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他心中暗自好笑, 刚刚因愧疚而低沉的心情被稍微冲淡,嘴角不自觉牵了牵,真心实意道:“相信这位大家会得到方姑娘的喜爱。”
蔻儿又站了会儿, 青年却没有再说话,只一双眼落在她头顶的旋儿, 仿佛在出神。
“那公子, 小女子到了,您请回吧。”蔻儿想了想, 主动对那青年伏了伏身,婉转的逐客。
青年突然道:“某从母姓周。”
只通报了一个姓,名字却是没有告诉她。
蔻儿想着自己的姓氏对方都知道了, 也没有告诉他自己闺名, 只含着笑道:“周公子。”
那青年这才微微拱了拱手, 客气道:“方姑娘早些休息,今夜搅扰了。”
蔻儿又与他客气了两句,两人这才分别。
蔻儿之前已经睡了两个时辰, 如今重新洗漱了一番躺下翻来覆去却困意全无。她索性裹着被褥推开了窗户,手支着腮看着窗外寂静的夜空。
早先的吵嚷褪去后,道观就沉寂了下来。下了一天雨的天空终于散了云, 露出漫天星空,弯弯的月亮透过高高枝丫洒下皎洁月光。月光下,能看见空荡荡的院子里被雨水打弯了腰的杂草野花正滴答滴答滚落着水珠, 在雨水的冲刷下洗得光滑透亮的青石板上积着水洼, 交织一片的蛙鸣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蔻儿头脑放空, 只觉着弥漫着青草泥土芳香的空气让她心旷神怡,舒服地眼睛快要眯上了。
趴在窗台前的她头已经一点一点,托着腮的手一软,她头差点撞到窗扉,混沌的意识立马清晰。
蔻儿正揉了揉眼睛,突然现空荡荡的院子里多了一道人影。
坤道小院内只东边住着女冠,回廊连着的西边一直是空置的,如今西边回廊边,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修长而健硕,微微抬着头,柔婉的月色下,他凌厉的轮廓模糊了不少,只冷情而暗藏重重疏离的眉眼格外夺目,不同于书铺时的内敛风雅,有别于小院时的高贵疏离,此刻的青年,仿佛画中仙人流落凡尘,浑身散着与俗世格格不入的冷清,又好似隐隐要消失的寂寥。
蔻儿看呆了。
她小手手指微微抽|动了下。
她在襄城画过不少有名的美人,甚至混进过寺庙大殿,就为了去看一眼传说人间绝色的好脾气和尚,当时她以为人间男儿绝色大抵就是如此了,今夜才知,何为绝色。
蔻儿捂着小手指,在心跳砰砰声中,觉着她可能要不管不顾,还是会摹下这个青年。
想要画他!
蔻儿头脑清晰而活跃,刚刚才养出来的倦意早已不见,她屏住呼吸痴痴看着那月下傲然的身影,眸中一片迷恋。
下一瞬,一道锋利的视线突然投过来,冰冷而刺骨。
蔻儿反应极快,只在那短短一瞬矮身趴下,缩在榻上头顶着墙壁心如擂鼓。
她……差一点就被现了。
还好还好,躲得及时。
蔻儿也不知自己再躲什么,其实就算被人看见了,大不了说一句欣赏月色即可。可那一瞬间,她的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他看见,飞快躲了起来。
这一躲,蔻儿看不见外头,想要关窗也怕被现,不敢动。她只能靠着墙等,打算再等等,等他走了关上窗,再画他。
蔻儿精神百倍也不过那么点时候,激动一过,困意还是袭来。她浆糊一样的脑子里临睡着前,还在迷迷糊糊想着,一定要把他画下来。
清晨,被丫头叫醒时,蔻儿是裹在乱糟糟的被褥里蜷缩着身体睡在墙角的。
“姑娘怎么没关窗就睡下了!可受了凉?”素凉吓了一跳,忙摸了摸蔻儿的额头。
昨儿在陵园,蔻儿本就淋了些雨,到道观的路上又被淋湿,昨夜开着窗睡着了,夜里湿气中,这一折腾,她额上的确起了热。
蔻儿头晕沉沉的,被素凉扶着重新睡下,只觉喉头干,要喝水。
素凉里里外外忙了半天,给她额上放了冰湿的帕子托着,烧了水来。
蔻儿喝了点水又躺了躺,摸着自己额头,对素凉口述了一道药方,令素凉去抓来。
素凉记下后,就出去找女冠相问了。
道观里好似有备下药材,素凉很快就煎了一碗来,蔻儿一口气喝下,小脸皱成一团,嫌弃道:“真苦。”
“姑娘忍忍,这里没有蜜饯给您甜口。”素凉正要劝,突然半掩着的门被敲响,她去一看,是个带刀的冷面青年,那青年见开了门,伸长脖子刚想往里看就被丫头横眉瞪眼看得心虚,只把手中匣子递了出去,“我家主人听闻方姑娘受凉在吃药,派我来给姑娘送点甜口的东西。”
把主人交代的事办妥,青年忍不住问:“不知方姑娘如何?”
