丑小鸭,终于冲上了天宇,跻身三公,弄到这地步可是不易呀!俗话说,高处不胜寒,我可不能掉以轻心!我这背后,不定有多少只眼睛贼着我,就盼着我出毛病呢!我只要稍稍出那么一点小庇漏,那帮家伙还不玩儿了命地踹我,给我玩儿一个爬得高摔得惨!”
这是王莽的一种想法,他还有另一种想法:
“从黄门郎到大司马,一步一步总算走过来了。这也是机遇!机遇机遇,可遇不可求啊!可得珍惜这个机遇,不为别的,大丈夫在世百年,怎么也得干出一番事业!要搁从前,咱官卑职小,说话不管用,空有一腔抱负,没处施展,那是另说着。可这会儿不一样,咱是大司马,国家重臣一要是再不能干点儿叮噹响的大事,咱对得起谁呀?”
脑子里让这些想法塞得满满的,王大司马可真是“充实”得很,办起事来也跟他的几届前任大司马不相同。
他那几位伯父叔父,讲究的是一个“派”,出门是骏马华车,回家是赤埠青琐,那叫威风!
可王莽虽然当了大司马,却是轻车简从,还保持了当年在敦学坊求学时那么一种朴素的作风。这一点在当时崇尚奢侈的官僚中是不多见的。其实他并不是没钱,大司马每月六万的俸禄不说,光是皇帝赏他的财物,加上一千五百户新都侯封邑的租税收入,也足够使王莽成为西汉时候排名在前十位的大款了。但王莽有一样好,他对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看得很淡,这大概和他从小相对于王侯来说是“一贫如洗”的家庭经济条件有关。史书上记载的这样一件事情很能说明王大司马的勤俭作风:有一次王莽的母亲生病,公卿列侯纷纷派遣自己的夫人登门问疾。当这些锦衣王佩的“女大使”们来到大司马府的时候,没有受到大司马夫人的礼遇,只有一个身着布衣、短裙仅能遮住膝盖的女仆模样的人在门外相迎,夫人们全都赖在车上不肯下来:
“这叫什么事情嘛!我们也是朝廷的诰命夫人,在各人家里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别看我们的老公都是三公九卿列侯什么的,枕头边上还得我们给他们拿主意!怎么着,到了你们大司马府,连个小小的薄面都不肯给,就让那么个女仆在外头迎接?你们夫人就那么高贵,还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摆什么臭架子!”
夫人们有心掉转芳驾打道回府,可外交任务没完成,回去怎么交待?没法子,谁让人家是大司马的夫人,将就点儿吧,好赖人家还派了个女仆在门口迎着呢,也不算太跌咱们的份儿。
赶到拿耳朵一扫听,乖乖咙地冬,韭菜炒大葱,什么女仆啊,敢情那就是大司马的元配夫人!
就这一下,朝野上下可就开了锅了:王大司马太抠门儿了,也不知道捯饬捯饬自个儿的夫人,楞让她穿得那么寒酸!大司马还号称是精通周礼呢,连人是衣马是鞍都不懂!咱大汉朝,女人的裙子长度和身份地位是成正比的!裙不过膝算什么?那是下贱卑微仆妇的打扮!
当然也有人从正面理解,认为王莽这种俭朴节约才是社稷之臣的崇高之处呢!光知道在任上捞钱,打扮大老婆小老婆,也许还有不是老婆的老婆,那他妈叫什么本事?有本事您把老百姓弄富裕喽好不好?
还有一种人更是可恶,偏说王莽这么做是故弄玄虚,哗众取宠,显示他多清廉似的!当官儿的不能让自个儿家先富起来,那算什么官儿?那西瓜官儿当着还有什么哏?别学他!谁学他谁他妈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反正不管人家怎么说,王莽还是我行我素,照样俭约,照样把赏赐和邑钱全都拿来资助那些贫寒的士人们,王夫人照样还得继续穿那条粗布短裙。
王莽也是公务太忙,实在没心思去搭理那些飞短流长,说就让他们说去吧!王夫人也不是没提出过置办几件礼服的动议,可一提到经费问题王莽就瞪眼:
“又要乱花钱!你跟我这么多年,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顶讨厌铺张浪费!尤其是当官儿的,一铺张,难免就要在别地儿想辙,贪污、受贿就他妈全来了,你是成心要我被老百姓骂死!”
