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步履沉重,端着毒酒走到王获跟前:“儿啊,你认命吧!谁让你是我王莽的儿子呢!”
●哀帝卢、头称许:“嗯,太初元将这年号不错,挺别致的,就是它了。”
●哀帝无比畅快,在董贤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畸形的爱,那是后宫粉黛们所无法奉献给他这位大汉天子的。
●天子和奶油小生成天价胡闹鬼混,可就把大汉朝政给撂到一边儿去了。新都城里的王莽,风言风语听说了这桩汉宫秽事,急得跟什么似的,把董贤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碧萝拜谢了王莽,满心欢喜地来到下人房里,准备度过她在新都侯府为奴为婢的最后一个夜晚。
她实在是太兴奋了,想不到,在豪门贵族中还会遇到王大叔这样有人味儿的,更想不到,她能在拯救父亲脱离牢笼的同时,保全自己的童贞之身。
小姑娘本来是想学学缇萦救父的,父亲是全家人的主心骨,只要能救出父亲,碧萝什么都愿意献出来。可是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王大叔全都答应了,她只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到明天,日头就会变得那么温暖、和煦,她,也就会重新回到自由自在的原野里去,大口大口地呼吸那沁人心脾的带着乡间泥土芳香气息的空气了。
碧萝就这样满怀着对美好明天的幸福憧憬,香甜地睡去了,要不是有一双粗野的手蹂躏着她的酥胸,她会一直这样香甜地睡到旭日东升。
少女的感觉是最灵敏的,当那双手探进碧萝的怀里时,她很快就被惊醒了。
“谁?”
她只叫了一声,就被两片湿呼呼的嘴堵住了。昏暗中,隐约看到了王获那张被情欲扭曲了的脸。
那张脸很可怕,眼睛里像鬼火一样闪动着幽幽的惨芒,鼻翼掀动着,炽热的气息一直喷到她滑腻的脸颊上。
少女自卫的本能,促使她狠狠咬了那两片厚嘴唇一口,从而赢得了片刻的喘息。
“二……二公子?”
二公子王获嗅到了自己的血腥气,他的欲火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因此而愈发高涨起来。
“不……不错……是你二爷……小丫头……你敢咬我……二爷非让你加倍……补偿……”
王获一边喘息着,一边粗暴地揉搓着碧萝稚嫩的肌体,沉重的身子,像一座山似地压了上来。
碧萝死命抗拒:
“俺不要……俺不要!”
王获低声狞笑:
“你不要?二爷我要!你一个家奴婢,还敢跟二爷我说什么要不要?”
碧萝哀声乞求:
“二公子,俺求求您!大叔说哩,明天一早就送俺回家……”
“哼!你大叔?他倒会做好人!你是二爷我花钱买来的,就得让二爷我乐呵乐呵!”
王获狂野地撕去了碧萝的衣衫,如雪的玉肤更激起他的兽性。
一个弱女子,怎么抵挡这虎狼一样的狂徒?碧萝感到天塌地陷,王获那丑陋的身体眼看就要玷污她少女的清白。
碧萝鼓起最后一丝气力:
“您再胡来,俺就要喊人了!”
王获此刻色胆包天,已经百无禁忌了:
“你喊,你喊!这是在新都侯府!主子玩儿一个家奴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喊哪,你喊哪!二爷就不信,他们谁敢阻了二爷的兴头!”
碧萝无助地涌出泪水,她相信王获说的是真话,在侯府里,一个家奴婢被主子凌辱,就是喊破了天,又有什么用处?
可是,少女的清白就这样毁于一旦么?她实在是不甘心!刚才在大叔房里为了救父而不惜献身是一回事,现在被粗暴地凌辱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怎么说,这种违背意愿的事情,是任何一个稍有羞耻之心的女儿家都不会甘心接受的!
大叔!碧萝眼前似乎闪过一丝希望。对,大叔可以救我,他决不会放纵儿子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就在王获即将得手的一瞬间,碧萝终于喊了出来:
“大叔!大叔救我!”
就像一盆冷水泼在王获的头上,他的动作停滞了。王获一想到父亲那严厉的面孔,浑身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平时,父亲没少训斥过弟兄们,对于他们的荒唐行径,父亲总是用最严酷的手段来对待,那种时候,总让人怀疑父亲究竟和他们还有没有血缘关系!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父亲脾气变得很古怪,连弟兄们出去闲逛,都要遭到禁止,新都侯府简直成了一所监狱,监狱还有放风呢,弟兄们成天只能在家中闭门读书,连犯人都不如!
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在夜幕下逼奸碧萝,肯定有一通臭揍在预备着,说不定,从此再也别想去找什么乐子了!
碧萝似乎看透了三获的顾忌,她趁着三获稍一愣神的机会,从他身下挣脱开,向房门跑去,一边跑,一边还不住地叫着大叔!
王获急红了眼,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抱住碧萝,死命地往床边拖。
他把碧萝摔在床上,恐惧地怒喝:
“不准叫!不准叫!惊动了侯爷,二爷就惨了!”
碧萝哪管那些,此刻她只想着逃脱王获的魔掌,叫得更响亮了。
王获咬牙切齿,扼住碧萝的咽喉:
“叫,我让你叫!你叫啊,你叫啊!”
