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月在去决斗场的路上听见有人说着“下注”“一赔三”之类的,不由有些好奇,拉着一个人问了问,“兄台,请问在哪里下注?现在下注还来得及吗?”
被她拉住的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一身青衫,头上戴着折巾帽,看着像是个书生,因为急着去看比试,被人拉住有些不耐,不过在听见“下注”时眼睛却是一亮,似乎是个好赌的,伸手往前边指了指,道:“最近的赌坊就在前面,走两条街就到了。比试开始前都能下注,姑娘可得赶紧了。如今赌坊的赔率,萧大小姐是一赔一,秦二公子是一赔三,不知姑娘买谁赢?”
这人分明说着时间不多,却仍旧如此啰嗦,也是有趣。水镜月倒是不着急,却有些不解,问道:“为何秦二公子的胜算比萧大小姐低?”
那人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水镜月一番,似乎确认她是外地来的,不了解情况,道:“那是自然的。萧大小姐自小跟随萧将军征战沙场,十七岁的时候就在长至节上拔得头筹,骑射本领在云中府年轻一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位秦二公子,是近两年才出来的,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
那人看她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姑娘,你不会是想买秦二公子吧?”
水镜月挑眉,“跟你有关么?”
那人噎了噎,似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生气了。
“多谢。”水镜月拱了拱手,牵着马儿转身就走了——
她的确有些生气。大概是因为这人说了几句秦二公子不好的话?秦二公子若真是她认识的那人,骑射本事怎么可能输给旁人?
***
萧大小姐与秦二公子决斗的地点在城西的一片草场,这里是皇家护卫队的训练场,跟少咸宫的城墙就只隔着一道河,另一边背靠着燕山,那里是皇家猎场。
寻常百姓到了这里也是进不去的,只能在外围远远的观看。所幸的是,这座训练场没有围墙,就只用木栅栏围了一圈,来看比试的百姓不至于连人影都看不到。不幸的是,这片草场真的很大,而骑射场正好在临山的那边,站在栅栏外的老百姓真的就只能看到人影,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水镜月到的时候,栅栏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还有不少小贩在附近叫卖,简直跟戏场似的。
这里是护卫队的训练场,也算是军营了,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普通百姓观看,但平日里若是有人靠近,也是必定会受到一番盘问的。不过,此刻,只要没人试图越过栅栏,站在栅栏里面的守卫都不会管。
水镜月四处看了看,寻找着好点儿的看台,最后看中了草场对面的一棵树。她把阿离留在河边的一棵树下,叮嘱它好好看着行李,千万别跟陌生人走了。阿离眨了眨眼,似乎是听懂了。刚刚吃饱了又开始冬眠的九灵这时候却探出了脑袋,好像知道她要离开似的,喵的叫了一声,直接扑进她怀里了。
水镜月看着它扑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阿杰了。她抱着九灵转身,一边走一边嘀咕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学的谁。”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腾跃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栅栏里面的一位侍卫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老鹰吗?”
河边,刚刚给水镜月指路的那位书生赌徒从一棵树后面冒出来,托着下巴望天,笑了,“果然不是凡人,有意思。”
——
水镜月落在树上,往骑射场的方向看了看,十分满意的点头。
骑射场场地周围的看客虽不如外面多,但也不少,重点是能进来的人地位都不低。也就是在水镜月落在树上的时候,皇帝到了。
一番行礼之后,比试也终于开始了。
两匹马被牵上了赛场——
一匹枣红色色的马,身边站在一位女子,穿着碧色的骑马装,英姿飒爽,却是水镜月在西域见过的萧暮雪。
一匹黑色的马,身边的男子自然就是秦二公子了,穿着一身月白长袍,风度翩翩,一双桃花眼含着三分笑意,不是浪子山庄的玉关情又是何人?
不过,如今,他的名字是秦观玉,秦弄墨的弟弟。
骑射场是一片很平坦的草地,面积不算太大,绕一圈大概有一百五十丈,比试的跑马道大概有五十丈。若是阿离跑的话,估计眨个眼睛就能跑完了。不过,这次比试并不是比骑马。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
场上一共有二十个箭靶,分布在各个不同的角落。每个人有二十支箭,射中箭靶的圈数多的获胜。若圈数相同,先射完的人获胜。
秦观玉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空旷的跑马道,听着裁判宣布的规则,表情有些怪异。他偏头,看了看萧暮雪,道:“要不然我换一把弓?用赤云弓似乎有些占便宜。”
萧暮雪冷哼一声,道:“我的狐岐弓也不差。”
秦观玉闭嘴了。
一声鞭响,比试开始!
萧暮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弯弓搭箭,搜寻到第一个箭靶之后,放箭——
箭射出之后,她没有看箭靶,继续从箭筒中取出第二支箭,瞄准下一个箭靶。不过,这时候她感觉到不对劲——
秦观玉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仍旧站在原地,不由有些恼火,不过,她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
他既然狂妄自大,她又何必跟他客气?
开都河那一战,她就见识过他的箭法。她也知道,他的父亲曾是云国第一的神射手,可是,那又如何?再如何像,秦观玉终究不是秦晔。
秦观玉看出了萧暮雪的愤怒,不过,他此刻有些犹豫——若是赢得太快,让这丫头丢了面子,会不会不太好?若是她学她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父亲,以后再不敢射箭了,岂不是云国的一大损失?
最后,在萧暮雪射出第三支箭的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观玉,你在做什么?这是决斗。”
说话的人是皇帝。
虽然秦观玉不大喜欢他,但他毕竟是皇帝。他也知道,这一场决斗,皇帝比他更着急。虽然他觉得皇帝着急得很没道理,周围这群人如此重视这场比试也很没道理,不过,在皇帝着急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悠闲。
秦观玉握着赤云弓,弯了弯嘴角,搭箭,微微眯了眼,射箭——
他拿起赤云弓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不再是不笑也多情的翩翩佳公子,一双桃花眼眯起来的时候,眼中的那弯水波仿若静止的湖泊,平静而淡然,一如漠视众生的神明。
一支箭射出,继续射出第二支、第三支……他射箭的速度并不快,却没有停顿,不变的节奏里透出一股强大而不可动摇的自信。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不由睁大了眼睛,微微张嘴,最让他们惊讶的是——
秦观玉的马一直都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