吓得王夫人再也不敢提这碴儿了。其实王夫人还是挺满意的,自己这个老公,除了手头紧点儿,还真没当官儿的那些臭毛病,别看他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岁数,拈花惹草的风流韵事一次都没闹过,不像别的大官儿,仗着权势,以为位高那方面的本事也跟着见长,不自量力,七老八十了还要弄几个小蜜玩玩儿,也不怕累着!
王莽上任快一年了,这一年里,他是勤勤恳恳,不知疲倦地忠于职守,手底下还拢了一批贤能之士,充任自己的属官,大司马的工作还真弄得有声有色。
当然,百忙之中,有时也还得抽空跟夫人亲热亲热,敦一敦人伦。除了偶尔一两次许是因为公务忒累,不能令夫人畅意之外,其他时间表现还挺努力、热情,王夫人有点儿受宠若惊:
“巨君宝刀不老,初衷不改,令妾自感动!不过,大司马夙夜操劳,还得保重贵体,不要在妾身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王莽望着通情达理的夫人,也挺感动:
“夫人真是贤慧!莽以外亲得掌国柄,战战競競,唯恐力不从心,误了朝廷大事,正要摒除冗务,全力以赴,夫人这样理解我,我就放心了!”
王夫人倒没太考虑朝廷大事,那是老爷们儿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关心的是丈夫的身子骨:
“你也是奔四十的人了,公务又忙,还真得节制点儿,加强点儿自我保健,别跟皇上似的,没日没夜地在后宫身上下功夫,听说现在又在寻觅春药呢!”
王莽开始还笑眯眯地听着,见夫人说出后一句话,不禁板起面孔:
“唗!这种话能胡说吗?别听信谣言!这关系到皇上的声誉!”
王夫人并没胡说,这话也不是谣言,成帝这阵儿真是在借助药力补偿自己的不足呢!
原来成帝自打得了赵氏二美,左拥右抱,日以继夜,在温柔乡里纵情淫欲。
如果光是赵氏姐妹,成帝苦则苦点儿,仗着宫里生活待遇极其优越,营养方面跟得上,倒也能勉力应付。可人家是天子,专宠二美之余,怎么也还得照顾到方方面面。如此一来,天子的身子骨可就有些顶不住劲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何况又届半百之年,哪里经得起如此戕贼?春闺之中,不免时不时地交一张白卷,弄得二赵心意不畅,就有饥言讽语吹向力不从心的倒霉男人。
二美不满其实还是次要的,成帝自己也觉得,美好的青春不能就这么快地付诸东流!皇上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上天既然把帝位赐给朕,朕不好好干对得起天地良心吗?而好好干这三个字,当然首先是指充分享受皇上才有的吞并天下美色的独特权利——愣要说这是义务也不为过。
成帝的心事,被近侍小太监唐金看破了,这唐金只是个阉奴,烦恼根既已荡然无存,本不当在这种人生大事上有什么敏感性。可这人哪说来也怪,哪方面越是不行,越是爱打听、关心那方面的隐秘,这不能算是人类的臭毛病吧!唐金心眼儿贼灵,一瞧成帝每夜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就明白皇上是在什么问题上有了麻烦了:
“皇上,您甭发愁,奴才有个主意,包您重振雄风、再现神威……”
成帝看看这个六体不全连说话都女声女气的东西,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你懂得什么!你连梨都没尝过,还想着改变种梨的方法?”
唐金哪里服气:
“没吃过猪肉,奴才还没见过猪跑?您还别信不过奴才,奴才明天就把洞房春丹献到圣驾面前!”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丹?”
“洞房春丹!”
“洞房春丹?听这名儿倒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灵不灵……”
唐金一看成帝有了兴趣。劲头立马儿上来了:
“灵!灵着呢!先生那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说是‘洞房春丹,久战不泄’!”
“说得邪唬,别是走江湖卖假药的,给朕来个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吧?”
