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系统君提示:防盗章, 未达到购买比例的新章延迟72小时显示 元临的脚步就在廊下停住。
很快,那中年男人擦着汗离开, 元临站的地方是正好有个柱子,那人倒没注意到他。
秦晋见管事离开才迎了元临进屋。扈从已将屏风移开, 青年公子倚靠着一方迎枕,唇角啜着浅笑, 端华隽雅。落入屋里的日光仿佛尽在他眼里, 那视线看过来时, 灼亮逼人。
“公子。”元临忙收回目光,于他一礼。
“怎么过来了,伤可好了。”嬴戎示意他坐。
元临面色不变, 心里却在晒笑。
扎扎实实的十棍,怎么可能会好那么快, 何况当日他还硬撑着与之喝酒。不是底子好, 怕就要因伤牵动热躺上几日。
他嘴上说道:“谢公子关心,元临皮糙肉厚, 没什么大碍。”
嬴戎点点头, 倒是放宽了心的样子:“如此就好, 左右无事,再陪我喝两杯。”
元临登时觉得他是故意的,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下。秦晋很快就吩咐人取了酒菜来,给两人满上, 嬴戎让他也坐。
开局话还没说上几句, 秦晋已向他敬了三杯。
“还有事与公子禀报, 且先缓缓。”元临喉咙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酒。
嬴戎轻轻点了案面,示意他说。
“卫永嘉到沈府去了,且还成了沈府二房的女婿,据查,他该是和沈府的大娘子定了亲的。我奉陛下旨意查盐引一案,沈二是涉及在其中的,但眼下恐怕会牵到卫家......”
卫家跟他嬴戎可是扯着关系,就是来问他的意思如何。
嬴戎闻言就端详他一眼。他刚才得到消息,这人就来说道了,显得是极忠心的。
“陛下圣意如何,你怎么办就是。”
他思索间将皮球踢回去,元临眼光沉了沉,说道:“其实青州最大问题也不是沈二,陛下是想借这事警告一下伸手过长的老臣和蠢蠢欲动的皇子们。青州海卫的副都护,和三皇子暗中来往慎密,我想陛下会更看中他。”
本朝边疆之地设都护府。都护府的大都护一职历来是亲王遥领,只是本朝虽立了太子却未有皇子封亲王,皇帝就没放权,单单任命了几位副都护。哪知底下的皇子们还是斗得厉害。
青州海卫的副都护姓徐,放青州这边的盐引他涉及最深,沈二老爷只是跟在后头喝点汤。
说起来,沈二老爷是元临见过最会钻计的官员之一。
元临想了个卖好的法子,他面前的青年公子却只是在轻抿酒,神色平和无波动。
他倒是一时吃不透此法能否让对方满意了。
“陛下有心火,倒霉的却是我那三侄孙。”嬴戎小半会才放下杯子,双手拢进宽袖中,“倒是太子又成了最受益的。”
锦衣华服的公子微笑,语气半是可惜,仿佛别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元临为他这厚脸皮折服,朝中皇子乱斗,不管谁嬴谁损,最受益的分明是他煜王!
三人小饮一壶便散了,元临走的时候头有些晕,暗暗想非得查清楚这是什么酒,后劲忒大了些。
秦晋伺候嬴戎简单洗漱。
青年公子双颊染着薄晕,愈显容貌殊胜,他却在见到自己水中倒影时讥讽一笑,拂袖往榻边去。
秦晋是他身边的老人,知道这位主有个奇怪的忌讳,不爱照镜子,或者可以说是极厌恶看到自己的面容。每回见着总是这样笑,让人心中毛,只是这么些年,他也习惯了。
嬴戎和衣侧卧,秦晋以为他是要歇下,正要悄声退出去,却突闻话音:“我看那掌柜胆小,怕是不太顶用,可别真让她受委屈了。”
秦晋步子一顿,回身道:“属下亲自去办。”
说着又踌躇小会,终于还是将心底疑惑问出来:“公子,您确定沈大娘子是想要悔婚,万一我们错帮了......”不就坏人姻缘了。
毕竟一个孤女,能嫁入侯府,就意味下半辈子无忧了。她当了玉佩未必不是反手一计。
“她那样的性子,断不会委屈自己。”青年公子挥挥手,“若是你,你会嫁一个被自己灌了大碗回笼汤的夫婿?”