还叫什么?早没气儿了!
这时候,王获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松开手,顾不得擦拭一下刚才两人撕扯时被挠出的污血,穿上衣服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王莽天刚亮就起身了,他想起昨夜对碧萝那孩子的许诺,连早点都没用,就吩咐家人去叫碧萝。
家人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侯……侯爷!碧萝,碧萝她死了!”
王莽陡然一惊:
“死了?怎么死的?”
“赤身裸体,目怒口张,啧啧,惨不忍睹!”
王莽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坏了,出事了!快,快把夫人请来!”
王夫人匆匆忙忙奔出内室,王莽愁字写在脸上:
“夫人!碧萝被人害了,碧萝被人害了!”
王夫人长出一口气:
“大惊小怪,吓我一跳!不就死一个家奴婢吗?拉出去埋了不就完事儿?”
王莽两眼一瞪:
“你说得轻巧!家奴婢怎么了,那也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哪!”
王夫人一向是顺从惯了的,见丈夫脸色如此严厉,也就不敢轻描淡写了:
“就算是人命,也不见得就是咱们王家害的呀!兴许是小妮子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呢!”
王莽不多说话,拉着夫人直奔碧萝的住房。
王夫人是过来人,一见碧萝的死状,就知道刚才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了,她低下头,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王莽却不依不饶: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凭什么要自寻短见?你以为一个人杀死自己就那么容易?那得有多大的勇气!今天这事儿我早就琢磨透了,准是不定你哪一个不学好的儿子,趁着月黑风高,来欺负人家小姑娘,逼奸不成,杀人灭口!”
王夫人心里也有七八分底了,她想起王获昨天那副色迷迷的馋猫样,弄不好碧萝这朵鲜花就凋谢在他的手上。
但她不敢说,平时她对王获有点儿溺爱过头,丈夫早就提醒过她,她现在只盼着不是王获干的,好减轻一点她教子不严的罪过。
不过,王夫人的幻梦很快就被打破了,几个儿子都被王莽命人唤了进来,其中王获的表情最不对头,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
王莽这时候已经有四个儿子,老大王宇,老二王获,老三王安,老四王临。另外,侄子王光因为父亲早丧,也跟着叔父一起生活。
这四子一侄往屋里一站,王莽也不说话,一双鹰眼轮番扫过,弄得小哥儿几个心里直打鼓。
王莽巡视了两三个来回,突然猛喝一声:
“王获,你这该死的畜生!”
王获头皮发炸:
“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你的嘴唇是怎么破的?你脸上的指痕又是怎么来的?”
王获还想狡辩:
“嘴是吃鱼扎的,脸是让猫抓的……”
王莽右手一张:
“你这块玉佩,该不会是让耗子拉到碧萝床上的吧?儿子,跟你爹玩这手,你还嫩了点儿!”
王夫人连忙给儿子递眼色:
“获儿,做了错事就坦白,你爹最烦文过饰非!其实,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有点儿荒唐事情你爹也会原谅你!是不是侯爷?再说了,不就弄死一个家奴婢嘛!你爹还能真让你给她偿命?”
王莽白了夫人一眼:
“要你多口!王获,你老实说,碧萝是不是你弄死的?”
王获自恃有老娘观敌瞭哨把住阵角,胆子顿时壮了起来:
“不错,是我弄死的!谁让她不听话,扫我的兴头!我还不信,当主子的想玩玩儿小丫环,都那么费劲……”
王莽抡圆了就是一巴掌:
“混蛋东西!老子就知道准是你小子流的坏水儿!来人,给我把这个小畜生五花大绑,让他给碧萝偿命!”
王获一边挣扎,一边冲老娘求救:
“娘!快救孩儿!”
王夫人见王莽怒火难遏,连忙跪倒:
“侯爷!获儿干错万错,望侯爷看在亲生骨肉的份上,饶他这遭!获儿再怎么说,也是侯门贵胄,一条性命总比碧萝那婢女要贵重千倍万倍……”
王莽气得直跺脚:
“夫人,你好糊涂哇!你我结发二十余载,你该明白我最痛恨的是什么!想我大汉,这几世日见凋零,原因固然多多,但这奴婢制度却也是祸国殃民的一大毒根!我今不立朝堂,无力去制止贵人们养奴蓄婢,却也决不能眼看着自己家里出这种杀奴害婢的事情!虽然按照汉律,杀奴者不坐死罪,但我却不能饶过这个畜生!再者说,我王莽虽然在新都闭门不出,朝廷的眼线却早已密密匝匝围住了我们王家!我这叫什么!叫纵子行凶!我今天饶了三获,明天,咱们一家子就都得给他陪绑!你以为傅、丁两家是吃干饭的哪!”
王莽步履沉重,端着毒酒走到王获跟前:
“儿啊,你认命吧!谁让你是我王莽的儿子呢!”
王获这时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他跪倒在王莽面前:
“爹爹!是孩儿错了!孩儿一直以为,我们王家上有姑奶奶撑腰,下有文武群臣赞誉,虽然这阵子不得志,可瘦死的骆驼气死牛!所以,孩儿才会恣意妄为,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如今孩儿明白了,孩儿不该给您脸上抹黑!爹呀!孩儿先走一步,没法在您膝下尽孝了!”
