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孩倍受打击的样子。这种愉悦不是一般的胜利能够给予的。“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希尔维娅轻声地笑了。“……切尔茜·莱昂纳德。”女孩子依旧呆立在原地。目光只剩下了绝望后的迷茫。“很好,很好——忠诚可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对于信仰来说尤其如此。不过,你得承认一件事情,你的信仰没能说服我。按照游戏定下的规则,詹姆斯·迪瑟要被处以双倍的军棍。而拒不从命的冥顽不灵者——”希尔维娅放下了女孩的下巴,红色深渊般的眼睛里涌动着杀戮的渴望,“将会被直接枪杀,而且,死后还要被挂在街市里示众,接受万人唾弃——”
詹姆斯被军棍打得奄奄一息。周围的人群也在逐渐散去。希尔维娅也准备打道回府。今天捞出来的大鱼足够回报三级议会那群草包了,所以也没有太执着于工作的必要。她抬脚欲走,却被后面的声音绊住了脚步——
“你以为你能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吗?!”切尔茜不甘心地朝她的背影大叫道,“不!你不会!你不是神,你永远也代表不了正义本身!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切尔茜愤恨地诅咒着她,“总有一天,你将会踏上你自己的不归路!没有人怜悯你!没有人同情你!你将会和你处决的那些所谓的邪恶一样!被群众所遗弃!被所有人背叛!就像暴君一样踏上自己的末路吧!你等着瞧!你等着瞧吧!没有人会为你的死亡感到悲伤!”
“是吗……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希尔维娅转过头来,眼底氤氲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当正义战胜不了邪恶的时候,除了成为邪恶本身,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你有你的信仰,我也有我的坚持。那么——”希尔维娅低声地说道,她不知道切尔茜有没有听到她的这句低语,“来处决我吧,来审判我吧。在我拯救了这个国度之后——我就可以安然赴死。”
切尔茜愣愣地看着希尔维娅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刚刚……刚刚她……听到了什么?要她作为法官审判她吗?……这还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但是,好像也不至于……了解不了这个奇怪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她和自己也是一样的,也有想要坚守和为之奋斗的东西。
——希尔维娅是切尔西的未来。是她千千万万的世界线中的一条线路。
美狄亚站在城门,夕阳给她少有的露出表情的脸打上了一层暖色。她目睹了一切,却又没有出手阻止。“我看见了。”解散了队伍后,美狄亚和希尔维娅并排走着。她们难得可以享受这么一个僻静的悠闲散步的时光,“你这么欺负小孩子,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教育是有必要的,但是,你也弄得人家太惨烈了。”
“哼……”希尔维娅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微笑,“知道吗?年轻的时候被教导着要做一个如何如何完美的人,如何如何正直的人,甚至被师友们赋予了拯救这个世界,贯彻自己正义的使命的家伙,最后都会在现实的打击之下,沦为非正义的帮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现实。弄得惨烈一点也是为了那孩子堕落的不那么快。”她看见切尔西,就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徘徊在堕落与忍耐边缘的自己。
美狄亚凑了过来,飞地在那人的唇上啄了一口。她笑眯眯地问,“现在你感觉好一点了吗?”希尔维娅的脸颊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红的飞快,“那个——这里好像还有人看着……要不,还是回去……”美狄亚收起笑脸,“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倒是句大实话。最后她们又不由自主地扯到了公事上。两个人的工作狂属性有的时候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个切尔茜·莱昂纳德究竟是什么人?”希尔维娅忍不住思索着。“我倒是从未留意过法务部的人,但也不至于闻所未闻……还是说,她的官衔太小?”美狄亚又开始熟练地给她梳理起来,“她是莱昂纳德家族少见的才女。和你的年纪差不多,毕业于你的后几届吧。皇家军事学院的刑法专业毕业的硕士。现在是供职于法务部查韦斯地区的地方检察官。说实在话,非经审判,任何人不得被判有罪,我确实觉得那丫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三级议会因为受到惊吓,的确给予了你太多独断专谋的权力。要是不想引火上身,干完这票你就趁早把权力交还给议会吧。”
“人可是会对权力这种东西上瘾的——美狄亚,你也要体会一下我的难处。”希尔维娅涎着脸道。“少来!见好就收永远是我对你不变的提醒。凡事不要做绝,不然没有后路的是你自己!”美狄亚又看见希尔维娅在故作姿态地打哈欠,没来由的感到头痛。也许希尔维娅就是这一点死活听不进去。她太喜欢一劳永逸了。真的,斩草除根这种事情,若不是美狄亚拦着,她真的可以不厌其烦地把每一个反对她的人用任何手段清除出去。如果真的有必要如此做的话。“算了,随你喜欢。对了——话说,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查韦斯了,这件事情是真的吗?你真的打算带我们离开这里,奔赴战场?”