秦晋瞬间不再有疑问,转身走得飞快。
和一个灌过尿的人卿卿我我,甚至是更亲密的事,光想就觉得恶心。
屋内安静了下去,光束透过窗柩,细小的灰尘在轻扬着,嬴戎唇角亦慢慢扬了个笑。
——真是个聪明的小娘子。
就是遭遇叫人心疼。
心、疼,这两字从他脑海里绷出来的时候,嬴戎猛地睁开眼,心尖有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的在涌动。那情绪缠绵着,不断撩拨他的神经,更是在坚硬的心房上慢慢掰揉,使他只要一想到沈卿娘三字,整颗心都会变得十分软和。
嬴戎默默品了品这滋味,笑出声:“今儿怕是喝醉了吧。”那真是个小娘子,两人年岁上可差了半旬,他哪能起什么念想。
***
自打沈家二房与安乐侯世子确定亲事,沈依依看谁都是鼻孔朝天儿,心里每日想的就是嫁入侯府后的荣华富贵,贵为世子夫人的尊荣。
府里的下人们惯来会使舵,当然是趁着喜事都往她身边挤着恭维,叫沈依依更加傲得尾巴翘上天。
这间沈二老爷来找沈卿卿一趟,苦口婆心地相劝一番,当然也少不了威胁。
沈卿卿当时全程微笑,沈二老爷只当她是听进去了,又暗中观察两日,见她果然安静,彻底放下心来。
离宴客还有一日,沈府内外都在忙碌。
桐月见连文翰院的人都被借用出去,来来回回的跑,心里邪火不断,狠狠摔了门。
“都两日了,你这火气还没有下去啊。”沈卿卿将将好把话本看完,被婢女闹的动静吓一跳。
“娘子!你怎么还能那么镇定!”
“不然呢,我哭去还是闹去?”
婢女撸了袖子:“打死那个薄情忘恩负义的!”
桐月事后才知道这个卫永嘉就是娘子救的那个倒霉鬼,她简直怄得连饭都少吃两碗。
早知道他这么混蛋,就该让水淹死他,让他热烧成傻子!
“我们又不是野蛮人,不能老喊打喊杀。”沈卿卿莞尔。
“大姐姐怕是连见人的脸面都没有了,还跟谁喊打喊杀?”
带着嚣张的女声由门外传进来,主仆俩就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沈依依不请自入。
桐月看到她双眼都能冒出火,沈卿卿倒是微微一笑:“猪狗不如的都顶着张面皮到处溜达,我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没脸。”
若说吵架,沈卿卿是没怕过的。沈依依刚端了挑衅的架势,就被她一句猪狗不如骂得脸色铁青,抖着唇半天没有憋出一个字。
“哼,千方百计回来又如何,你以为你一个孤女真能嫁入侯府?早年人家就没有看上你,痴心妄想!”沈依依好大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里都是狞色,“你现在也就只能嘴上痛快了!”
“嘴上痛快?”沈卿卿站起身,从案后走了出来。
沈依依警惕看着她,仍厉色道:“你以后只能仰着我们鼻息过活,怕是嘴上痛快都不能了。”
却不想话才落,整个人就往后踉跄两步,耳边是清脆的巴掌声。
沈依依被她猛然一耳光扇得头晕目眩,脸颊当时就肿了起来。
桐月也被自家娘子惊了一惊,她还是第一回见娘子动手!
她兴奋着,很快反应,将上前来的沈依依婢女三两下推倒直接坐在身下,不让她们靠近。
脑海里嗡嗡响的沈依依终于回神,捂着脸有些不敢置信:“你打我?”
沈卿卿朝她笑,反手又是一耳光:“打你还要看黄历?”
送上门给她欺负,她不使劲怕是个傻子。
屋里顿时响起女子的尖叫声,知道事情要不好的沈彦也赶了来,正好见到嫡亲妹妹被打得跌坐在地。
一张脸都肿了。
“卿卿!”沈彦扶起嫡妹,脸色有些难看的望向女郎。
沈卿卿立在原地,依旧巧笑倩兮,抬手理了理衣袖说:“我只是告诉她,我是不是只能嘴上痛快。——滚!”