王莽痛苦地摆摆手,长叹一声:
“咳!你明白得太晚了!”
王获在王莽的痛责之下,以死为奴婢偿命,这件事很快就不胫而走。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如今为了一个家奴婢,王莽居然逼亲生儿子饮鸩自尽,这很让人们感动,这叫什么?这就叫“大义灭亲”哪!尽管王莽可能怀有其他的动机,但儿子的死毕竟是真的,有哪一个达官贵人敢学学他的样子?
王莽就这样小心谨慎地在新都侯国过了三年,本来他已经心灰意冷了,一个困守封国的退休人员,对军国大事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王莽在新都混日子,京城里的哀帝又在干什么呢?
二十来岁的青年天子刘欣,刚登基的时候也还真有几分朝气,想过要把大汉王朝弄出个人模狗样的。所以,他不惜得罪权贵,甚至有时候还冒着冲撞老奶奶傅太后的风险,去实现他的施政纲领。
可惜的是,这般热呼劲儿很快就过去了,面对着千疮百孔的大汉江山,哀帝也真成了“哀”帝了。
“哀”之余,刘欣也不是没琢磨过振兴大汉的点子,但是一个乳臭未退、胎毛未干的毛孩子,又有什么好招来挡住从冰山上一步一步滑落下去的泱泱大国?想来想去,不能再自己一个人想了,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嘛!虽然当时哀帝还不可能预见到几百年以后中国当真会出了个诸葛亮,但这集思广益、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他多少还懂得一些。
于是,他召集群臣,一起为病入膏肓的大汉会诊开药方。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智者,很快就有人献上灵丹妙药:
“皇上,微臣有一良策,可重兴汉室、再振朝纲,只是,微臣还有点儿思想顾虑,乞皇上恕臣妄言之罪,臣才敢明奏……”
哀帝乐得出气儿都不匀了,赶紧鼓励:
“爱卿既有扶危救困的良策,尽管大胆奏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的!”
“那臣可真说了?”
“说吧说吧!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说的对,朕就采纳,朕是明君圣主嘛!”
那人没了后顾之忧,放开胆子,先来了个石破天惊:
“皇上,您知道不知道,现在是汉德已衰,气数已尽了!”
哀帝果然吓了一跳:
“你,你,你怎么这样讲话?”
那人不慌不忙,侃侃奏来:
“这话不是微臣凭空捏造出来的,皇上,但凡受天命而王的,金、木、水、火、土五德中必居一德,黑、白、赤三统中必占一统,这套理论,从战国时就流行于世,您一定比微臣更清楚。”
哀帝当然不愿意轻易放过显露年轻皇帝出众才华的机会:
“那是自然!就说咱们大汉吧,是灭了暴秦而得天下的。秦起于北方属水德,以十一月为岁首,服色尚黑。根据五行相克的原理,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水胜火,人胜金,大汉灭秦,是以土胜水,当然是属土德,所以孝武皇帝时才改正朔,以正月为一岁之首,易服色,以黄为上。爱卿,朕说的没错吧?”
哀帝挺不容易地叨叨一遍,没想到那人听了直摇头:
“皇上,您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咱大汉不是土德,应该是火德!为什么呢?五行相克,同时还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又生木。大汉是继承了周统,周属本德,木生火,当然咱们是属于火德了!皇上您忘了,当年高祖皇帝在芒砀山斩蛇起义,被斩的那条白蛇的老娘说什么来着?她说高祖皇帝是赤帝之子,赤,是火德之色,这不明白告诉咱们,大汉是火德嘛!”
哀帝有点儿糊涂了:
“这么说,朕占的并不是土德而应当是火德?”
那人又摇摇头:
“又错了!大汉是火德,可您是土德!”
“这朕就不明白了,难道说,朕不是大汉的后人?”
那人微微一笑,点破哀帝心中的谜团:
“皇上,前几年,真人赤精于曾经对甘忠可说过这样的谶语:‘赤帝子,得天宇,二百年,归于土。’您算算,从高祖皇帝登极那年起,到今年,是不是整整二百年啦?所以,大汉的火德气数已然尽了,该让位于土德天子啦!”
哀帝起了警觉:
“你提起的甘忠可,是不是向孝成皇帝献《天官历》和《包元太平经》,被先帝以‘假鬼神罔上惑众’罪名处死的那个甘忠可?”
“正是先师!”
“先师?那么你是谁?”
敢情说了半天,哀帝还不知道人家姓什么叫什么!
那人回禀:
“微臣姓夏名贺良,是待诏。”
待诏,就是等待诏命的意思,是给那些具有才技应召而来暂时又没来得及正式封官的人特备的一个“衔”。这个夏贺良已经待了不少日子的诏了,老不见正式任命下来,一着急,才冒险向哀帝进了这一篇言语。
没想到哀帝龙颜变色,一拍龙书案:
“好你个老兔崽子,你还敢上这儿来待诏!甘忠可鼓动孝成皇帝搞什么再受命,窝里窝囊掉了脑袋,你还不死心,还要接着干是怎么着?”