希尔维娅点头。“虽然呆在参谋部,这几天还真是受益匪浅,不过,要想自己永远在三级议会那里保持炙手可热的状态,军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我现在可是在疯狂地树敌啊,光靠参谋部那个若有似无的头衔,根本不可能让我在阿尔博丹的政坛上十几年间屹立不倒。”美狄亚也颇有同感。三级议会用人的同时也在极力提防人的篡权。即使你有功无过,也难免被扣上不忠的意图。保存自己真的是太重要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美狄亚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在描述东方历史的书籍上看到的那句话。现在,让她无时不刻忧心忡忡地正是希尔维娅的这种处境。简直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不用这么担心。这会子我还正被架在锅上烤着呢,离肉熟还有一点时间。”希尔维娅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总之,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她在心底也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如此吧。因为人生可真是充满着意外的惊喜。她记得最清楚的惊喜便是她怀孕差不多八九个月的时候,散步时路上突然蹦出来的野猫。那可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呵呵。也不知道是谁处心积虑想要这个孩子流掉——大概是她想多了吧,那只野猫总不可能是叶卡捷琳娜放进来的吧?总之,怀孕可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有生之年她再也不想来一次了。想着想着她又走神了。
“总之——一切都会很顺利的。”美狄亚也握紧了她的手。希尔维娅这才从过去的回忆里解放出来。夕阳的余晖里,两人的侧脸都被光晕悄悄地染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来参谋部蹭吃蹭喝顺便了解情况的文森特顿住了手里搅拌咖啡的动作。他看见了夕阳下的这一幕。霍华德·艾尔也看着那两个在下面还意犹未尽着的你侬我侬的女孩们,不由得思索着——那个蕾丝边的传闻是不是真的。虽然良好的修养让他觉得确实不应该过问自己同志的私事,但是,他却又忍不住委婉地问道——“那个……文森特。希尔维娅她……是不是,对每个下属都这么挂心的?”如果涉及到生活作风问题,这种敏感的东西……呃,作为上司,他还是负有规劝的义务的(这也是为什么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称霍华德·艾尔为老妈子的原因——啰嗦的时候可以让你瞬间领悟到什么叫做深沉的母爱)。毕竟,对于下属的偶尔偏移路线的行为,做做适当的认真地思想工作还是很重要的。
文森特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 正当霍华德想暗自松一口气时,文森特却又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只是……永远不要过问希尔维娅那个人的私生活。不然你不知道你要给她做多久的思想工作。另外,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跟希尔维娅这种人讲道理。”霍华德下意识的问道,“嗯?为什么?”文森特把手指竖在嘴唇上,一脸神秘莫测。银灰色的头,银灰色的眼睛,明明是一个人类,给人的感觉却更接近于草原上奔跑的贪狼。无时不刻都在进取和奔跑着,不介意背叛与起伏,也未尝有过败绩。霍华德突然间就知道了文森特是谁。他应该就是希尔维娅口里经常出现的“狼”。
“实话告诉你,部长——跟希尔维娅讲道理的人,最后都免不了要被重新刷新三观的命运,真的,百试百灵——”文森特一脸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