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向龙城的四周望去,看到四色马队仍在紧张地训练着,隐隐听得到兵士的呼喝声。
冒顿想,如果有几万人正这样练兵该多好呀,还怕他什么东胡月氏。
冒顿的目光又向龙城外的草原上望去,看到枯黄的大地正开始变绿,已是草色遥看近却无时节,无边的荒草仍在北风中摇曳。
好端端的草场,突然间荒草旋动,很快便形成了旋风。
有的旋风越转越大,通天接地,倏忽间又无影无踪了。
有时候,两个旋风相距越来越近,眼见得就要撞在一起,蓦然间又全都消失了。
而更多的则是小旋风,还没来得及壮大,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冒顿想,大自然真的让人永远都琢磨不透。
但这些旋风永远都大不到哪里去,很快便结束了各自的辉煌。
无论是大旋风还是小旋风,命运都是一样的。
那些大旋风虽然风光一时,可又能咋样?
冒顿不经意地嘿嘿笑了。
冒顿仰头望天,看到天空乱云飞度,大黑正在他的头顶翱翔。
冒顿想到,很久没有与大黑亲近了,便出一声召唤大黑的口哨。
大黑在低空盘旋一周,呼啦啦落在了冒顿的身旁。
大黑已经是一只雄健的金雕了,无论体重还是体积,冒顿的肩头都已无法承受。
冒顿摸着大黑的脖子,心绪难宁。
冒顿多想生出一双大黑那样的翅膀,飞到月氏国和东胡的上空,亲眼看一下他们的练兵情况呀。
冒顿相信,宇文阿古达木给他送来的东胡约月氏国提前对匈奴开战的消息绝对可靠。
也就是说,东胡大军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出现在龙城外。
现在,匈奴举国都在集结大军,却进展缓慢。
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冒顿想,即使在开战以前,能够集结到几万军队,没有经过训练的军队,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样的军队,只配胜利时吆五喝六地胡乱追击,要面对劲敌摆开战场一对一地厮杀,显然是不行的,几个冲锋就会败下阵来。
胜兵追击?
冒顿的思绪里突然溅出了一个闪光点。
冒顿努力捕捉着这个闪光点,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难道就不能创造一种胜兵的假象,让没经过训练的军队直接变成胜兵,在战场上奋不顾身追击敌人呢?
难道只有等着别人来打我们,我们就不能主动出击吗?
既然战争在所难免,为什么不将战场摆到敌人的国土上去?
只要稳准狠揍他几拳,即使不能将他打趴在地下,也让他疼的哭天喊地。
冒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冒顿想起了森林里动物间的争斗,往往是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总胜过被动还手。
冒顿想,东胡离龙城近,现在,给我匈奴造成最大威胁的,不是月氏国,而是东胡。
月氏国虽然准备充分,但距离龙城路途遥远,又有宇文阿古达木的一万多军队与其纠缠,自己完全有时间与他排兵布阵。
而东胡的军队,只需几天时间,便会将龙城围个水泄不通。
正如祖传下来的谶语所言,一旦失去了龙城和祭坛,匈奴的人心就会涣散,龙城绝对不能失手呀。
那就先对东胡下手?
可是,仅凭龙城外的这几百兵丁,就去攻打东胡,即使这些兵士训练有素,可以一顶十,仍然是以卵击石呀。
没有胜算的仗,无论如何不能打。
冒顿烦躁地摸了一下大黑的脖子。
既然向东进攻不得法,那么向西呢?
如果能暂时稳住月氏国,然后全力以赴对付东胡,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想起了先对付月氏国,冒顿立即想起了自己做人质的经历,接着又想起了东胡使者讲的秦开的故事。
自己虽然没能像秦开了解东胡那样,将月氏国彻底了解个透彻,但月氏国王宫的情况,自己还是了如指掌的。
猛地,一整套作战方案,在冒顿的脑际一闪而过。
冒顿重新将思路整理了一遍,立即感到身轻如燕。
冒顿拍了一下大黑的背,高兴地说:“大黑,愿意陪我继续西去吗?你已经让月氏国王宫的人闻风丧胆,再吓他们一次如何?”