夏贺良冷汗直冒,赶紧运动三寸不烂之舌:
“皇上,微臣哪儿敢哪!微臣实实是出自忠君忠汉忧国忧民的一片赤诚之心啊!您想想,二百年了,再旺的火它也有灭的时候啊!要不怎么大汉的日子是从北往南过,越过越难过呢!扭转乾坤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新接受天命‘再受命’,大汉才能有救!您别瞧这事儿听着别扭,其实,只要受了天命,您照样是大汉天子!照样坐北朝南!而且,臣敢担保,打这儿起,您不光江山稳了,就连您的身子骨也会一天比一天结实、硬朗,赶上奥运会,您还能弄它一块两块金牌呢:老天爷他会照顾您呀!”
哀帝有点儿心动:
“‘再受命’当真能有你说的这么灵验?费事儿不费事儿?”
“那费什么事儿!有臣给您操办,您就擎等着潇潇洒洒吧!也就是改个元,易个号,再下一篇诏书,宣传宣传,让大家告诉大家,多方便哪!”
夏贺良眉飞色舞,我敢保证,那一会儿他肯定忘了他姓什么了。
“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对了,改元改成什么,易号又易成什么,这些都有劳爱卿你给张罗张罗!”
这么会儿又爱卿了,又不是老兔崽子了。
夏贺良心里早有一根儿竹竿杵着呢,那叫个胸有成竹:
“改元,您就改为太初元将,咱给它破破惯例,来个四个字的年号,显示您与众不同,再受命嘛,什么都跟新的一样!”
哀帝点头称许:
“那朕的帝号是不是也照这个意思去改?”
“皇上圣明!您的帝号臣也想好了,您看就叫‘陈圣刘太平皇帝’怎么样?”
“陈圣刘太平皇帝?这里有什么讲究?”
夏贺良摇头晃脑解释起来:
“陈者,道也,陈圣,就是彰明圣德,这是一层意思,还有一层意思,陈,是舜的后代,说明您是继承了大禹的帝统,是圣君之后!刘,是大汉的国姓,当然得放在新帝号里面,咱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忘了自己姓什么不是?至于太平皇帝嘛,意思很清楚,您这一改帝号,从此就稳稳当当坐您的江山,不操心不受累,当一辈子太平皇帝吧您哪!”
哀帝拍案叫绝:
“好!就这么着!就这么着!夏爱卿,朕命你代拟一道诏书,晓喻天下,从今天起,朕就是再受天命的陈圣刘太平皇帝了!”
夏贺良呕心沥血,为哀帝设计策划了这么一出再受命的喜剧,而且在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正式公演,轰轰烈烈地也还真起了不小的反响。
夏贺良美得找不着北了,跑到甘忠可坟头上汇报:
“师傅哎,弟子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叫雏凤清于老凤声!您看,您为之奋斗一生,还因此掉了脑袋的宏伟目标,叫弟子三言两语就给实现了!弟子这可不是在师傅灵前翘尾巴,弟子的成绩,离不开您的精心培养不是?说来说去,还是师傅您再受命思想的胜利!也赶上皇上谦虚,虚心听取群众意见。不过他不听也不行了,这阵子,他的日子也是忒难过了点儿!大臣们争权夺利,太后们闹着要尊号,老天爷也不给面子,那大水哗哗的,淹了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地界,这两年,光租赋就少收了四成!咱们爷儿两这叫因势利导,趁着皇上心里打鼓,端上‘再受命’这道菜,还愁他不吃?他吃了咱的菜,就得买单不是?您就擎好吧,不出俩月,弟子这待诏就得待到九卿的队伍里去!没准还弄个三公干干呢!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弟子准不会忘了师傅您老人家!就您这破坟头,那哪儿合乎三公师傅的身份啊!咱给它平喽,重起重盖!对了师傅,这些日子没事儿您可千万别出‘门儿’,我怕给您重修陵墓之后,您不认得,再进错了门儿!”
还真让夏贺良给说着了,改元易号再受天命刚几个月,甘忠可的阴魂真找不着坟头了,因为在他的坟旁,又多了一杯黄土,里面埋的,就是再受命的总策划夏贺良。
夏贺良出的这个馊主意,哪儿挽救得了大汉的颓势?没多久,那位陈圣刘太平皇帝就觉出不对味儿了:
“改元易号?也没见有什么奇效哇!倒招来了不少非议,说朕瞎来胡闹,尽搞歪门邪道!得了,咱们还是照老样子改回去吧!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啵!”
改是改回去了,总得就这次失误找个替罪羔羊啊,有道是一客不烦二主,夏贺良不是还待诏呢,干脆,诏您也别待了,戴罪吧您哪!
主意拿定,陈圣刘太平皇帝诏示群臣:
“夏贺良妖言惑主,满嘴放炮,楞说改元易号能使天下长治久安,朕本来是不信的,本着虚心听取各方面意见的精神,这才试行一回,实践表明,这招儿不灵!今天朕郑重宣布,废除两月前的诏书,一切全都恢复原状!这件事的祸根儿夏贺良,下有司严查,查清之后立即处死!”
谁说哀帝没本事?这事儿办得多漂亮,责任卸得多干净!就这么有能耐的皇上,还用什么再受命,改什么元,易什么号!
