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同时攻,陕西这边是萧山,攻打汾州城,往南是泽州由沈湛领兵,山东允州则是苏季,攻城难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连打了五日后,并未有结果。
赵之昂到了保定,三地信件源源不断投了过来。
他临危不乱,一封一封看,一封一封回。
“汾州易守难攻,让人封了其余东南几个门,所有百姓一律不得进出,全力守住西门。”赵之昂回信,道:“让周良带兵一万从大同绕道,务必在六月初六到,皆是城中兵出,让萧山腹背受敌。”
“是!”汾州来人领了兵符,速速退出了书房,赵之昂又看着允州来人,道:“允州地势最平,你告诉山东……山东禁军统领是何人,如今谁在守城作战?”
来人回道:“是李骁。”
“你告诉他,允州只守城,什么都不要做。朕听苏季新练了军阵,可谓是无往不利。所以切记不可正面对阵,拖他个三个月。”赵之昂又道:“还有,再派人打入他们内部,想办法弄到他军阵图,若能策反他手下几位干将,就再好不过。”
“许以重利,他手下那些招募来的山匪,游兵散将势必不会牢固。”赵之昂道:“既是打就不要心急,告诉他们朕在这里,谁都不用怕。”
允州来人应是,细细记下赵之昂的吩咐,行礼退了下去,快马加鞭回了允州。
“沈湛兵有八万,但多是我大周的军,也都是德庆侯和徐奉的部众,这些人……”赵之昂负手来回的走了几趟,道:“这样,你带人将这些人的父母兄弟都找来,他们都是被逼无奈,看见父母兄弟自然会悔不当初,就算不能为朕所用,也不会与我们生死相见,拿命相搏。”
“圣上英明。”来人回道:“那属下这就去将您的口谕传达给孔江。”
赵之昂摆了摆手,人在椅子上坐下来,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眯着眼睛……杜公公和司三葆一人站了一遍,好一会儿听杜公公道:“圣上,您去歇会儿吧,赶了好几的路,您也累了。”
“朕不累。”赵之昂道:“这些逆贼,朕既然来了,就势必要将他们一个个都剿干净,什么狗东西,也敢来和朕夺下。”
杜公公忙应是。
“司三葆。”赵之昂看着司三葆问道:“朕不信允州李骁能偷到苏季的军阵图,你想想办法,派个探子去,若是不行……”他沉吟了片刻,“那就想办法想朱家那丫头弄出来。朱攀一死,他这两个孩子太让朕失望了。”
“奴婢试试。”司三葆低声道:“徐州城内早起设的站点被他们端了,现在再想混进去,恐怕要费一点功夫。”
赵之昂道:“打仗嘛总要费功夫的,朕打了几十年的仗,要是等不起,朕就不会得这下了。”
“圣上英明。”司三葆拱手,道:“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汾州攻了五日,也并非一无所获,第四的时候,萧山挑衅了城中禁军出来打了一仗,灭了对方六百七十人,对方败的落荒而逃,躲在城中再不敢出来。
此番,萧山得知赵之昂到了保定,心中亟不可待,繆长英道:“这龟孙来了,要不然我们一股作气,今夜就攻城,打到保定去。”
“哪有想的这么容易。”萧山摆手道:“山西难攻是意料之中的事,就这个汾州,恐怕我们还要耗上个把月。”
繆长英急的不得了,“要不然派刺客去刺杀如何?”
“我们都沉下心来。”萧山道:“不要因为赵之昂来了,就乱了阵脚,该怎么接着怎么做。”
繆长英一拳打在桌子上,顿了顿,正要话,忽然外头有人来报,“大人,南城门和东城门两个人,他们派人在封,用石头将里面垒起来了,所有人全力守西面。”
“一定是赵之昂吩咐的。”萧山凝眉看着繆长英,“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封了其余二门,这就是一副打算死守的架势,但是现在的局势,赵之昂不是守城就可以了,他的半壁江山都没有了,他应该反守为攻才对。
“我想不到。”繆长英挠了挠头,“要不,您问问显宗?”
萧山没有话,而是站在疆域图前沉思,好半都没有话,第二日一早,他们攻城,里面的人无论怎么挑衅都不肯出来,打了一个上午,什么收获都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不对劲?”萧山问繆长英。
繆长英点着头,急躁的道:“我看是有点,跟他妈死鱼一样,戳一下都不动的。一上午我嗓子都骂的哑了。”
“长英。”萧山负手走着,又停下来看着他,“你想办法往大同那边走一道看看,绕道,看看从这里到大同要多久。”
繆长英一愣,“你打算改道打大同?可那边也不好打啊。”
“不是,我记得大同还有守兵的。”萧山道:“徐奉的手下,叫什么……那个年轻人。”
繆长英想了想,回道:“周良。”他着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回道:“你……你是觉得,赵之昂不可能只是死守,他肯定还有后招,而这个后招就是周良?”
“完全有可能。”萧山道:“若是周良绕道而来,前后夹击我们呢?”
