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也没去他那里做义工,一是女儿在家她走不开,再一个她也不喜欢跟他一起泡实验室,他这个人,在家里没什么情趣,在实验室更没情趣,她还怕别人说他徇私舞弊,照顾自己的老婆,又怕别人说她把老公盯这么紧。
她的那几个美国女同学当然也没去他的实验室做义工,因为她根本没对她们提这事,也没再邀请班上的女同学上家里来,要做项目了,就去别人家,或者找个空教室做。
她跟那帮美国孩子一起上课,反倒没有年龄的压力,因为他们对年龄好像不那么敏感,看不出她的年龄,也不打听,有时见到她跟女儿在一起,都以为是她的妹妹,真把她开心死了。
但在华人圈子里,就不同了。你多大年纪,人家都看得出来。即便看不出来,问也要问出来。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也管她叫“大姐”;有些年轻的,都上大学了,也管她叫“阿姨”;还有几个从国内出来读研究生的人,都管她叫“阿姨”,搞得她义愤填膺:叫什么阿姨啊!我才三十多岁,你们也都二十好几了,我生得出你们这么大的孩子来吗?
还是美国人简单,彼此之间不怎么拉亲戚关系,不管你多大一把年纪,他们都用名字称呼你。她在国内是学英语的,那时就有个英语名字,叫戴安娜,出来后还是用这个英文名字。同学当中没谁叫她“大姐”或者“阿姨”,都是叫她戴安娜,让她感觉很好,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读大学时的心态。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突然看到丈夫进来了,没穿衣服,只在腰间裹了个浴巾。
她对他努努嘴:“把门闩上。”
他立即转身把门闩上,然后走到床前,貌似不在乎地揭开浴巾,露出赤裸的躯体,但还没等她看全,他就飞快地钻进了她的被子。
他在被子里摸索着脱她的衣服,略带抱怨地说:“怎么还穿着衣服呢?”
“我哪知道你今天会回来?”
“我天天都回来了。”
“但你哪天不是搞到半夜三更才回来?”
“你今天打电话了嘛,我肯定会早回来。”
“你这还算早?”
他没再说话,脱掉了她的睡衣和内裤,把手伸到她两腿间:“没什么水嘛,不是说排卵期水很多吗?你没测错吧?”
她有点不快:“测错了又怎么样?难道不排卵就不能那个?”
“不是你说的吗,少做几次才容易生男孩。”
“我还说过要有高潮才容易生男孩呢。”
他不吭声了,大概在想着怎样做才能生男孩。
抚摸了一阵,他说:“可惜没把神器带到美国来。”
“你还在想着神器的事?”
他有点失去耐心了:“怎么你的高潮这么难来?”
她正在兴头上,心情本来是很好的,也不想打岔,但他这句话实在太刺耳了,让她没法不计较:“什么叫我的高潮这么难来?你的意思是别人的高潮不难来?”
丁乙知道那个的时候不该扯闲篇,但这也怪不了她,是他先扯的。
他咕噜说:“别人的高潮我怎么知道?”
“肯定是你弄过别人啰,不然哪来的对比?”
“别瞎说了,我们满家岭的人不兴出轨。”
“你现在哪里还是满家岭的人?早就把满家岭的东西忘掉了。”
“才没忘呢,我走到哪里都是满家岭人。”
她本来想提提“盐钱”的事,说你现在就不拿盐钱衡量一切了,但她又怕这样一说会提醒了他,搞得他又用盐钱来衡量一切,那就麻烦了。
她只提醒他另一件事:“那对因为偷情被大爷捆起来推到悬崖下去的男女,不是你们满家岭的人?”
他不屑地说:“他们不是满家岭的人,是满家岭的败类!”
“这不都是个名称问题吗?败类也是人。”
“我不是满家岭的败类。”
“那谁知道?”
“我们满家岭的列祖列宗都知道。”
“他们都睁着眼睛看着你?”
“当然啦。”
“你那两年一个人在法国,难道就没出过轨?”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没有。”
“两年哦,不是一天两天哦,你没出轨,是怎么解决你的生理问题的?”
“我没生理问题。”
“瞎说,正当年的男人,怎么会没有生理问题?”
“是没有么,我各方面都正常。”
她没想到又被他钻了个空子,遂严格定义说:“我不是说有问题的问题,我说的是生理需要。”
“我没有生理需要。”
“啊?你连生理需要都没有了?”