散了朝,哀帝不急着回后宫,在前殿那块儿瞎转悠。
他倒不是闲得难受,实在是他不愿意回后宫去忍受他的皇后。
哀帝的皇后,是傅太后的堂侄女,她的老爹,就是这阵子炙手可热的孔乡侯傅晏。
当初刘欣当定陶王的时候,他奶奶定陶傅太后为着政治联姻的目的,亲自做媒,把堂侄女许给了自个儿的孙子刘欣当王妃,后来又成了太子妃。现在,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大汉国母,哀帝的正宫娘娘。论起辈份来,哀帝刘欣得管他媳妇傅皇后叫一声表姑,可皇上家的事,谁能说得清楚,乱着辈儿就让它乱去吧!
不过傅皇后这个正宫娘娘,可没有真本事,仗着自己娘家腰板儿硬,又比男人大一辈儿,一天到晚净跟哀帝摆威风,弄得哀帝见着她就闹心,纵然是国色天香,解语花识意草,哀帝也提不起兴趣来。
其实,哀帝刘欣还有一番难言之隐,使得他无法享受后宫之乐。这位青年天子,患有一种暗疾,史书上叫做“屡痹之症”。今天看起来,大概属于性功能衰退之类的男性病。据说哀帝刚登极的时候,本打算好好扬一扬天威,所以屡屡借故诛杀大臣,想效仿汉武帝,成为群下敬畏的一代英主。杀来杀去,也没谁可杀了,就把兴趣转到卞射武戏上去,想通过搏斗角力之类的“武戏”继续树立他雄风盖世的形象。也许是在充满阳刚之气的“武戏”中受到了什么影响,也许是亲自下场一试身手的时候什么地方受了点儿伤,反正慢慢地,他对女色越来越感到乏味,这是从心理上,生理上呢,也有点临阵脱逃、力不从心的症状,每每见到横陈的玉体就未战先败,进军鼓打不响,收兵锣却敲个没完没了。
像哀帝这种毛病,宫中的御医并不是没有法子调治,皇上嘛,想吃什么药没有?可这种暗疾,哀帝怎么说得出口?要知道,既为皇帝,在各方面都应当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让臣下知道自己夫纲不振、雄风尽失,那多没面子!
再说,哀帝还不是真正的“雄风尽失”,他只是对女色不行,在男风方面,他倒挺有本事的,用今天的话说,大汉天子是一位同性恋者。
考证起来,大汉帝国有不少位君主都喜好男风,像高祖刘邦宠幸籍孺,惠帝刘盈爱恋阂孺,都是同卧同起的交情。文帝刘恒更是发挥有加。有一次刘恒做梦,梦见自己要上天,上不去,后面有一个黄头郎推了他一把,他才上了天。仓促之中回头看了一眼,五官相貌没看真周,就瞧见助他一臂之力的那个黄头郎的“民带后穿”,也就是后屁股那儿的衣服破了个洞。文帝醒来之后,到渐台上去查访那个黄头郎,还真让他找着了,那小子姓邓名通,当真露着屁股。文帝算是有了新鲜玩意儿了,每天跟邓通泡在一起,穿了的民带总也补不上了。后来玩儿得快意,于脆封了邓通一个上大夫的官儿,又赐了几十万钱帛。有个相面的说,邓通命相不好,将来得饿死。文帝不乐意了,说有朕在,怎能让朕的邓爱卿饿死呢!就把蜀严道铜山赐给邓通,特许他自己铸钱,心说朕倒要看看老天爷怎么饿死邓通!邓通见文帝这么爱自己,更是全身心地奉献了,不就是陪着皇上睡觉嘛,有什么了不起?臣愿献出一切,只要皇上高兴就成!文帝后来得了痈,后背烂成一片,也是邓通用嘴一口一口往外给他嘬脓,感动得文帝不知道说什么好。连朕的太子都不愿干的事,邓爱卿竟甘之如饴,这才叫烈火见真金哪!没承想这一来得罪了太子,就是后来的景帝刘启。刘启登基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把那“真金”逮起来问罪!三问两间的,邓通还真有经济犯罪行为,景帝说好哇,朕怕的就是你不犯事儿,如今有把儿在朕手里攥着,没说的,罚款!罚的这叫惨哪!全部家当都赔进去,还欠着朝廷累至巨万的债务。也算景帝看在老爸文帝的面子上,没杀了邓通,就这,也把大手大脚惯了的邓通逼得差点儿没跳井。文帝的女儿景帝的姐姐馆陶长公主瞧不过去,说兄弟你也忒黑了点儿,你没见人家后屁股那儿老透着风呢吗,那就是父皇给人家留的记号哇!长公主妇道人家,心软,接长补短地老赐点儿银钱给邓通。景帝恨透了邓通这个卖屁股的东西了,非穷死他小子不可!长公主也没辙了,眼睁睁看着邓通沿街乞讨,到底还真是饿死了。
至于一代英主汉武帝,那更是横扫乾坤,后宫娇娥他是雨露普施,在男风上也一丝不苟,像什么韩嫣,什么李延年,有的是士人,有的是太监,不管有没有那话儿,武帝是全爱,白天晚上在一块儿,弄到男宠之间也跟女人似地争风吃醋闹个乌烟瘴气。
这都是史书上有明文记载的,并非笔者信口胡诌。哀帝既然是历代汉帝的继承人,当然要发扬光大他们的优良传统了。在后宫巾帼面前朕甘拜下风,弄几个变童男宠什么的,朕自信还是力所能及的!