繆长英懂了,“那我这就带人去探一探,那龟儿子的,够阴损啊。”
“兵不厌诈。”萧山道:“我们不能瞧了他赵之昂。”
繆长英应是,立刻带了十几个人走山路往大同而去,一座山没有翻过已经黑了,夜色深深四面热风吹着让人昏昏欲睡,忽然,四周一片鸟惊树动,无数火把立了起来,周良的嚣张的笑声突然传了出来,道:“来者可是缪家老贼,受死吧。”
“周良!”繆长英大骂一声,“你这无耻儿。”着大声喊道:“撤!”立刻带着人拍马往山下冲。
周良挥刀,喊道:“抓住繆长英,赏银百两。”
“杀!”齐声大吼,震的山林都晃了晃。
两边夹击,一场厮杀,十几个人最后只剩下两人,繆长英身负重伤逃了回来,萧山闻讯赶去救他。
“姐夫。”繆长英跌下马来,“你猜的不错,周良带的人已经到了,就在后面,快……快排兵应敌。”
萧山面色一变,眯了眯眼睛,道:“无妨,你走后我又攻城一次,城中死寂一片,我心中就已有数。”着,吩咐道:“来人,带他们回军营。传我令,擂鼓,列阵!”
咚咚咚!
鼓声雷动,后宋军旗和萧字大旗一起扬了起来,周良一万人如从蚁穴中涌出的蚂蚁,密密麻麻,一下子围在萧山大军的左侧,三声鼓响,人冲了下来,不打算给萧山时间准备。
萧山这边阵型未列好,一下被冲散,迎战,虽不慌但到底有些措手不及。
这边在打,汾州城门忽然打开,城中冲出来五千禁军,两千骑兵,三方鼓响,点在一起,杀声震。
“兵分二路,各管各营地。”萧山高坐马上,下着军令,“正面,盾牌一,长矛二,弓箭三四,布阵。”又道:“左边,长鹰阵,再加一列,勿慌,应敌!”
此刻,允州久攻不下,苏季站在城下,周音的阵型只在攻城的头两,面对面用了一回,虽效果极好,但其后对方一直龟缩在城中再无反应。
再好的阵,没有敌人也终究是纸上谈兵。
幕僚出了许多的注意,苏季听着却并未采纳,因为情况就是如此,不打硬仗进不了城。
“殿下。”段震匆匆而来,递了信过来,苏季接过拆开一看,顿时皱眉,段震问道:“怎么了,可是允州和汾州出了事?我听赵之昂在保定府。”
“嗯。”苏季回道:“萧大人吃了一回败仗,退了三十里。”
段震眸色一震,惊道:“何人用兵,居然让萧大人吃了败仗?”
“应该是赵之昂。”苏季道:“看来汾州不动,应该也是赵之昂的吩咐。”
段震紧张的道:“那侯爷和公主那边,可要提醒一二?”
“嗯,派人去和他们提醒一二句,”虽然沈湛和苏婉如应该不用提醒,但是一句,总比什么都不提的好,“看来,我们要另想办法才行。”
段震应是,反身派人去办事。
苏季跺着步子回了军营,朱音就住在他的隔壁,但她鲜少出来,而他这两日事情颇多,两人也就见了一两次,苏季刚在疆域图前停下来,朱音的声音响起来,问道:“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没事。”苏季回头看她,请她落座,将情况和她了一遍,又道:“硬攻不成,我们就要想别的办法。赵之昂就近在咫尺了。”
朱音点点头,她不会安慰人,想了想,道:“连弩营,我想再练练,你若是没有空,让我去行不行?”