“我的生理需要就是吃饭睡觉。”
“别把自己说得跟木头似的。”
“真的嘛,那两年又要学法语,又要学专业,还要做实验,写论文,哪有时间想那些东西。”
“那个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身体的需求,自然就会产生。”
他想了一下,说:“那时真没什么身体需求,只想能够睡一会。”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能忙到那个地步,但她从自己的情况来看,至少女人是可以忙到那个地步的。她刚生孩子的那几年,就老觉得很忙很忙,只想有谁能帮她照看一下孩子,她好睡一觉,对那个没有一点兴趣,每次他要,她都觉得麻烦,但不做又怕他出轨,只好草草应付。
他那时帮不上她什么忙,一个是他自己就很忙,再一个他照顾孩子不行,宠是很宠,但都是无原则的宠,做事也比较粗手大脚,叫他给孩子做饭、喂饭、穿衣、洗澡、换尿布什么的,他都会搞出点问题来,她花在纠正他错误上的时间,比她自己亲自动手还多,所以干脆不要他帮忙了,全部自己搞定,他一般就是等她把孩子都打点好了之后,带出去玩一会。
而她就趁那点时间收拾屋子,洗碗洗衣服吸尘拖地。这一切还没做完呢,他已经带着孩子收兵回巢了,因为他又得去实验室忙活了。而她就忙着给孩子洗澡啊,换衣服啊,讲故事啊,哄睡觉啊,忙得不亦乐乎。
孩子睡了,她还得抽时间备会儿课,常常是还没备多少呢,就疲倦得睡着了。
那时他来麻烦她那个的频率也不算高,她不知道别的男人每周做多少次,没法横向比较,只是纵向地比比,感觉他比刚结婚时做的次数少,有时一周一次,有时一周两次,全看当时的情况。有时他太忙,一周一次爱都不做也有过;有时她太累,半夜被他弄醒很不爽,不肯做,他也只好算了。
后来他就去法国了,是中法联合培养项目,经过考试选拔的,听说全国只选了十几个人。
她太震惊了,下巴都快惊掉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学了几句法语,居然能到法国去读博士,而且不是他本专业的博士,是生化方面的博士,真是彻底把她镇了。
他出国,她没别的意见,唯一的担心就是怕两地分居,婚姻会出问题。听说法国女人最风骚最浪漫了,她看的那些外国小说,只要是写风骚浪漫的女人的,大多是法国女人,什么啊,啊,啊,不都是法国女人的故事吗?
她把她的担心对他说了,他不以为然:“我连法国话都不会说,到哪里去找法国女人?”
“你不会说法国话?那你怎么考上联合培养的?”
“我说的是不考法国话。我不会说,但我看得懂资料。”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会说法国话,你就要去找法国女人了?”
“我哪里这样说了?”
“但你刚才不是说‘我连法国话都不会说’?”
他完全不懂得这之间的推理,愣愣地说:“我是不会说法国话嘛。”
她原以为他一去法国,就能把她们娘儿俩办过去探亲,但结果却不是这么回事,一是他没那个经济能力,另一个他也没那个时间,总是很忙很忙,忙得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打个电话回来,跟她和孩子讲几句。
她父母有点着急:“你们老这样两地分居不好啊,会影响夫妻关系的。”
她很不耐烦:“我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你们催有什么用?”
父母都不敢催了,妈妈说:“其实这样还好些,他这么忙,又没多少钱,你又不懂法语,你们娘儿俩去了那里,还不是受苦受累?搞不好还把国内的工作搞丢了,还不如就待在国内,生活还安逸些。”
她姐姐听她说了这事后,安慰她说:“他肯定很忙,你想啊,他的法语也不是很好,又不是搞他以前的专业,等于是一切都要从头来,说不定连课都听不懂,他不拼命学习,怎么跟得上?”
“姐,你说他会不会是变了心,看上别的人了?”
“我都说了,他现在肯定忙得跟鬼似的,哪有时间去看上别人?”