这会儿,哀帝一双龙日终于发现了目标:
“呜呼呀!看那殿角之下,有一少年郎官,生得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好一个标致的奶油小生也!待朕上前用言语调逗于他,他若知趣,便是朕的邓通了!”
主意打定,哀帝屈尊移驾,踱到那美少年近前,龙目凝睛仔细一看,咦?怎么有些面熟,面熟,就是不敢下笊篱,管他呢,待朕冒叫一声:
“啊,殿角下那位英俊少年,敢莫是昔日的太子舍人董贤董爱卿么?”
英俊少年乍听纶音天降,喜出望外:
“皇上,您,您还记得微臣?”
“哎呀!果然是朕的圣卿!记得当年在太子宫,你我君臣年岁相仿、志趣相投,真正是如鱼得水!来来来,圣卿,随朕上殿叙话!”
哀帝拉起董贤修长光洁的嫩手,俩人亲亲热热走进大殿。
一切俗礼全部免去,哀帝让董贤挨着自己坐下:
“圣卿,可把朕想坏了!快说,这几年你在做些什么?”
董贤羞羞搭搭,真有几分女孩儿神态:
“皇上,自您登上大宝之后,微臣循例随太子官属进了未央宫,由太子舍入迁为郎官,每月才得几次待漏殿角,远远望见皇上在殿中正襟危坐,只是无缘进见,也把微臣想坏了!”
说着说着,董贤居然抽泣起来。
哀帝好不伤怀!他抚着董贤的后背,双手充满柔情:
“好了好了,圣卿不要伤心,今天朕见到了你,就再也不会冷落你了。圣卿,几年不见,你可是越长越帅,简直成了小帅哥了也!怎么样,成家了吗?咱们弟妹一定也很漂亮吧,金童配玉女嘛,这是可想而知的呢!”
乖乖!堂堂大汉天子跟他称兄道弟,这是多大的荣幸!董贤有点儿受宠若惊,话都说不整了:
“多谢万……万岁挂念,臣成……成家了,臣妻……臣妻生得倒……倒也端正,臣全家感……感谢皇皇上,祝皇上万寿无疆!”
哀帝笑了笑:
“圣卿好艳福!朕记得你比朕小三岁,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臣启万岁,微臣今年刚刚二十。”
“算了算了,别什么万岁微臣的了,这儿就咱们哥俩,随便一点儿,随便一点儿!”
“是!”
哀帝想起什么:
“对了,我记得令尊大人先前作过御史,他老人家还硬朗吧?”
“托皇上洪福,臣父倒也康健,如今在家赋闲。”
“哎,能生出如此佳儿的,必是了不起的人物,怎可在家赋闲!这样吧,朕征他为霸陵令,即日上任!”
“谢皇上!”
“慢!朕还没拜圣卿呢,朕想先拜你为黄门郎,日后有功再加升赏!”
董贤卟通就跪下了:
“皇上不忘布衣之交,真乃圣主也:圣卿今日得遇圣主,实在是三生有幸!”
俩人又扯了会子闲篇,哀帝打开了哈欠。
董贤知道这阵子皇上龙体欠安,连忙告退:
“皇上辛劳国事,早些安歇吧!”
哀帝一把拉住董贤:
“圣卿!今宵月色甚好,何不留在宫中陪王伴驾?”
哀帝的手是滚烫的,眼光是炽热的,董贤知道哀帝的心思,他有些难以为情,毕竟,一个男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是要有些勇气的。
但是,“以身许国”是什么意思,“君命难违”又是什么意思,董贤好像还明白一点儿,他咬了咬牙:
“臣,遵旨!”
哀帝无比畅快,在董贤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畸形的爱,那是后宫粉黛们所无法奉献给他这位大汉天子的。
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下,董贤丢掉了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
第二天早朝,哀帝果然不曾食言,当着群臣的面,金口玉言宣布:
“黄门郎董贤,才质超群,忠心绝伦,特封为驸马都尉,侍中,钦此!”
群臣对昨天还是一个小小郎官的董贤一夜之间飞黄腾达这件事本身,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因为近来哀帝经常莫名其妙地封官赐爵,这也是“为国任贤”,皇上的职权所在嘛!他们只是奇怪,素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董贤,今天怎么行动迟缓、步履艰难。
董贤往文武群臣队伍中一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哀帝瞧着心疼:
“董爱卿,你身体不适,就不必站班了,来人!给董都尉看个坐儿!”
到底是心里有鬼,董贤不敢大模大样在群臣面前坐着,怕让人瞧出他跟哀帝之间的猫儿腻:
“臣谢皇上隆恩,只是列位公卿王侯功高德显,尚且在此立着,臣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怎敢吞坐于诸公之前?再者说,为国家大事,微臣尽心竭力是地义天经,纵然粉身碎骨,又何惜哉!站一会儿又岂在话下!”
哀帝有词儿了: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才叫忠臣说的话!不像有些人,吃着皇粮,不当皇差,整个儿一个吃粮不管酸!你们有事儿没事儿?有事出班早奏,无事退班散朝!”
