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斟酌了一下,说道:“孩儿请求去当一个万户长,在探子没有回来之前,先集结这个万户的兵力。
“这样,西有宇文阿古达木的兵对付月氏国,东有我们这一万户的兵力对付东胡,我们就不怕月氏国和东胡耍什么花招了,就可预防不测了。
“待探子回来以后,您再根据情况作出新的决定,这样,我们就有备无患了。
“集结到的兵力也仅仅是一群乌合之众,要使他们有较强的战斗力,还需要作必要的演练。
“您带过兵,练兵的事您最清楚。不知孩儿想的是否得当。”
头曼单于迟疑了。
他不是觉得冒顿的请求没有道理,而是刚刚决定每隔几日便举行一次家庭聚餐,冒顿一走,计划又会落空。
一边的赫连哈尔巴拉突然觉得,这正是让冒顿、特别是呼延吉乐离开龙城的好理由,急忙劝道:“冒顿放着骨都侯不作而去当万户长,足见冒顿在替单于分忧。单于就答应冒顿的请求吧。”
头曼单于瞪赫连哈尔巴拉一眼,说:“我何尝不知我儿是在为我分忧,为大匈奴着想。我只是舍不得让我儿离开我。”
呼延吉乐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道:“阿爸年轻的时候东征西讨,为咱匈奴立了大威,在百姓的心中,您是至高无上的天。
“如今冒顿已经大了,您怎么也得给冒顿一个建功立威的机会,让他报答您的恩情呀。”
头曼单于经不住劝,只好答应,对冒顿说:“那你就去吧。不过不能去得太远,就任龙城所在的这个万户的万户长吧。
“这个万户离龙城近,你每隔几天就回龙城来看看阿爸。阿爸想你的时候也可以去看你。
“你大婚以后就去上任吧。”
有了父亲的肯,冒顿立即心花怒放起来。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龙城,和弟兄们一起逍遥自在了。
头曼单于迟疑了一下,说:“集结军队的事嘛,还是等探马回来以后再决定吧。”
呼延吉乐看了冒顿一眼,没再说话。
第二天,冒顿从龙城卫队的兵士中挑选了四名精干的卫兵,每两人一组,分别派往月氏国和东胡去刺探消息。
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冒顿和呼延吉乐决定,先到呼延吉乐家的穹庐去与弟兄们会合。
他们事先已经与弟兄们约好,在呼延吉乐家的穹庐见面。
另外,呼延吉乐也想尽快将自己大婚的消息告诉给父母,然后和弟兄们一起回龙城。
呼延吉乐家的穹庐距龙城也就半日多的马程,冒顿和呼延吉乐一路催马快行,太阳偏西的时候,便看到了那间摇摇欲倒的穹庐。
越离的近,呼延吉乐越觉得不对劲。
冒顿也现了这里的异常,和呼延吉乐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是一紧。
原来,他们已经看清,穹庐顶上的兽皮已经不知去向,附近也看不到那几十只羊,更看不到穹庐外有忙碌的人影,急忙快催马向穹庐跑了过去。
穹庐顶上的兽皮已被大风吹去,仍有两张兽皮在秋风中招展。
穹庐摇摇欲倒。
呼延吉乐翻身下马,疾步走进穹庐,见穹庐里用具狼藉,显然已经有好久没有人住过了。
呼延吉乐心中急,绕着穹庐转了两圈,脑子里一片空白,腿肚子打颤,眼泪便下来了,对着旷野大声喊道:
“阿妈——,你们在哪呀,阿妈——,小妹——,小弟——,你们在哪呀!”
冒顿已经明白,在呼延吉乐不在家的时候,她家再次遭受了灭顶之灾。
冒顿心下急,急忙在穹庐附近四处察看。
在穹庐南面不远处,冒顿现了人骨。
人骨既散乱又不完整,散布在百步内。
冒顿一边将人骨往一起捡,一边猜测着这里究竟生了什么事。
待将骨头大致捡到一起,已经看清是两个人的骨骸,却只有一个骷髅。
冒顿又在附近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另一个骷髅。
呼延吉乐欲哭无泪,呆呆默立在骸骨旁。
冒顿猜测,呼延吉乐家一定是又遭到了抢掠,牲畜被赶走,家人被杀,尸身又遭野狼祸害,被撕扯的到处都是。
而呼延吉乐的小弟和小妹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这时,西方腾起了尘雾,冒顿估计是兰傲木嘎他们来了。
果然,最先到达的是赶马和赶牛的须卜道乐根和丘林乌日露格。
他们来到冒顿和呼延吉乐身边,看到穹庐的样子以及一堆骨头,两人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怜两位善良的老人,几个月前还与他们朝夕相处,为他们煮肉,为他们缝补皮衣,现在却变成了一堆白骨。
须卜道乐根和丘林乌日露格突然想起了各自当年的不幸遭遇,想起了自己遭受同样命运的爹娘,同病相怜,蹲下身去,忍不住放声号啕起来。
冒顿到穹庐边找来了一把铁锹,挖坑将尸骨埋了。
他们又在附近寻找了一阵,再无所获。
不久,兰傲木嘎赶着牛车,公孙伊德日赶着羊群,相继到达。
而大黄狗却全然不解人类的灾难,看到弟兄们又聚在了一起,轮流扑在弟兄们身上亲热。
呼延吉乐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突然抱住大黄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兰傲木嘎看到眼前景象,已经明白生了什么事,皱着眉头说:“是什么人干的呢?如果是为了抢夺牲畜,他们家总共也没几只羊,不值得呀。小妹和小弟又去了哪里?”