“不会不会!那先生是蓬莱岛的方士,按着岛上秘不外传的方子,用水火养成这副仙丹妙药,要不是这两年岛上周饥荒,先生才不会把这仙丹外传呢!人家还留着自个儿用呢!”
成帝就有八分信了:
“他家妙用,不是凡人理解得了的,只是,这洞房春丹究竟妙在何处,有没有人亲身试过呢?”
这话刚出唇,成帝就觉出不对劲儿了,唐金一个小太监,洞房春丹这种药的妙处,他又怎么说得清楚!
没想到唐金还真说清楚了:
“怎么妙法,这个大概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反正奴才看到,有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上门向先生致谢,说是他新买了一个小妾,洞房之中,颇有怨言,谁知用了先生的仙丹,老爷子青春立刻重现。”
成帝一笑:
“唐金,这你就上当了!现在作买卖的,都时兴雇托儿,你焉敢断定,那老头儿不是先生雇来的托儿,帮他促销的!说来说去,春药这种东西,还是得亲身试过才知灵与不灵!”
唐金连忙回禀:
“奴才试过!”
成帝眼睛瞪得跟铃挡似的:
“你……试过!你!”
唐金扑通跪倒:
“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奴才自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无以为生,十六岁那年,奴才自己动手,净身入宫,以求温饱。也许是方法不当,也许是临时手软,奴才的孽根割而未净,有时还有那么点儿蠢蠢欲动的意思。也是奴才闲极无聊,买了他一九仙丹。谁知才咬了那么一小口,便口舌生热,孽根暴长,坚如铁戟,等了有一两个时辰也不见疲软之象,可把奴才吓坏了,想起先生说的,要泄之时,饮两口凉茶便妥,这才赶紧找凉茶灌下去,倒是管用,奴才是刑余之身,泄是没东西可泄,所幸那孽根渐回原状,才算救了奴才一命!奴才想,世间有此神奇之物,焉能不报皇上知道,这才拼着一死,实话实说,万望皇上念奴才一片忠心,恕奴才死罪!”
成帝眯着眼睛盯住唐金:
“你小子没有秽乱朕的后宫?”
“没有没有!打死奴才也没那个狗胆!奴才也就是自个儿跟自个儿寻个乐子,宣泄宣泄而已……”
成帝哼了一声:
“谅你也不敢!唐金,朕念你为朕排忧解难,出自一片赤诚,姑且饶你死罪!”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先不忙谢朕,办正事儿去要紧!朕命你戴罪立功,速去寻找那先生,有多少存货咱全包圆几了!今晚要把洞房春丹献到朕的面前!”
“今晚?皇上,那先生虽说这二年一直在长安卖药,可保不齐这会儿搬没搬家,于他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打一枪换个地方!无论如何,您得宽限小的一两天,明天,明天奴才一准儿让您用上仙丹!”
“明天?那今夜怎么办?还要朕去忍受那些难堪的讥讽么?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要急朕之所急!”
唐金眼珠儿转了转:
“要不,奴才上次买的那丸,才咬了一小口,您要不嫌奴才脏,今晚先拿它救救急?”
“也只好如此了,快快拿来朕用!唐金,如果仙丹真如你所说那么灵验,如果你明天真能多多献上仙丹,朕放你出宫,还要委你个官儿做做,你要是还有本事,也可以娶个漂亮媳妇过日子!可是,如果你办不好这件事,那咱们两罪并一罪,你小子就算死定了!”
洞房春丹果然非同凡响,虽然成帝只用了唐金剩下的大半丸,也足让他在赵合德面前抖了半宿的威风,赵合德未免对成帝的突变表示惊异。成帝起先还想保密,架不住丰润美人软磨硬泡,终于吐露真情。
赵合德撺掇成帝:
“唐金立此大功,您就该封他个官儿做做!”
“是说了,只等明日他献上仙丹,朕会按照仙丹数目,有一丸就封他一石的官儿!”
唐金不负重托,走街串巷,终于把先生找到,好说歹说,扫干了先生的存货,献到未央宫。
数了三遍,一共是二百九十八丸,成帝一高兴,差的那两丸忽略不计,凑个整儿,算三百丸,当场给了唐金一个三百石的官职,到一个不到万户的县去当上了县长。
唐金恨死那先生了!您干嘛不多生产点儿仙丹,我要是买回来几千丸怕不当上丞相、封成列侯了?