“但如果别人看上他了呢?听说法国女人都是又浪漫又风骚的。”
姐姐朗声笑道:“法国女人又浪漫又风骚,怎么会看上你的小满呢?他在国内还算个美男子,鼻子有点高,眼睛有点凹,在一群塌鼻子中国男人中很出众。但到了法国,他那鼻子眼睛不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吗?放心吧,他不会跑的,你只但愿他学习别太累,别把身体累垮就行。”
按照原定的联合培养计划,他应该在法国待两年半,完成博士课程后就回国来做论文。但他在法国待了两年,就跟着导师跑美国去了,边工作边完成博士论文。
她带着孩子又等了一年,才通过探亲来到美国。
她走了一阵神,感觉下面越来越干,已经有了疼痛的感觉。
他也觉察到了:“怎么搞的,越来越干,你今天没排卵吧?”
她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试纸。”
他抽出手来,扯了条毛巾擦着,说:“你出国来的时候,把神器也带出来就好了。”
“就几个箱子,好多东西都装不下,我还带那破玩意儿?”
“神器能占多大地方?”
“但如果过海关的时候,人家翻开检查,发现那玩意儿,像什么样子?”
“那有什么?又不是违禁品。”
她想了想,说:“以前听我姐姐说,美国有那种东西卖。”
“美国有神器卖?”
“不是你们满家岭那种神器,是别的材料做的,但是形状……”
“会不会是我们满家岭的人流落到美国来了?”
她忍不住笑了:“别又想着扩充你那族谱了,我姐说以前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兴崇拜那玩意儿,到处都有神器,大的小的都有。”
“你姐说哪里有卖的?”
“她说购物中心就有。”
他把擦手的毛巾扔在一边,说:“睡吧,今天不做了,等我明天去看看卖神器的是不是我们满家的那个人,问他要个神器来再说。”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呢,哪知他真的翻过身去,很快就睡着了。
她起了疑心,从来只听说男人起了那心,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怎么还有男人前戏了这半天,居然这么安安稳稳地睡了?是不是他在外面做过什么了?深更半夜的,就他和那个小温在实验室里,那小温没男朋友,独守空房,还不欲火焚身?如果存心要勾引他,难道他还抵挡得住?
她越想越不舒服,终于忍不住推醒他:“你就这么睡了?”
他睁开迷茫的眼睛,问:“你还没睡?”
“我在问你呢,那个小温,怎么也半夜三更的还守在实验室里?”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实验室里就你和她俩人。”
“那个韩国人也在那里啊。”
她知道他说的韩国人是谁,是他实验室的一个研究员,很不简单的一个女人,在韩国读的医学院,离婚之后到美国来闯天下,已经通过了美国的医生考试,做完了住院医,正在做研究员,听说做完三年研究员,就可以在美国挂牌当专科医生了,年薪可以达到半个百万。
那韩国人姓“万”,但韩文拼成man,刚好跟他的姓是一个拼法,而韩国人有个医学学位,英语里也是Doctor,所以他们两人的英语称呼都是Dr·Man。
她也挺不放心这个韩国女人,上次他邀请实验室的人来家烧烤,这个韩国女人还恬不知耻地用英语对她说:我和你丈夫都是Dr·Man,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就是挺有缘分的哈。
她很不满意丈夫招这么个离婚女人来实验室工作,但丈夫说韩国人不是他招来的,是美国一个什么协会介绍来的,由那个协会付工资。丈夫说:“不花钱雇个人来做实验,有什么不好?”
她没想到韩国人也在实验室泡到这么晚,怀疑地问:“她也在那里?我怎么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在做实验,你怎么听得到她的声音?”
“现在?她现在还在那里?”
“应该还在。”
她见他说得这么有把握,不好再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打电话去实验室,但又很想打,便怂恿说:“你打。”
他欠起身,按了电话的免提,拨了个号,不一会,屋子里就响起韩国口音的英语:“满博士的实验室,我是万医生,你是?”
他自报家门:“是满博士。”
那边笑起来:“你好,满博士。”
两个Dr·Man用英语交谈了几句,然后他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出去拿车时小心点,就结束了谈话。
打完电话,他关掉免提,无声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怎么样?现在不怀疑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钻进他怀里:“只怪你太吸引人了,四十岁了,也不长胖,也不见老,实验室里又招这么多单身女人,让我不放心。”
“那都是些什么女人啊?都比不上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哼,你现在学得好会说了,但你越会说,我越不相信你。”
“那我不说了。”
他一把掀开两人身上的被子,压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