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希尔维娅从去了参谋部报道后,她的人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短暂的),趁着自己还被三级议会捧在手心里,希尔维娅又赶紧烧了三把火。于是,在宣布就职于参谋部后,她又向议会提交了三项法案。这三项法案分别是《关于收缴查维斯平民及贵族私藏武装的提议及理由》《关于叛逆分子的处理办法提议及理由》《关于军需整备的个人意见及方案提供》。果不其然,这三项法案——
只有第一项全部通过并予以执行(条件是希尔维娅作为席执行人),第二,第三项仅针对三级议会没有争议的部分予以执行。不过,这也是在希尔维娅的意料之中。看看文森特和美狄亚之前的反应就大致知道了这三项法案的结局。他们开三人会议的地方依旧是后勤部办公室楼下的地下室,隔音效果好,有玩桌球作为掩护的借口都决定了这是个开秘密会议的风水宝地。面对希尔维娅洋洋洒洒写下的十几万字的报告及提案,两个机智的队友纷纷表示——“不忍卒读”。
文森特叫苦不迭。他炮轰的是希尔维娅的《关于收缴查维斯平民及贵族私藏武装的提议及理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都能梦见希尔维娅热情澎湃的叫喊,“啊!同胞们!兄弟们!来吧!交出你们手里的武器,然后整个世界就太平了!”这导致他读完这篇报告后十分忧郁。后来他委婉的询问了希尔维娅本人的意思,得知“没错!这就是要拿去议会的法案!放心,词句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我已经把这件事情提上了三级议会的议程,他们过几天就会看我写的议案!”这个回答后,文森特果断当场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老大!你这个方案就是个火药桶!”文森特拿着那份五万字的报告,就差拍着桌子跟希尔维娅叫板,“你能把平民放前面,对于局势你还是心底有数的吧?!但是,以你的智商竟然写出这么个玩意?!”他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银灰色的头被抓得一团糟,活像个巨大的鸟窝。“你的数学没有毛病吧!你的毕业成绩数学那一栏是及格的!是及格的!”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希尔维娅镇定支着脸颊,两脚交叉伸直了搭在桌子上道,“我知道这件事做起来是有点难,但这毕竟是阿尔博丹恢复元气的第一步——文森特,你太过于激动了!嘿!放轻松点!没什么大不了的!”美狄亚则阴沉着脸,不一语。
“没什么大不了?!老大!你跟我说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文森特情绪激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要被那句“没什么大不了的”气晕过去。“你知道查维斯有多少个贵族吗?!你知道这些贵族他们常年下来保留的私人武装大概有多少吗?!你知道他们保留私人武装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盘根错节的权力吗?!你知道你作为席执行人,你要冒多大的风险!你这是把自己放到靶场里给人打啊!还是那种头上顶这个牌子,牌子上还要写一句来打我呀来打我呀打中算你赢的那种小丑,傻瓜做法!”文森特越说越激动,越到后面就越语无伦次,希尔维娅甚至感觉到那喷薄而出的唾沫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整张脸都快被这暴风骤雨给打湿了。她淡定地拿出手帕擦脸,丝毫没有阻止文森特说下去的意思。因为在很早很早之前,他们三个就约定好了——每个人都有认证听取彼此的意见,建议及陈词的义务,不得无故中断彼此的陈述,两个人进行交谈时,另外一人不得随意插嘴。这个规矩还是希尔维娅制定的,现在倒好,典型的自己挖坑自己跳。她不仅现在得耐心地擦着自己脸上的唾液,还得时不时从嘴里出“是的”“没错”“你说得对”“我在听”“可以考虑”诸如此类的回应。不然文森特就会不厌其烦地询问她是否把话听进去了。文森特说完自己的意见(还专门列举举了数不胜数的革新失败的案例和他预估中的贵族人数及私人武装的大致战力)后,终于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水咕噜噜地灌了下去。美狄亚则代替他做了最后的总结,“明白吗?这个议案根本行不通。你要是想把这个议案贯彻下去,你自己也难免得罪很多很多,你看不见的敌人。这样,你离你的梦想又远了一步。所以,听文森特的,不要以,卵,击,石——”最后的四个字,美狄亚说的极慢,也极重。