不管怎么说,县太爷也是一方父母官,比在宫里伺候人强多了。唐金欢天喜地上任去了,因为他这个官儿来得不太光彩,是从“鸟”上得来的,再加上小子作威作福,老百姓背地里都骂他“鸟官”。
成帝有这二百九十八龙洞房春丹仗腰子,胆气顿雄,大有气吞山河之意,除了赵氏二美之外,连后宫那些平时颇受冷落的佳丽也都轮番幸遍,都说天子龙体健壮,咱大汉江山可算稳住了。
可是成帝却不知道,那些佳丽们也不知道,这洞房春丹,是靠了辛燥的药石之力来调动成帝的力量,所谓剜肉补疮是也,有点儿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味道。急功近利的结果,是使成帝的龙体越发亏空,平日里哈欠连天,连装模作样翻一翻奏章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好在有那个不知疲倦的王莽大司马替他料理国事,成帝才不至于要日夜操劳,才有可能专注于后宫。
由于成帝的荒淫无度,他的龙体已经被掏空了。他再也挺不住了。他居然倒下了!昏死了。
王莽一干重臣闻讯赶到,风流天子已然僵挺,王太后、赵皇后等人大放悲声。
王莽自然也悲从中来,哭了表兄一场。未央宫里顿时泪飞如雨、嚎声如雷。
哭着哭着,王莽想起来了:
“太后,皇后,列位大人,咱们老这么哭也不是事儿啊!皇上既已弃民而去,逝者已矣,咱们活着的.还得为他老人家料理后事啊!”
王太后泪眼朦胧:
“侄儿,不,大司马,朕骤遭丧子之痛,方寸已乱,你身为大司马,又是大行皇帝至亲.就命你典理丧事!怕你一人忙不过来,命三公中的另外二公协助你一块儿忙活——对了,三公中朕只见到大司马你和大司空何武,为何不见翟方进翟丞相前来吊哭?”
王莽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这心伤得可以:
“还翟丞相哪?二月间他就暴亡,这会儿恐怕尸首都臭了!”
“朕哭糊涂了,翟丞相既死,可有人接替?”
“启奏太后,大行皇帝生前已指定左将军孔光继任,本来预备今日个拜相的,这不突然出了这么档子大事,给耽误了嘛!”
王太后一听,敢情丞相还空着呢,一朝的首辅大臣,哪儿能空缺呀:
“大行皇帝既有遗命,可速召孔光进宫受领相印!”
孔光急急忙忙领诏进宫,见着成帝的遗体趴下就哭,王莽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哭个没完?
“孔大人,哭两声就行了,您没见太后那儿正捧着策文印绶,等您赴丞相任呢?”
孔光止住悲声,就在成帝灵前拜受了相印。这也是个不吉利的丞相,上任头一件事,就是料理国丧!
王莽、孔光、何武三公,回去安排国丧不提,单说王太后,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
“好好一大活人,怎么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皇儿平时这身子骨还行啊,除了闺房之中有点力不从心,没别的毛病啊?对了,听御医说,皇儿死得很难看。这里头一准有猫儿腻!”
一道诏命连夜发出,命王莽、孔光会同掖庭令,火速查明成帝起居及暴崩等一切原因。
王莽、孔光哪敢怠慢,连忙凑到一块儿紧急蹉商。
王莽捧着太后诏命仔细研究:
“孔丞相,太后用的可是暴崩两个字,这里头大有文章呢!您记不记得,上个月您的前任翟方进翟丞相死于府中,用的也是一个暴字?”