“都怨我。你们要不是去救我,哪能出这样的惨事。” 冒顿的鼻子酸酸的,自责道。
呼延吉乐止住了哭,已经恢复了理智,鼻音浓重地对冒顿说:“怎么能怨你呢?即使我们在家,晚上狩猎回来,面对的还不是一样的惨状嘛。”
呼延吉乐思量了一阵,又说:“眼下要的事情是找到小妹和小弟。
“如果小妹和小弟在危难时刻逃脱了,或者他们俩不在家躲过了这一劫,惟一能活下去的法子便是逃进老林子。
“我熟悉林子里的情况,我去找一下他们,或许能找到。”
大家哪能让呼延吉乐独自进森林,都要随她去。
呼延吉乐阻拦无果,说:“今天天色已晚,去的人多了也派不上用场气。我们还是分两个组吧,留下两个人照顾牲畜,明天赶着牲畜往龙城方向走。明天晚上,我们在龙城门口聚头。”
丘林乌日露格说:“我们还要这些牲畜吗?走到哪里还得赶着它们,干脆找一户人家,将它们送人算了。”
呼延吉乐说:“单于已经答应大哥离开龙城去当万户长,我们弟兄们可以在一起练兵了。我们白手起家,这些牲畜正好用得上。”
冒顿略思索,说:“明天先将牲畜赶到龙城附近,找几个兵士照料着就是了。”
最后商定,丘林乌日露格和公孙伊德日留下来照料牲畜,其余人陪呼延吉乐进森林。
这片森林冒顿和呼延吉乐再熟悉不过了,他们是在这片森林里成长起来的,是这片森林养活了他们,也是这片森林开启了他们的智慧,练就了他们的勇敢无畏。
冒顿离开这片森林已有近一年时间,突然闻到了森林的气息,精神立即为之一振,瞅着一棵参天大树,猿猴般敏捷地爬上了树冠。
兰傲木嘎和须卜道乐根赞叹道:“大哥啥时候学得如此上树本领呀,好让人羡慕。”
呼延吉乐也是第一次看到冒顿爬树。
她猛然想起与冒顿相遇的情景,自己四处找不见放箭的人,后来冒顿从树上下来了。
原来他爬树的本领如此精湛。
哦,是那次意外的相遇,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使自己身不由己地走到了今天。
此生怕是再也不会有那种平淡中充满了惊险的猎人生活了。
而这一切,都是这片森林的赐予。
呼延吉乐感叹地想。
冒顿坐在树冠的粗枝上,将手掌圈成喇叭状,放在嘴上,对着森林深处喊道:
“阿木尔——!阿木古楞——!”
冒顿反复大喊,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久久在空旷的林中回荡。
呼延吉乐、兰傲木嘎、须卜道乐根也一起声,呼喊呼延阿木尔和呼延阿木古楞。
然而,森林里却没有任何反映。
黄昏即将降临,一行人转到了他们曾经猎虎的地方。
想起当时猎虎情景,晃若昨日。
期间生的诸多事情,令众人感慨不已。
呼延吉乐想在这里宿营,冒顿说:“还是到我的营地去吧,那里的地势较高,我们燃起的篝火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如果小妹和小弟在附近,他们一定能看到的。”
众人一边往冒顿的营地走,一边为宿营做准备,兰傲木嘎和须卜道乐根捡来了许多干树枝断木棍,冒顿射到了两只野鸡,呼延吉乐猎到了一头肥胖的獾子。
兰傲木嘎觉得燃料仍然不足,正要与须卜道乐根继续去拣木棍,被冒顿拦住了。
冒顿建造的房子,屋顶全搭建着枯树。
往后,这间他辛苦建造起来的房子,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搭在屋顶的树木足够他们燃一夜了。
篝火燃起来的时候,黄昏已尽,灿烂的晚霞也早被夜色吞没。
森林里格外幽静,只有树枝燃烧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冒顿将野鸡、獾子的内脏皮毛除去,然后放在火苗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