希尔维娅叹气。“你们的好意我确实感觉到了(从堆积如山的数据中)——但是,尽管确实面临着这些问题,我还是觉得,我必须要这么做。”两个抗议的声音同时炸开在她的耳边,“为什么?!”希尔维娅思索着,她把脚放了下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至少是现在,我还和这个国家保有关系,我们是互为表里,荣辱与共的。简单点来说,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之所以选择平息叛乱这个选项,而不是投入叛军的怀抱,我相信,我在某个程度上确实认可这个国度的存在方式。听着,阿尔博丹三次夺权的战争,民生凋敝,生灵涂炭,我们不知道以战争结束战争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经历了那么事情以后,我也不觉得把这个国度交给那群小年轻,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们是个好主意。他们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真理永远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但他们连一本社会学的书籍都没有看完。自以为抓起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可以征服世界,这种天真尤其让人恶心。所以,我选择拉三级议会一把。就是这样。运气好一点,我能平步青云,但运气差一点的话,我好像……也做好了准备。就是这样——”希尔维娅点头,觉得自己已经陈词完毕了,又坐了下来。文森特不一语,美狄亚则轻声问道,“那梦想呢?你说过的吧——你说你要走到权力的高峰,因为夺取权力是你证明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不相信你能压抑住自己的渴望,这是不可能的。”她坚定地看着她,“因为一个人的本质是不可能会生变化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好,狗改不了吃屎也好,说的都是这个道理。我不相信你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向上走的机会。比起女人,你先是个有野心的人,其次才是一个女人——不是吗?”
希尔维娅把帽檐拉低,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你们的意见我会加进议案的。毕竟之前也有许多考虑不周的地方,吓到你们是我的失职——对不起,我很抱歉。如果可以,我会尽量不把你们卷进来——”文森特和美狄亚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重重一拳捶在希尔维娅头上。像是表达着“哼,真是个蠢货!我们和你的关系就跟你和这个国家的关系一样!”这种爱的抱怨一样。文森特捶完之后自暴自弃地大喊着,“我不管了我不管了!——你爱干啥干啥!出了事我就看着你收拾残局!淦!”他干脆地拉开大门,“砰!”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希尔维娅呆呆地看着那个风一般离去的背影。美狄亚则习以为常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她拿起了希尔维娅的那两份《关于叛逆分子的处理办法提议及理由》《关于军需整备的个人意见及方案提供》议案。“军需整备的方案很好,但我对于这方面并不熟悉,所以这一份议案就只好听天由命了。但是,关于处理叛逆分子,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饶恕的——你的轻判的请求估计不会得到支持。”美狄亚翻着两本厚厚的,已经被装订起来的议案,纤细圆润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纸张的右上角,纸张被翻得轻轻地沙沙作响,“这一份议案,你似乎——太动了感情。”
希尔维娅故作疑惑道,“我有吗?”她不自觉地旋转着自己的左轮/手枪阿尔杰,这通常是心虚或者走神的一种表现。美狄亚放下手里的纸张,希尔维娅感觉到了,那紫色葡萄一样可爱又迷人的眼睛出的冷冽的视线在她的脸上不断地逡巡着。“妇人之仁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而且,你的建议也不能阻止人性间的撕咬竞争。相信我,那些愤怒的蠢材绝对不希望你就这样宽恕他们。他们想要的是你给他们的胸口狠狠地来上一刀,这样他们好名垂青史,万人称颂。而你要做的就是——”美狄亚握住她的左轮/手枪,里面没有装填子弹,她轻轻地转动着转轮,阿尔杰出轻微地响动,像是死神在人身边的耳语,“给他们这个扬名千古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