这孔光是孔老夫子的嫡系第十四世孙,家学渊源,学问精深,当然明白这个暴字的含意:
“大司马言之有理!据光所知,故翟丞相手下有个议曹叫李寻的,因见今春荧惑星穿行于二十八宿的心宿,主伤大臣,上书请翟丞相赶紧想辙。翟丞相哪有什么趋吉避凶的良策?览书惶惑,不知所为。不到数日,郎官贲丽奏请天象告变,急须移祸于大臣,也就是在高级官员中找一个替罪羔羊,才能确保圣驾平安。大行皇帝当时就想到了翟方进,召进宫去把‘天意’这么一说,就有让他自裁的意思。翟方进也是惜命,回家拖了一整天,也没采取什么行动。大行皇帝急了.这事儿怎么能拖呢?拖来拖去,老天爷就要降灾给皇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赐下一封册书,册书的具体内容是……”
王莽接口:
“先帝的册书说:‘皇帝请教丞相:君有孔子的智慧、孟贲的胆气,朕一向与君同心一意,期望着能把国家治理好。可是君当上丞相至今十年了,灾害不断,老百姓备受饥饿之苦,加上瘟疫水灾,死亡无数。章门关、函谷关的关门钥匙不翼而飞。
国家的守备形同虚设,盗贼比比皆是,官吏残害良民,刑事案件一年多过一年。上次君上书时也说过,现在吏治不整,贪官污吏充斥于道,要么是朋比为奸、官官相护,要么是尔虞我诈,丝毫看不到忠君忧国的精神!君说的是事实,可追究起来,这又是谁的责任呢?看看君的政绩,瞅不见辅助朕躬造福天下使老百姓安居乐业的一点迹象!前一阵郡国谷物虽然丰收,可老百姓还是有很多衣食不继的,离乡背井的流民也还没能各回家园。这些情况朕都给你记着呢!朕知道,国家的用度这几年不该有太大的变化,文武百官的支出都有一定之规,君也不拿算盘好好执拉扒拉,一味听下面吵吵说经费不够花的,君也会想主意,还真有脸提出什么东西都增赋税!一会儿城郭边上的空地也收税,一会儿马牛羊那些牲口也上捐,更可气的是,你倒算准了啊,一会儿一变,弄得朕也搞不清到底都增了哪些赋税!就君这种随波逐流的高级官员,怎么能辅佐朕躬?怎么能领导群众?还想老赖在高位上,就凭您的本事,行吗?说免了您吧,又有点儿不太落忍,您赶紧想主意,堵住作奸弄科的源头,把国事当作您自己的家事那么上心!朕特命尚书令赐君‘上尊酒’十石,宫苑里养的肥牛一头,您好好琢磨去吧!’孔丞相,这赐相牛酒的典故您知道吧?”
孔光点点头:
“牛酒这东西,赐给谁都是好事,唯独丞相不能沾这东西,赐相牛酒,就是说丞相不称职,暗示他该自裁呢!这可是大汉的惯例呀!”
王莽低声猜测:
“大行皇帝不会不知道牛酒的典故,我想翟方进也一定门儿清!”
孔光嗯了一声:
“嗯!据可靠情报,翟方进当时见到先帝赐的牛酒,就知死期已到,硬着头皮,取出鸩酒一杯,咬牙吞下,即刻倒毙!先帝知道翟方进已死,诏告天下,用的就是‘暴亡’两个字!”
说到这儿,孔光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后诏书上说先帝暴崩,莫非是在暗示你我,先帝之死是有人弑君?”
“不错!而且这个凶手,很可能就是……”
“赵合德!”两个人不约而同喊出了这个名字。
嫌疑犯既已确定,弑君大案不容迟延,当下二人挑了一个最不讲情面的属吏直奔昭阳宫,拉下脸子好一通盘查。
赵合德虽未用毒弑死成帝,但她在那一夜中,确是她亲手将七八丸洞房春丹化给成帝服用的,如今对成帝之死自己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王莽孔光派人详诘严问,眼看那些春闺秘事无法再行隐瞒,赵合德还算知羞,心想你们也别再问了,天下除死无难事,我死给你们看不就完了?
好在成帝还没走远,赵合德一缕芳魂紧赶慢赶,总算在鬼门关前赶上了成帝,俩人到阴曹地府接着去寻找洞房春色。
了了这档子大案要案,王莽、孔光等人接着操办国丧。
盖棺定论,先得给大行皇帝上个溢号,而上溢号又得先明确大行皇帝一生的行状如何。这下子可难为群臣了,大家伙儿冥思苦想,除了微行出宫、宠爱二赵,还有其他一些荒唐事之外,愣是没想起大行皇帝有什么事迹能够得上美溢!