一句话已经验证是沈依依挑衅在先,沈彦也是知道嫡妹的跋扈,在冷下脸来的沈卿卿面前扶着人,一言不离开。
途中沈依依抢天哭地,要折返和沈卿卿拼了,却被心烦意乱的沈彦扭着丢回院子,并将事情告诉父母。
沈二夫人听到女儿受委屈,当即要把沈卿卿押来,是沈二老爷一声厉喝:“够了!就不能消停点,谁让你们去招惹她的。是非想要让她气不过,嚷嚷出来,叫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换了她亲事?”
两个蠢货!
就是要节外生枝也看看时候,明日尘埃落定,以后沈卿卿才真是叫他们搓圆搓扁。
有沈二老爷镇压,还欲理论的沈二夫人再愤愤也不敢哼了,只咬牙切齿想过后再整治那个死丫头。
一边的沈彦沉默着,袖中双手死死握成拳,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文翰院里,桐月却是神清气爽,仿佛是她亲手出了气。
沈卿卿见婢女都高兴得哼着小曲儿,托腮想,明天过了,她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有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人在身边,女郎也被感染,长长舒口浊气。又突然有些想念无机子。
也不知道素未谋面的师兄把人搞定没有。沈卿卿看向窗外,绿意盎然。
她微微一笑,脑海里浮现老人生气时会乱翘的小胡子。
等她料理完沈家这些龌龊人,她再去给他老人家赔罪吧。
翌日,天空晴翠,倒是个宴客的好天气。沈府仆人早早起身准备,花园里的戏台子也在搭起来,满府都是欢喜的气氛。
沈卿卿也起了个大早,像往日一般简单梳妆便要出门去。
桐月奇怪地跟在后边,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只是主仆俩才走到院门就被拦住了。
昨日沈依依来闹一场,原本撤了人把守的院门又护院林立。
沈卿卿看着拦自己的人笑笑,突然一抬手,人也快闪到为的护院身后。衣袂翻飞间,她袖中的丝线就那么无声缠上他脖子,随着轻轻一扯,护院出哀嚎。
先手制人的沈卿卿看着他脖间有血迹渗出,又是笑了笑,其它护院都被她利落地动作惊一下,等反应过来就看到头头的脖子皮肉裂开,淌着血。而他身边的女郎正看着伤口笑得温和无害,众人被她的笑意骇得头皮一阵麻。
......大、大娘子这是要做什么?!
女郎迎上他们惊骇的目光,轻声道:“带我去二老爷那边。”
马车此时突然停了下来,穿蓑衣戴斗笠的车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身朝车厢里喊道:“娘子,这雨太大了,不能再走了!”
听着被风雨打得断断续续的声音,沈卿卿撩起门帘,又是一阵扑面而来寒风与冷雨。她凝眉问道:“这是到哪儿了?”
“前面就是五里桥,过了桥再走五里路就进入青州府城的地界。”
车夫眯着眼看前方。
五里桥。沈卿卿嘴里喃喃念了句,居然是拿了斗笠戴上要下车看情况。
桐月在后边喊着,忙取过伞也跟着跳下车,为她遮挡。
只是雨下得实在是大,油伞也不怎么顶用,而地上已经是积了不少雨水,直接没过了主仆俩的脚踝。
是不能再走了。
沈卿卿看着不断涌过来的水,想起每年这个地方遇雨就得涝,还生过百姓在桥上被水冲走的事。
“许大叔,有什么地方能避雨的吗?”
“有的,前面不远处有个土地庙,只是太久未修缮,娘子若要去,怕是要在里面迁就避一夜了。”
许大叔伸手指向东面,沈卿卿顺着看过去,依稀见到是个小坡,地势比这儿高出许多。
她没有犹豫,转身要回车上:“就按大叔你说的,我们到那儿避一避。”
哪知就这空当,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人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高声喊让道。
那行人在雨中跑得极快,声音传到沈卿卿这儿时已经是离得非常地近。此处又只有这一条窄道,两边都是农田,根本是避让不急的。
桐月吓得一把就将沈卿卿护在怀里,扑向车辕,许大叔也是反应迅,一把就将两人拽到辕座上。
三四匹马与马车几乎是擦身而过,溅起的泥水泼了三人一身,又是跑了些距离才停下。
而跟在那几匹马后的马车也在要撞上沈卿卿一行时急时勒停。
“哪来的短命鬼,在这儿挡道!”调转马头的男子上前,二话不说就是厉声斥骂。
桐月见自家娘子被水溅得一身狼狈,不由得火冒三丈,张嘴就骂回去:“哪来的瞎眼郎,急着去见阎王!”
