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轩重重哼了一声,“桑梓,经过这场劫难,你最好给朕好好活着,否则,朕所有应允你的事,一件也不会让你如愿!”
桑梓没有言语,默了片刻之后,却问:“皇上,您知道民女的母亲,为何给民女取名桑梓吗?”
懿轩犹豫着问:“难道不是因为桑桓的缘故吗?”
桑梓含泪回道:“当然不是,民女的母亲,之所以为民女取名桑梓,是因为我韩家上至祖母,下至兄长,至今无一个尸骨可以还乡安葬。”
懿轩按在桌角的手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所谓落叶归根,不管官做到多大,故去之人的棺椁都会回乡葬入祖坟,牌位也会入祖籍祠堂享受后代香火。
可是,当时韩家是以谋反罪被抄家的,被斩杀之人,皆被曝尸荒野,整整十五年了,尸骨是否被收殓过,他都尚且不知。
懿轩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就连他这个做皇帝的,惊闻此言心内都悲痛不已,何况那些可都是她的至亲之人。
殿里的空气,像是一下子冷凝了下来,静的让人有些胆颤。
皇帝声音略有些颤抖,却无比坚决的说:“只要你有证据,朕必会为你做主!”
“多谢皇上。”
桑梓从容的走到那虎头钉床的末尾,一直凝重的神情,此刻却忽然泛起了些许的笑意。
“皇上,民女有冤,求皇上还我韩家冤死之人一个公道!”
桑梓喊完这句,重重的扑向面前的钉床。
懿轩猛地别过脸去,手里握着的一支毛笔,“咔嚓”被折成了两段。
而一旁的王大人,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李大人则是抬起衣袖,迅速的擦去了额上的冷汗。
这个小女子,当真不是凡人。
要知道今天她这一扑,自己是否还有命活着,就是个未知,何况她状告的可是桑桓和姜晟,一个三品文官,一个二品大员,若这场官司她赢了,那这两家,岂不又要血流成河?
一念至此,李大人又抬起衣袖,用力的擦了擦额头。
大乾自开国以来,最大的惨案莫过于韩家当年被判抄家。
可是没有想到,十五年后,因为一个小女子的不甘,却又掀起了一场惊天大案。
也许这就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吧。
钉床下,有鲜血若泉眼般汩汩流下,很快,虎头钉床的四只脚便浸在了血泊里,血腥味顷刻间充斥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让闻到的人皆脸色遽变。
桑梓趴在钉床上,脸色惨白,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若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丝丝缕缕的贴在脸上,可是她却咬紧了牙,一字字背诵着状纸上的内容。
“民女桑梓,状告桑桓不忠不臣,残害忠良等八大罪行:
其罪一:纵容家奴(女票)(女支)伤人,纵火行凶,后又弄权逃脱无视国法。
桑家奴仆赵四,在青楼(女票)(女支),因(女支)子不从便恼羞成怒伤人性命,后又纵火行凶意图掩盖自己的罪行,不料火势太大殃及池鱼,导致附近民居被烧,重伤数人。
赵四被判死刑之后,其母挑唆姜氏,利用姜晟的关系,买通狱卒,将诈死的赵四救出,后赵四逃去青州被人认出,如今人就押在城东的一座破庙里。
其罪二:滥用职权强买强***死人命。
桑桓生辰,其子桑握瑜为讨父亲欢心,强买赵家祖传‘八贤宝扇’,逼迫赵家老爷子触壁身亡,而桑握瑜怕此事泄露出去,又想对其惟一的幼孙下手。
赵二宝侥幸逃的一命,如今就在殿外,是为人证之一。
其罪三:构陷百姓,致使戚家家破人亡。
桑握瑜仗势欺压百姓,因着看上了戚家小姐戚玉茹,又怕强抢落人口实,便指使人引诱其兄长在赌庄赌钱,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活生生气死了戚父。
戚父死后,又逼戚玉茹的兄长将其卖入烟花之地,而后又假仁假义出手相助,在将戚玉茹接入桑府之后强行玷污。
而今,戚玉茹就跪在殿外,是为人证之一。
其罪四:丢失赈灾银两,欺君瞒上。
桑握瑜身为粮草押运官,押运途中遭人抢劫,丢失银饷粮草大半,却欺瞒圣上不报,假说粮草顺利送达,是为欺君大罪!
其罪五:桑握瑜身为朝廷官员,知法犯法,放高利贷,开设赌坊,无视朝廷法纪。
其罪六:桑,姜两家互相包庇,天理不容。
姜泽在边疆纵兵强掳民女十几人为妓致死,抢夺百姓粮食,打死打伤数百人,前任知府因密奏皇上被杀,后桑桓又帮忙隐藏奏折。
民女无意间在桑桓的书房发现了那封密折,为保命当时不能明言,已将当日密奏一字不落抄写在册,请皇上过目。
其罪七:桑桓发妻姜氏,心肠歹毒,残忍杀害妾室。
我母亲何氏,当年被姜氏诬陷与人私通,受尽折辱,后姜氏怀恨在心,又着令不堪之徒数人,将其凌辱至死,此仇不报,枉为人的子女!
其罪八:桑桓欺君瞒上,陷害忠臣,致使韩家蒙冤被抄家,三百多条人命无辜被屠戮。
当年韩国臻为吏部尚书,可桑桓为助姜晟上位,不惜借着前朝皇子谋反之际,栽赃韩家与谋逆之徒为一党,并伪造书信内容十二封,后在抄家过程中,又私自埋下盔甲一百五十副,当做韩家谋逆的铁证。
老天有眼,十几年后,居然让我找到了当年那个伪造我祖父书信的师爷,他因当年之事,差点被姜晟灭口,九死一生逃的性命,如今人就在殿外候着,是为人证之一。
我祖父,伯父,父亲,当年含冤认罪,非气节不足,而是酷刑之下的强行画押而已。
皇上,当年我祖父自知难逃一劫,曾亲自写下血书,藏于死牢东南角第二块地砖之下,求皇上派人去收取。”
她一行说着,懿轩紧握的拳头指缝间,不觉已有鲜血流下。
皇帝的声音哽咽道:“子猷,你可听见了?你亲自带人去取韩大人的血书!”
子猷忙应道:“是,属下遵命。”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桑梓已经支撑的十分的困难了。
她眼前一阵阵发晕,甚至连不远处的皇帝,都有些看不清楚了,可还是声音微弱的继续说道:“皇上,民女还要状告姜氏一族草菅人命,弄权欺君八大罪状!”
懿轩眉心重重的攒着,目含悲痛,无比怜惜的望着她问:“你,还有力气说完剩下的状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