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寿。
关于寿礼,龙寒远和余静烟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商议,该送什么好。
如今边关告急,且不说夺嫡之事,国内亦有灾情。
而寿宴不能不办,就算是皇上也下令一切从简。
送的贵重,既惹眼又不识大体。但送的寒酸了,又显得小家子气。何况此时龙寒远想慢慢让皇上看重他,为以后的皇位而奠定基础——当初龙寒远乃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只是皇后早逝,龙寒远在后宫里头受了许多年的欺辱。
后来,皇上重新想起他这个儿子,大约是对先皇后的愧疚,也是自真心喜爱龙寒远,于是给了他最好的待遇,小小年纪便封王。但也因他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皇上从不肯让龙寒远插手政事,以免先皇后一族权势壮大。
一切,都要看这场寿宴——有可能也是皇上最后一次寿宴。
……
当天,龙寒远带着余静烟一起进宫。只是因身份原因,余静烟站在龙寒远身后半米处。
正式开宴之前,几个皇子有专门休息的蓝田阁。
“容弟,前面便是蓝田阁,若你觉得拘束,不自在,可在阁外的花园散步。”龙寒远顿了顿,对余静烟道。
余静烟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抬眼望向蓝田阁,门大开着,隐隐能听到里边传来的笑声和交谈声。她耳边有些吵杂又有些混沌,她勾了勾嘴角,道:“殿下不必担心,今个儿殿下只带了我一人进宫,若我不在你身边,岂不是没人伺候着了么?”
龙寒远看出余静烟的不对劲,只当她是头次进宫,所以有些紧张罢了。他没说什么,让余静烟跟在他身后,进了蓝田阁。
“五弟,你总算是来了。平日里叫你一同出去狩猎吃酒,你都从不应的。别看都在京都,但三哥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如上青天呐!”三皇子龙连溪起身迎来,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模样,眉目清秀。
龙寒远面无表情,淡淡的瞥了一眼,道:“三哥多虑了,我只是身子虚弱,不宜狩猎吃酒。”
而在他身后的余静烟,微微垂眸。
她怕,被别人看出她眼里那滔天的恨意!
龙连溪,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聊天欢笑?!你早就该死了!余静烟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不留神就出怒声。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她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与龙连溪从小相识,随着年纪渐渐增长,两个人也渐渐暗生情愫——起码余静烟是这样以为。
后来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余静烟让龙连溪去跟皇上求一纸婚书。龙连溪答应下来,可不知怎么,皇上给他赐婚的对象,却是丞相之女……
余静烟约了龙连溪问话,到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的却不是龙连溪,而是一个面露凶光的中年男人,眼神猥琐。她刚想逃,就被那人死死拽住,还扯乱了她的头,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人大喊:“这不是户部尚书家的余静烟吗?!她在这儿跟别的男人私会啦!”
余静烟落荒而逃。
那段时间,对余静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甚至因为她的事,导致父亲被人参了一本,说余家家风不正,无法胜任户部尚书的位置……
全家都因为她而蒙羞,被贬为庶民,而她也被强行拖去浸猪笼。
后来大难不死,被人救了回来,只不过容颜尽毁。她寻访名医,为自己治好伤疤,又调整了面部形态,用了三年时间才重新回到京都——这次只为报仇!
三年时间,她足够想明白了,是龙连溪嫌她家权力太低,又作风清廉,所以根本没想过娶她。只是后来怕她抖出他们过往的感情,影响了他和丞相千金的姻缘,所以直接下了死手。
龙连溪啊,你好狠的心。
过去的感情,对你来说算是什么?
余静烟突然笑了,终于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龙连溪。他的样子还是如三年前一般,清俊儒雅,让人觉得可以信赖。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斩断过往的,可如今再次见到龙连溪,让她心头翻起了惊涛骇浪。她多想冲过去,问问龙连溪凭什么?为什么?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感情!
“五弟,你这小厮怎的直勾勾盯着我看?我可没有龙阳之癖啊!”龙连溪夸张的打趣道。
从前,龙连溪也是这么喜欢开玩笑。余静烟眼神微微浮,好像透过这个人,看到当初的自己。那时候她常常被龙连溪逗笑,觉得龙连溪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有趣的男人。
余静烟很快回过神来,微微垂下头,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似乎带着一点冷意:“是草民唐突了,以草民的身份,没有资格看殿下……还望三殿下恕罪。”
“罢了罢了,本王不过是随便说说。”龙连溪觉得甚是无趣,摆摆手,止住了余静烟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被召去了大殿里。
而余静烟因为身份不够,所以直接被龙寒远派人送回了府上。
天色已经开始有点暗了,天边的云染上了金黄色的边,亮灿灿的,又有几分嫣红。俞静雅坐在轿子上,脸颊处的旧伤似乎隐隐又开始疼了。
当初她的伤虽然没有留下疤痕,但是伤口里粘连了异物,后来到了治伤的时候,也已经取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大殿上,龙连溪与龙寒远相邻而坐。
“五弟,刚刚你身边那个小厮看着奇怪的很。你相信三哥,三哥不会害你的。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像善茬……而且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却又说不上来……总之,回去以后你就把这个人赶出去吧!”龙连溪心神不宁地道。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龙寒远不一言,既不同意但也不拒绝——或者说他根本懒得跟龙连溪多废话。他当然知道余静烟刚刚不对劲,可具体为什么……他却摸不出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