“你!”
上前的男子没想到这小娘子一张嘴挺厉,反倒被噎住了。
男子的同伴已回到后面马车处,沈卿卿听到那人喊了声世子,后面的话却又被风雨掩盖。
世子?
青州府并无藩王或获封国公侯爵位的人物,这世子是打哪来的?
沈卿卿疑惑着,坐直身子往后看了眼。顺着斗笠滴下的雨珠如同水帘一般,遮挡了她大部份视线,只能模糊看见比自己这辆宽了许多的马车轮廓。
那边又有人策马上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道:“我们世子心善,就不计较你们的冲撞之罪,快走快走!别再拦着道。”
桐月一听又来气了,这究竟是谁冲撞谁,躲在车里跟个王八一样就能不讲理了!
蹭地站起身,叉腰要与他理论。
沈卿卿此时已看清这些人衣裳上的徽记,眼中闪过诧异,想起一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她只觉得这种相遇当真有趣,就没阻拦这场争执,在听着婢女与人争论中,却又是听见一阵马蹄和车轮碾压的声响。
这条路是通往州城的,平素往来车马也不少,但在雨天接二连三的就少见了。
护在马车旁的秦晋隐隐约约听到前方传来争吵声,皱了皱眉头,轻敲车壁禀道:“公子,前面有两架马车在道中,好像生了矛盾。”
车内很快传出温润的声音:“去看看,若不是大事就劝着散了,这下雨天的,都着急赶路。”
秦晋应是,策马上前。
还没走近,就听到小娘子利落地骂声,“你们张嘴就血口喷人,是你们赶路不带眼,还险些伤着我们娘子,你们不赔礼道歉,我就叫你们好看!”
小娘子的话让围在她身边的儿郎们都笑了,有人还戏虐了回去:“你想要怎样叫我们好看,我看小娘子你就挺好看。”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气得桐月直接就撸了袖子。
就在哄笑声中,秦晋直接抽了刀,二话不说就朝那坐在马背上的儿朗们掷了过去。
那几人是练家子,凌厉的风劲袭来,下意识就是散开避让。马儿受惊,脚下蹄子乱踢,叫他们又是费了番功夫才安抚好,纷纷皆是怒视来人。
秦晋此时已一矮身,将插入泥中的刀给拔了出来,就那么坐在马背上指着几人道:“欺负女人是什么本事,若不和我打一场?”
尾音拉长,十足的挑衅意味。
而秦晋身后,又是有几位高大的劲装护卫跟上前。他们一行虽是衣着简便,可腰间的配刀与所骑的马有点眼力劲的,都可以看出不是凡品。
为难沈卿卿的一行人相视一眼,眼尖的看清再后边还有人影重重,大略一数,竟有二十余人。
当下心惊不已。
是权贵还是商队?这样的阵仗,比他们都张扬。
为之人又再度打量秦晋几眼,最后朝他一抱拳,虽还是要沈卿卿一行离开,语气却是软了几分。
桐月气得还在那哼哼,沈卿卿扯她袖子示意回车里去,她也随之转身回身内。转身前与秦晋说:“谢过这位郎君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前边怕要生意外,要慎行。郎君若是不着急,东面不远处的山坡有避雨之地。”
说罢,放下帘子,让车夫转道往东去了。
女郎在雨中一身狼狈,语气却十分从容和煦,好像先前那些让人难堪的事不是生在她身上。
秦晋闻言一怔,没想到还能遇到如此有涵养气度的女子。他默默扫一眼那简陋的马车,扯着缰绳归队,与嬴戎说明情况。
“......属下觉得那个戴斗笠的小娘子说得有理,再往前去一些是河流,也是个低洼处。眼下雨太大了。”而且这边已经是有水漫了过来,前边也不知是什么个光景。
还是慎重一些好。
嬴戎听罢亦觉有理,左右他只是去青州城游玩的,不急这一时半会。
秦晋便下令转道。而与沈卿卿冲突的那行人,在禀报后却听主子冷笑一声,十分不屑地说:“也就你们这些蠢货会信,摆明了那个小娘子怕我们后面报复,见来人仗义,诓他们护行。我们走,不必理会这样的鬼话。”
禀报之人倒也觉得有理,高喊继续赶路。可当马蹄踏起的水波溅打到裤腿上时,心中又莫名不安,应该不会那么邪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