“行。”苏季道:“我让庆文和段震陪你一起去,你自己心一点。”
朱音点了点头,道:“没事,我不出军营,不会有事的。”
苏季点头。
朱音转身出军帐,刚走了几步,忽然身下一阵潮热,她停下来脸腾的一下红了,苏季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没事。”朱音摆手,“我回去了。”着就提着裙子快步走了。
苏季扬眉,多看了她几眼,又跟着出来见她回去才放了心。
过了一会儿段震回来,他将朱音想要练兵的事了,“……你去陪同,她只有想法,许多事你帮她协调。”
“是。”段震应是去了隔壁,喊道:“音姑娘。”
里面并没有答应,而是守帐的兵回道:“音姑娘借了马,去前面的镇子里了,是要买点东西。”
“一个人吗?”段震问着,见对方点了头,他顿时躁道:“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胡闹。”
着,跑回去告诉苏季,苏季听着一愣,蹭的一下站起来,道:“我去看看,你守在营中,不管有什么事,等我回来。”
段震应是。
苏季上马去追朱音。这里过去到镇上集市不过半个时辰,苏季骑的极快半道上,就看到一辆马车匆匆走了岔道,他扫过一眼,只觉得马车走的方向有些奇怪。
因为是和他从一个方向来的,而他这个方向,除了军营没有别处。
军中只有朱音有马车,但这车并非朱音的。
心头转了一圈,苏季忽然调转了马头朝马车冲了过去,那马车看他追来,忙策马飞奔,刚跑出一里地就被苏季拦住,他一句话没有,直接拿刀去挑车帘。
赶车的是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子,练家子,见他刀来便从身后抽出刀……
马车停下,又从车里出来两人,车帘掀开之时,苏季便看到车内铺着一块湖蓝的裙摆,这衣料和颜色分明就是朱音的。
他大怒,喝道:“你们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四个人围攻而上,苏季一脚踹翻左边的人,反手一刀割那人脖子,那人反应也快,弯腰后倒,躲开了脖子只伤了胸口,蹬蹬后退几步,倒在车边,眼睛一转爬上车,将朱音从车里拖了出来。
四人顿时收刀,围着朱音有恃无恐的道:“苏世元,你若此刻自裁,我们便饶她一命。”
苏季看着朱音,她被反绑着手,嘴被堵住,眼中露出惧色但神态并不显得慌乱,静静的看着他,他顿了顿,回道:“我死了,又如何知道你们是否饶了她。”
“那你就没有选择了。”四个人道:“你死或者她死,你自己选。”
朱音冲着他打了个眼色,望自己手腕上扫了一眼,苏季立刻心领神会……两人眼神对视一瞬间,朱音背后的手腕一转,只听到嗖的一声,三只袖箭朝着架刀的那人后腰射去,那人嗷的一声惨叫,跌退了一步,倒在同伴身上。
“居然有暗箭!”同伴大怒,可不等他再动,苏季已迎了过来,动作极快……朱音倒地,沿着地面打了几个滚便翻动在马车边靠着。
一刻钟,四人毙命。
“你怎么样。”苏季将朱音扶起来,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上下打量她,紧张的道:“受伤没有?”
朱音揉着手腕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受伤了。”
苏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被砍了一刀,衣服撕开皮肉外翻,血浸透了衣服,看的有些触目惊心。
“伤。”苏季拉着她到马边,“你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吩咐人去办就好。”
朱音满脸通红,回道:“我要去镇子里买东西……别人去不行。”
“买什么?”苏季问道:“你告诉我,我帮你去买。”
朱音摇头,“不用了,先回去给你治伤。”
“无妨。”苏季拿了帕子递给她,“先扎着就好了,到镇子上一样有大夫。”
朱音看着他,半晌没有话,沉默的坐在马上,好一会儿低声道:“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
“这些人应该早在这里候着了。”苏季道:“这和你无关,是我大意了。”
朱音没话。
“看来,他们对你动手,是知道你会布阵。”苏季看着她,柔声道:“也知道你对我们很重要。”
朱音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你是人是赵之昂派来的?”
“嗯。”苏季颔首。
朱音想什么,动了动嘴角,道:“我们先回去吧,我……我就是葵水来了,要去买些东西。”
苏季愣了一下,满脸通红的噎住,好半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让人去镇子给你请个婆子来吧,你身边没有人伺候,总是不行。”
朱音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的保定,赵之昂很高兴,冷笑道:“苏季受伤,萧山退军三十里,沈湛军中那些家眷可都找到了,何时能到?”
“就这十来日的时间,就能到。一共找了五十户,其他的现在有些不方便。”来人回道。
现在别的地方多是后宋统管,他们已经去不了。
“够了。”赵之昂道:“这五十人足够乱他军心。”还有苏季军中,那些土匪,不惧威胁!
来人应是。
赵之昂正要再话,忽然门外有人匆匆来报,“圣上,郑大人来的急奏。”
“一点事就来烦朕。”赵之昂接了奏疏翻开一看,顿时大怒,将奏疏摔在地上,喝道:“混账东西,反了了!”
书房里落针可闻,杜公公心捡起奏疏,瞄了一眼,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奏疏的末尾写到:“太孙做出此等事,朝中诸人已无权定夺分辨是非,还请圣上回京,平定风波。”
半个月而已,赵治庭会做出什么事情让百官慌神,还定不了是非?杜公公心头失跳了几下,想再往上细看可又不敢,颤巍巍的将奏疏摆在桌案上,赵之昂像一头暴躁的兽,来回在房里走动,忽然停了下来,喝道:“摆驾,回京!”
“是!”杜公公忙应是刚要去安排,心里却越想越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怎么会这么巧,在圣上离京后就出事了?
难道是五皇子做了什么事,还是两个人内斗,赵治庭输了?
不会啊,皇后和吴忠君在呢,五皇子能做什么事?
杜公公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出去,在半道上碰见司三葆,他拉着对方低声道:“圣上正在发怒,你稍后再去。”
“何事?”司三葆问道。
杜公公就将事情和他了一遍,司三葆心头一跳,目光缩了缩,立刻就想到了胡琼月的事……
“看来,苏姑姑出手了。”司三葆心道:“以她的性子,这不搅的翻覆地,怕是不会收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