冒顿站起身来,挺直腰板,面对苍茫大地,心中立即产生出一种要拥抱天下的感觉。
我就是要做一个越转越大的顶天立地的大旋风,哪怕倏忽间消失,我也值了。
冒顿向西方望去,似乎看到了自己未经训练的大军,正漫山遍野兴高采烈地追击着月氏人,已经看到了即将得到的胜利。
冒顿抬头望天,看到天空已经云开日出,一派悠悠碧空,心情更加爽朗。
冒顿长长舒出了连日来一直郁结在胸中的窝囊气,拍了拍大黑的脖子,说:“我们又要出啦。”
冒顿兴致勃勃地下了祭坛。
回望高高的坛顶,冒顿在心中感叹道:
每次登上祭坛,总能获得灵感,一定是长生天和各路神灵在保佑着自己,赐予了自己不尽的智慧和无穷的力量,才使自己闯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
冒顿对着祭坛深深鞠了一躬,心里祈祷道:
万能的长生天,英明的祖宗,力量无穷的各路神灵,助我冒顿战胜对手吧。
冒顿疾步回到宫室,又将作战方案重新理了一遍。
冒顿觉得,即使将自己的作战方案拿出来让挛鞮莫日根和呼延吉乐帮着斟酌,他们不了解月氏国王宫的情况,并且其中有相当大的风险,听说自己要以身犯险,如果他们不同意,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决心,还是算了,免得让他们无端的替自己担心,也会让自己犹豫不决。
冒顿决定立即开始实施自己的作战方案。
冒顿让挛鞮莫日根立即动身,亲自去找廉璠,让廉璠立即率领边堡县的民团来龙城驻防。
挛鞮莫日根担心地提醒道:
“边堡县的人可不是我们匈奴人呀,让他们驻防龙城,合适吗?”
冒顿淡淡笑着,反驳道:
“他们在我匈奴的国土上生存,怎么就不是我匈奴人?
“多年来,边堡县的民团一直在练防御而不是进攻,让他们守护龙城,当然再合适不过。”
冒顿又嘱咐挛鞮莫日根,待边堡县的民团来到龙城以后,要在龙城外广置穹庐。
挛鞮莫日根自然明白,冒顿让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虚张声势,便领命而去。
冒顿派人紧急招回担任万户长的义渠代青,对独孤敖嘎说:
“老将军与宇文阿古达木是老朋友,我准备让您出任西线对月氏国作战的总统领,您立即带着龙城卫队去与宇文阿古达木的大军会合,和宇文阿古达木一起,彻底灭了月氏国。”
独孤敖嘎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
“单于说什么?让我和宇文阿古达木彻底灭了月氏国?”
冒顿肯定地点了点头,说:
“当然,仅凭那一万多兵士,是很难灭了月氏国的,我会让西部各个部落、万户,源源不断地给您补充兵力。”
独孤敖嘎仍然觉得冒顿在说梦话。
一万多兵马,对阵月氏国的几万大军,只要两军对阵,胜负立见分晓。
即使有后军不断补充过去,可这第一仗该怎么打?又有几成胜算?
要灭月氏国?
冒顿也不作解释,继续下达命令:
“现在事情紧迫,需要立即做的事情是,您和义渠代青、万俟腾和带着龙城卫队,迅赶往西部的宇文阿古达木万户。
“到达那里以后,要广泛散布大军东去与东胡作战的言论,造的声势越大越好,要大张旗鼓又慢慢腾腾地率领大军向东开进,然后秘密埋伏在月氏人东进必须经过的那道大峡谷的两侧。”
独孤敖嘎仍然懵懂不解。
冒顿压低了声音,密授天机:
“在看到月氏大军进入大峡谷时,你们千万不要理他们,继续埋伏,不得暴露大军行迹。
“待月氏国大军慌慌张张撤退时,你们在月氏国大军的后面猛然出击,穷追不舍,将战场快转移到月氏国的国土上去,直到将他们全部消灭。”
独孤敖嘎越听越糊涂,问道:
“单于是说,月氏国的军队在东进以后会原路往回返?大军刚刚出动,他们为啥要返回去呀?”
冒顿诡秘地笑了,说:
“这您不要去管,您只要记住一点,在月氏国大军撤退的时候,一定要追着打,千万不能挡在他们前面与他们拼命。”
冒顿将鸣镝全部交给了独孤敖嘎。
现在的龙城卫队,由原来的卫队与冒顿的杂色马队混编而成。
前些日子,冒顿在杂色马队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最大的特点就是,杂色马队的兵士对鸣镝特别敏感。
独孤敖嘎自然清楚冒顿给他鸣镝的用意。
杂色马队是冒顿亲手训练出来的军队,冒顿心爱有加。
独孤敖嘎知道,这是冒顿对他的信任。
独孤敖嘎的心里立即滚过一阵热流。
独孤敖嘎他们整装待,冒顿仍然不放心,一再对独孤敖嘎三人讲,一定要把握准关键的四点:
一是大军东进的言论一定要有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二是东进大军一定要全部出动;
三是潜伏一定要隐秘,绝不能让月氏国军队现一点行迹;
四是必须在月氏人撤退时尾随其后穷追猛打,不给月氏人喘息的机会,一定要将月氏国大军全部消灭在月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