王莽一生气,大家伙儿集思广益,就在一块堆儿使劲儿想!想不出来谁也甭想回家吃饭!
有道是人急了上房,狗急了跳墙,饿得大伙儿脸都绿了的时候,终于有人想出来了:
“什么叫微行?微行就是不愿意兴师动众!不兴师动众,老百姓就不受惊扰,这不就是‘安民’嘛!宠爱二赵不仅,这宠爱只限于二美本人,她们的亲戚最多也才封个虚爵,没有一个在朝为官的,相比较之下,王家一门出了十侯五司马,这说明什么?说明先帝立政有方,知道该用什么人.不该用什么人!既安民,又立政,快翻翻溢法,安民立政的事迹该上哪种美溢?”
稀里哗啦大家一起翻:
“有了有了!‘安民立政曰成’,就上先帝溢号为孝成皇帝!”
孝成皇帝,简称成帝,列位看官请记住,在封建社会里,皇上的溢号都是死后才产生的,像这位成帝,还有以前的元帝、宣帝等等,他们活着的时候并不这么称呼。笔者写这部书,为着方便起见,才“提前”使用了帝王们的谥号,列位明白就行了,不必太较真儿。不过对这种历史常识,笔者自信还比较注意,但凡书中人物言谈话语提及当时在世的帝王,笔者绝不让他们嘴里叫出帝王们死后才有的溢号,咱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文学硕士,别让大家笑话咱不是?闲话休提,咱们接着讲故事。
成帝溢号已定,接下来有一个头等大事,就是帝位继承人的问题。我们知道,成帝一世无子,要不赵飞燕也不会琢磨出借种的馊主意来,还害了小白脸陈元的一条小命。既然成帝没儿子,这皇帝宝座岂不是没人去坐了吗?诸位但放宽心,那么舒服、那么令人向往的位置,还能让它空着?成帝生前早有安排,从定陶王刘康那儿过继了他的儿子刘欣,接到长安来学习帝王礼仪,成帝暴崩的一年前,也就是绥和元年(公元前8年),便册立刘欣为皇太子。这会儿成帝撒手西去,太子刘欣以任继叔。正好登极坐殿,成了汉哀帝。
刘欣虽然是过继来的,但从道理上说,就应当算是成帝刘骛的儿子,跟定陶王那边就应当不再有什么瓜葛。当时成帝立他为太子,就说得明白:
“太子既已过继给我们这一支,就应该奉养王太后,把王太后当作奶奶,不能再顾念定陶那边的私亲了。”
可是太皇太后——一当初的王太后,还有点妇人之仁,没看出后患:
“太子的生父定陶王刘康,那年被迫离京之后,窝了一肚子气,回国后没几年就薨了。太子从小失去父亲,母亲丁姬又不懂得照顾孩子,小孩子怪可怜的,全靠了他奶奶定陶傅太后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多不容易!太子在长安举目无亲,我看不如把傅仙音傅大后从定陶请来,让他们娘儿俩隔个十天见一回面,也免得太子寂寞。”
成帝当时就不乐意了:
“妈呀,您怎么那么糊涂!傅太后的人品您还不知道?儿子在一天,她老实一天,哪天儿子嘎嘣一下走了,她还不骑在您脖子上拉屎?”
王太后脸一沉:
“这是什么话?我老婆子这一辈子,就信以德报怨,人心都是肉长的,是块石头还能捂热乎呢!”
她老人家以德报怨不要紧,可害苦了王莽了。为什么?哀帝一登极,老太太又发善心了,心想:
“我儿子当皇帝,王家门儿封侯升官,荣耀无比。现在人家的孩子当了皇帝,怎么也该轮到傅家、丁家风光风光了吧!”
把侄儿王莽召进宫来:
“大汉规矩,一朝皇帝用一朝外戚,现在太子即位,理应由他的娘舅们当政了,你还是主动点儿,把大司马的位子让出来吧!”
王莽倒是挺听话,回去就打报告给哀帝,请求辞去大司马的职务。
可怜王莽王巨君,接任大司马刚半年多,椅子还没坐热,眼看就又要退位让贤,这心里,就别提多窝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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