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武则天在老尼面前,撒了一个有心的谎,就此脱衣而卧。暗想道:“此时倒也好,落得个干干净净,一些也不要烦神,比不得从前在宫中,到起睡觉来,免不得满头珠翠,零零挂挂的,这样那样,要费多少的事体。”想罢叹了一口气,将身躺下。扯了一条薄棉卧单,盖一半在身上,粉面刚刚就枕,只听那钟磐声音,当当的聒耳。这一来,翻覆难以睡熟。眼睛略为一闭,好像那两个少年,站在目前一般。觉得他身材不长不短,面貌不胖不瘦,眉目是又俊又俏,口鼻是不大不小,言齿是清而且雅,性情是温而且柔,想他那一种形状,简直是冠而钗者。我武氏倘有一些造化,如这样的人儿,就随他粗布衣淡茶饭能过一世,也不枉我为人。想到此处,便觉春心荡漾,欲火如焚,委实难挨不得。不得已时,便将单被咬住,硬行暗挪念头,好容易过了一个更次,这才睡熟。
恍倔之间,自己还立在门外,闲看路景,觉到身后一人,扯了他一扯道:“武师傅,时候也不早了,为何还独自站在这里,不归寺里?”则天掉头一看,认得那人,原来不是别个,正是大雨时来的两个少年中名张易之的。则天道:“你因何一人到此?你家那个朋友呢?”易之道:“他已归去,我特意一人来此,但愿一亲芳泽。”则天见说便答道:“你我之情已铭心版,姻缘非是无因,想石上三生,已早布情种了。无如寺中,耳目众多,不甚妥当。”易之道:“不瞒师傅说,我家离此不远,只隔十数来家,那边有一空宅,师傅可随我去,可以随
心所欲的,而且并无一人知道。”则天道:“这地方究竟在何处呢?”易之把手向那西边一六角门上指道:“就是那个门里。”则天道:“门锁住嘎,那得进去?”易之当即在身畔拿出一件东西,说道:“这个是钥匙,师傅,你若果俯允,那是很便当的。”则天道:“终久我心中有点惧怕。”易之道:“怕些什么?”则天道:“不怕别个,但怕寺中查点我来,而后无言可对。”易之笑道:“你这人多分痴了,那里出外过年吗?不过片刻之功夫,寺中却偏偏查点得到,你就说在街坊上随喜随喜,轻轻的一个谎,也就遮盖过去了。”则天想了一想,暗道:“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就是破了案,要去杀头,这样的一个俊俏人才,也不可轻易放过。”
其时主意拿定,向四面一望,见路上并无行人,随即搓了张易之的手,一同走至那门角门前。易之用了钥匙将锁一开,只听叱叱一声,开开了那扇六角板门,再走至绣房里面,果然床帐现成,翠枕鸳被,却已薰得兰麝幽香。这房却是坐东朝西,那雨后夕阳,射入窗里,光明透亮的,而檐前屋漏,犹滴沥有声。二人登时搂抱上床。则天觉得有些害羞,便闭目就枕睡下,任其所为。但晓得一人,替她宽衣解带,然后腾身而上,不料,气力甚壮,则天颇有些吃当不起,忍痛之间,猛然惊醒,晓得是黄梁一梦。
但身上似乎真个伏着一人。凑合得一些不假,则天不觉大惊,暗道:“日间来的两人,莫非皆是妖精,我被他缠住了吗?”忽又转念想道:“果然就是妖精,也算凑我的趣,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且极情尽兴,快乐一会,有何不可。想罢便双手楼住,或送或迎,取乐了一会。
待事己毕,倒觉抱的这人十分壮健,那皮朕亦粗,绝非梦中少年的蹊景。再向面上一摸,也是老历的,一直摸到头上,却不好了,原来也是一个滑头。则天心中诧异不过,忙问道:“你是何人?”那人说道:“我是你迎送的人。”则天道:“你不说明,我要喊了!”那人说道:“我一发不便说了,你若喊起来,教我怎生逃走。”则天道:“你这人,我若要喊,何必问你实在。但我门户已经关好,你从哪里进来的?况我是以身相从,何必更同你为难,你快将来历说明,就此常常来往,亦无不可。”那人见则天这样说法,谅来也无歹意,便说道:“我姓薛名怀义,在隔壁觉真庙里做住客,昨日因雨撞见师傅,回到庙中,实在羡慕师傅姿色,所以,特为过来相陪。”说着便又在则天身上动起来。
则天最喜男子壮健,今日之下,真是棋逢敌手。大战一次之后,忽见和尚的确出色。于是又咬着牙齿,闭着眼,自己也使出本领,做出神势,将三寸金莲,轻轻搭在和尚顶上。却是笑话儿,就好像葫芦旁边又长出两只弯弯尖尖的茄子一般。
这话丢开。且说两人在这里好似赤壁鏖兵,冲开水寨,俨如潼关一战,欲罢不能,和尚精力不尽,尼僧还情兴正浓。哪知,鸡唱三声,东方已白。正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要知两人毕竟如何下台,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