素凉很警惕,接过匣子冷着面:“多谢你家主人。我家姑娘好多了。”
关好门后,素凉过来打开匣子,从里面抽出三层食盘,里头有蜜饯粟子糕云酥片三种甜点,蔻儿眼前一亮,拿起就往嘴里喂。
药苦口,她喝了好多水都没有淡去这苦味,若是没有甜口的,她只怕要难受一会儿了。
素凉斟了一杯茶递给吃着甜食的蔻儿,说笑着:“刚刚奴婢去给姑娘抓药,左右问不到哪里有,周公子正巧看见奴婢问了句,就派人带奴婢去了一个小仓库拣选的药。如今又给姑娘送来甜口,可见这位公子是个心细的。”
蔻儿吃着甜口,口中味道冲淡了,人也舒服了,她捧着茶喝了两口,随口道:“许是看在昨儿我帮了他母亲的份上。”
昨夜有月色相帮,她又迷瞪,竟然觉着那个大约表里不一的青年可做花,手指痉挛到想要提笔沾墨书画他之容颜。如今虽起着热,夜里的那份心悸在忆起他手下跋扈时场面就已经消失。淡了那份跃跃的心,周公子与她就只是路人。
她喝了两次药后,人就舒服多了,摸摸额头烧退了,起身洗漱换了身衣衫想去辞别蒲心道长,就听见素凉慌里慌张说:“姑娘,奴婢差点忘了,早上大公子差人来说他有事昨儿连夜就先走了,只让姑娘在这里等公子来接。”
哥哥突然离开,只怕有什么急事吧!蔻儿对此倒是看得开,天子近臣,没有用武之地又怎么担得起这份殊荣,只心疼哥哥要冒雨而归,多少有些迁怒新帝。
她如今不急了,也该去与蒲心道长问个好。走到隔间敲了门进去,眉目温婉的蒲心道长正坐在蒲团上,盯着手里一方帕子看。
见蔻儿来了,她收起帕子起身含笑:“方姑娘可好些了?”
“好多了。”蔻儿笑道,“道长可好了?”
昨儿倒下一个,今儿又倒下一个,这倒下的两个人相视一笑,倒有了两份真情意。
“方姑娘今儿尚未好全,需再住上一日好好休息才是,”蒲心道长如此说道。
蔻儿笑道:“我只等兄长来接,他何时来,我何时走。”
蒲心连忙道:“那他明儿才来。”
蔻儿轻笑。
“这里我鲜少遇上你这般年纪的孩子,能投了缘更是少。”蒲心说着,“不妨方姑娘陪我走走,我们说会儿话?”
蔻儿在榻上躺了一两个时辰,如今退了烧,只头还有些昏,走动走动也好,她大大方方应道:“好啊。”
穿着道袍的蒲心挽着鹅黄浅绿乔纱袄裙的蔻儿沿着回廊出了坤道小院,一边说一边闲逛着。
蒲心毕竟在这里出家,对此处十分熟悉,她带着蔻儿走着走着就到了前院,大殿高台上一个直裾的簪冠青年正抬步往下走,蒲心温温和和喊道:“昱儿!”
那青年抬眼一看,脚下步子加快,走到蒲心面前,欠身行礼:“母亲。”
然后又对蔻儿微微拱了拱手:“方姑娘。”
蔻儿连忙按住抽搐的小手指,微微欠了欠身:“周公子。”
她细细呼吸,视线落在地上,唯恐让人听见了她突然加剧的心跳。
奇了怪了,之前已经好了,怎么的一见着这人,手指就不停使唤了呢!
蔻儿视线余光扫过身前青年脚下一双玄色的革靴,靴筒被鸦青绵绸衣摆覆盖着。她视线微微上移,两组麒麟七环玉佩稳稳不动。她依稀记得,刚刚青年来时,玉佩出不急不缓从容的悦耳撞击声。
蒲心含笑道:“正巧,昱儿若无事,陪着一起吧。我带着这么娇弱可人的姑娘,怕旁人冲撞了。”
青年闻言跟在了蒲心身侧,与蔻儿一左一右。
道观大殿前遭雨水冲刷,一切都是新洗一样,一个白老道正背着手与一个手中拿着签筒的小道童走来,瞧见蒲心,小道童行了个礼,蒲心却对那白老道行了个礼,口喊师父。
白老道先是对身姿挺拔如松的青年行了个俗家礼后,又对蒲心笑眯眯捻着胡子:“蒲心,难得出来走动啊。”
“陪小友走走。”蒲心笑着说道。
“哦,”白老道视线扫过蒲心身侧乖巧站着的少女,在蔻儿与他微微欠身行礼时,老道看清她面相,眼睛突然一瞪,忙不迭的跳开了去避了这个礼,手指着蔻儿哆哆嗦嗦,片刻掐着手指摇头惊叹:“姑娘莫给老儿行礼,折煞了!”
任由方令贺绞尽脑汁去想,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他特别为难看着自己妹妹,嘴一张,刚要说话,突然反应过来,妹妹她是不是还不知道……宣公子就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