有几位大臣真挺实诚,挪动脚步就要出班奏事。
旁边有机灵的,一扯衣襟:
“嗨,没眼力劲儿啊?没瞧见皇上眼都睁不开了,指不定昨儿夜里跟这位董都尉商量什么军国大事呢!您那事儿要不着急呀,过两天再说成不成!”
说得那几位有事也不奏了:
“皇上圣德,感动天地,风调雨顺,万民额手,没事儿,没事儿了!”
哀帝打着哈欠:
“没事儿就散会吧!累死朕了!”
董贤是侍中,皇上累成这个样子,他得尽臣子的责任。他没跟着群臣一块儿出宫,又进了哀帝寝殿,给皇上揉肩捏腿捶后腰,全身按摩放松放松。
哀帝也的确尝到了甜头,哪儿舍得放董爱卿出宫啊?好在龙凤榻宽敞得很,打今天起就“哥儿俩好,一头倒”吧!
青年天子和奶油小生成天价胡闹鬼混,可就把大汉朝政给撂到一边儿去了。新都城里的王莽,风言风语听说了这桩汉宫秽事,急得跟什么似的,把董贤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怪事啊!都说女色能误国,不承想这男色也惑主!董贤你这算什嘛东西,屁精!相公!兔子!你也算是人……”
骂是骂,可屁事不顶,别说王莽远在河南,就是京城里上上下下骂成了一片,哀帝照样是我行我素。
哀帝畅快之余,总想着要找个机会好好酬谢酬谢这位奉献者。钱也赐了,赐了不下几十万,还拨专款在宫中修茸了一座止贤庐,专供那位董大贤留宿下榻——其实不过是聋子耳朵——更有甚者还册封了董贤的亲妹子董娲为昭仪。
大概是为了故意气气傅皇后,哀帝下令,为新美人董昭仪在后宫修建一座椒风殿,和皇后的椒房比肩而立。
“椒”是和兰、桂齐名的芳香植物,咱们说的花椒就是它的种子和果实。古书上说,椒这东西,性温,味香,多子,历代帝王多用椒和泥,涂抹后妃的香闺。您想啊,“温”是对后妃品德要求,“香”,是对后妃的仪容要求,“多子”,是对后妃的生育要求,多好的口采!不过,在西汉时候,后宫里能用椒泥装修房屋的,只是皇后的特权,皇后的殿宇因此称为“椒房”、如今董蜗董昭仪居然也住上了椒风殿,可见哀帝对她的恩宠已不在皇后之下。
哀帝有了董家兄妹姑嫂三位一体,真不啻是得道神仙一样,每天每夜昏昏然飘飘然,什么国事家事天下事,全赶不上床第枕席一件事,什么风声雨声读书声,哪压得住男欢女爱两种声!
不过他没忘了,在这兄妹姑嫂三人得道的同时,让董家七大姑八大姨也鸡犬升升天。大汉天子御笔亲批,赐董贤、董娲兄妹的父亲董恭关内侯,食邑若干;拜董贤的岳父为将作大匠,专管为董贤营建府第。
哀帝为董贤的新居亲自选址,就建在未央宫的北阙下,离得近,图个走动方便。董贤的府第是重殿洞门,工程浩大,连柱子窗槛都用锑锦装饰起来,真是富丽堂皇美仑美奂。
这还不算,哀帝还让打开内库大门,把上方珍宝、武库禁兵,成车成车往董府里拉,什么珍珠襦啦、碧玉柙啦,哪样珍贵送哪样!至于赏赐的钱财,更是无计其数,光董昭仪和董夫人两人,哀帝就拍出了几千万,连董贤的家僮奴仆,也都排排坐吃果果,扒拉脑袋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奖励十万钱。
董贤少不了亲自上阵,用实际行动答谢皇上圣恩,好在轻车熟路,也没什么阻碍了:
“欣啊!你对我是忒好咧!别的不说,光赐下的金银,怕是这辈子也花不完呢!”
哀帝一面卖弄精神,一面呼嗤带喘:
“那有什么!你给我的,又怎么能用金钱衡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钱这东西又不咬手,你还嫌它多?对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咱们这辈子要好,这是肯定的了,可是咱们总有个百年之后吧,到了那边,咱们怎么能跟生前一样共结同心呢?”
董贤扭着腰肢:
“瞧您说的,咱们才二十出头,离那一天还早着呢!”
哀帝抚弄着董贤的黑发:
“别看现在满头青丝,人要老起来快着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倒有个主意,民间不是有生死夫妻合坟同葬的风俗嘛,咱们不妨学学他们!”
董贤扭过头,看着身后的哀帝:
“我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怎么能跟大汉天子同葬一处?我愿意,大臣们也不答应啊!”
哀帝把心里的主意掏了出来:
“你看,咱们现在住得不是很近么,你的新居就挨着未央宫,咱们就照这个样子,在我的义陵旁边,给你修一座家莹,规格嘛,得要臣子阴宅中最高级别的,我想好了,要修成庄严肃穆的那种,墓中要设置专供吊祭者休息用的‘便房’,槨室要是用坚硬的柏木累积而成的‘题凑’,家外要修建周垣数里的‘激道’,供军卒们巡行警戒,冢门上要雕满云纹虫兽,一句话,除了皇陵赶不上,在臣子中,你这冢莹绝不能让谁给盖过去!”
