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第二个把人和事区别开。什么叫把人和事区别开?就是要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人性是复杂的,是易变的,是没有标签的,有标签的是事。如果你错误地替人贴上标签,那你这辈子可就不好办了。
比如说,民国时期,著名的史学家简又文先生撰《太平天国简史》,书中称,洪秀全早在广西金田团营,就挑选了三十六名美女为妾,号为王娘。攻克南昌之后,复又挑选六十名女子,强掳为性奴。而洪秀全于南京的日常生活,就是以虐杀女人为乐。据此,简又文先生得出结论称,洪秀全生活作风严肃,简直是一个严格的道德主义者。
一个强掳民间女子近百人,淫欲无度的色情狂,怎么会被简又文先生称为作风严肃呢?照这么个扭曲的思维来分类,监狱里的强奸犯色情狂,岂不都成了圣人?
因为简又文先生认为,洪秀全崛起东南,与清帝国叫板,是正义者的行动。事先替洪秀全贴上了正义的标签。洪秀全既然是个正义者,那么他必然是生活态度严肃的,必然是个严格的道德主义者。标签已经贴上了,结论就无可更改。不管洪秀全玩弄多少女人,都是作风严肃;不管洪秀全虐杀多少女性奴,都是严格的道德主义者。
在简又文先生这里,论据与论点完全背离了,其原因就在于简又文先生犯了糊涂,错误地把标签贴在人的脸上,而不是把标签贴在事情上。
事实上,真正的客观常识是,一个人做什么事,他就是什么人。一个人救死扶伤,他就是在做善行。可是突然间他又强暴民女,那么他就是强暴犯。强暴犯和善人都是他,这才是人性的复杂所在。同理可证,洪秀全剽掠民间女子,淫欲无度,那么他就是个大色狼,这才是从事情推导出来的最简单的结论。但是简又文先生缺乏这个最基本的常识,他是先下结论,发现论据与结论不符,也只好硬着头皮搁在这里,因为简又文先生不是圣人,只是普通人。
重复一遍,一个人做什么事,他就是什么人。这就是把人和事情区别开来的最基本法则。这句话看起来非常简单,但真正能够按此思考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你已经学会遵循此法则来思考问题,那你就已经接近圣人了。
曾国藩之所以与大众拉开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迈入圣者的境界,就是因为他考虑明白了这么简单的两个问题。
而李鸿章是知道老师的思考特点的。所以,他也知道他拒绝出兵镇江,置曾老九于危险之地而不顾,激怒了曾国藩。但李鸿章更清楚的是,曾国藩恨他是恨他做的这件事,而不是恨他这个人。
曾国藩只对事,不对人。
所以李鸿章知道,今天他做了件事,曾国藩认为是错的,因此痛恨他;等明天他再做另外一件事,曾国藩认为是对的,就会喜欢他。所以,他丝毫也不把老师的恼火与愤怒放在心上,尽管放手去做自己的事。
只要事情做对了,这个人就对了。
这就是圣者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