董贤感激的眼泪都下来了:
“皇上对董贤如此思宠,董贤今生今世只有以死相报了!”
哀帝堵住他的红唇:
“说什么傻话!什么以死相报,多不吉利!咱们这叫两情相悦,谁又图你报答了?要说报,你现在不正在报答我呢吗?要说死,不是你,倒是我,我,我,我快活死了……”
俩大小伙子大白天弄起了闺房之乐。很快,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皇上!”
刚刚矇眬入睡的哀帝,到底是大汉天子,耳聪目明,听出来人的呼唤声中透着几分惶恐和神秘,他躺着没动,轻声吩咐:
“进来吧,轻一点儿,别吵醒了朕的董爱卿!”
来人是个小黄门,他乍一见榻上这副情景,有点儿不知所措,愣在门口不敢进来。
哀帝瞧出来了,再次吩咐:
“进来吧,没事,董都尉与朕商议军国大事,累了,在这儿打个盹。”
小黄门蹑手蹑脚蹭到榻前,附在哀帝耳边:
“皇上,待诏息夫躬、孙宠有机密大事要密奏皇上!”
哀帝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两个小小的待诏,他们能有什么机密大事?于是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哼,谁都想见朕!不是有丞相、有尚书们吗,让他们接待不就完了?你也是,这差是怎么当的?不会跟他们说朕这会儿没空嘛!”
“说了!可两位待诏说,兹事体大,非要面奏皇上不可!他们还说,要是耽误了,当心你的脑袋!”
哀帝大怒:
“什么东西敢这么放肆,竟然辱骂天子!”
小黄门赶紧解释:
“不是当心您的龙头,是当心奴才的狗头!不过,这两位急赤白脸的,看上去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奴才听了听,好像是跟东平王有什么关系……”
哀帝一听东平王这三个字,立马儿闻出味儿来了:
“是大事,是大事!告诉他们,在朕的御书房候旨,朕这就去!”
哀帝为什么一听说事情扯上了东平王,就马上改变态度了呢?
原来,东平王国历来就有藐视君王的传统。第一任东平王刘宇,是汉宣帝刘询和公孙婕妤生的儿子,元帝刘奭的同父异母兄弟。元帝驾崩之初,刘宇对刚即位的小毛孩子成帝刘骜很是看不上眼,借着为元帝治丧的机会,冲着中谒者发牢骚:
“大臣们都讨论过了,说天子(指成帝)年岁太小,不见得能治理好天下,大家提议让深谙文法的本王爷进朝来辅佐天子,这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苦差事,我才懒得干呢!我见过尚书们上班儿,没日没夜替天子处理国事,那才真叫苦不堪言呢!我干不了!像我这么有本事有能耐的,要干就干那自个儿说了算的!你们别瞧新皇人五人六的,他哪儿有辙把这么大个国家弄顺贴唆?别的不说,单这大热天,让他执固执定为先帝披麻带孝,就够他一呛!你们看好了,用不了几天,他就得热晕了,就得跟当年的昌邑王刘贺似的,犯了大汉的规矩!到那时候,大汉天子就是本王爷的!”
刘宇怀了这路心思,就老盼着刘骜犯错误,自己好捡漏儿。可他也是,既然有这么大的志向,您自个儿倒也争口气,树立个光辉榜样啊!他不介,热孝在身,他就酒肉不论,晚上照样跟妻妾们寻欢作乐。
也是该着小子倒霉,他有个小老婆叫朐臑的,因为被他故意冷落,偷偷儿抱怨老公,叫刘宇听见了,一通奥揍,还罚她去打扫卫生,扫街扫院子。胸臑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刘宇的过失记在小本儿上,让家里人去揭发检举。揭发不成,检举未果,胸臑反倒遭了杀身之祸,被刘宇给绞死了。
这件事情被耳报神们打听清楚,老实不客气地在成帝驾前狠参了刘宇一阵。按说应当逮捕法办,仗着他是成帝的叔叔,成帝不好意思下狠手,才只削去了两个封县了事。
在刘宇寿终正寝之后接替他王位的,就是现在的东平王刘云。刘云跟他爹是一路脾气,也是狂妄自大的主儿,根本不把皇上往眼皮里夹。所以,哀帝对东平王国的动静一直不敢大意,这会儿,他情愿暂时离开心爱的董贤,也得奔御书房去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哀帝慢慢坐起身,刚要下榻,得,没法儿去了,怎么呢?他不是跟董贤同榻而眠吗,这阵儿董贤的脑袋正严严实实压着他一只袖子呢!
汉朝时候兴宽袍大袖,俩人滚作一团的时候,这大袖正好给董贤当了枕头。这可难坏了哀帝。一头是江山,一头是变童,叫他怎么取舍?
到底是青年天子,办事麻利,短暂的思索之后,哀帝终于下了决心,他探身从床头摘下高祖刘邦斩过白蛇、战过项羽、诛过韩信、斗过匈奴的那口明晃晃冷嗖嗖的青铜宝剑,照着董贤的脑袋就是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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