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
青青第二十三章他眼底有光,映着昏暗烛火,一时明,一时灭。青青撇开脸,不看他。陆晟却仿佛得了十分的满意,反手横过她腰间,另一只手托住她膝弯处,将她横抱起来。慌乱中,青青受了惊,赶忙拉紧了胸口松散的衣襟,两只眼瞪得圆溜溜,警惕地盯着他,“你还想做什么?”陆晟笑,“怎么?小十一还没吃够?”青青的脸蹭一下红透,她低下头紧咬下唇,恨死了眼前这个得寸进尺欺人太甚的禽兽。而陆晟等不到回答,也不见恼怒,再向前几步,将她放回床上,人安顿好了,他却仍不收手,青青忍不住推他,“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说明日大朝耽误不得吗?”陆晟道:“骗你的,挑着今日出宫就是因有两日空闲。”“你——你怎能如此信口开河。”“怎么不能?”“你是皇帝,君无戏言。”“这时候倒想起来朕是皇帝……”陆晟靴子也未脱,便合衣躺在六柱床外侧,枕着青青惯用的软枕,舒展四肢,躺平时未忍住,发出微微喟叹声,似乎是累极了,好不容易能在这躲出半日闲。他闭着眼,也不顾她是什么模样,随口说:“你这枕头倒是不错。”青青一怔,没料到他会忽然起了头聊这些,便仍警惕的撑着身子,半坐在床内,见他闭着眼,又不自觉放低声音答:“近日早起晚睡时常头疼,便央了老嬷嬷将冲过茶叶晒干了,集起来,再将茉莉花与六月雪都风干,一并做成软枕,才用了小半月,倒是比之前好些。不过这东西不成规矩,宫里是不让用的。”她说话时轻声细语,真应了那句温柔如水,让个半睡之间的人听着越发舒心。而她自己说着说着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戒备,远远卧在床内,望着昏暗烛光下一张英伟甚至略带清秀的侧脸,恍然间似乎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年纪,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怕,天塌下来自然有人替她担着。朦胧间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牵在身侧,“宫里都是石枕、玉枕,歇觉也得时时绷着,确实不如外头自在。”“你在宫里也过得不大顺心?”“嗯……倒是时常想回关外走走。”青青忽而一阵笑,又听他问:“你笑什么?”这人真奇怪,明明未睁眼,却仿佛真真切切瞧见她嘴角窃笑。青青停了停,笑过了才说:“我当真龙转生扶济苍生的当是个如何如何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也是如此,倒像个一夜发家的老员外,山珍海味吃够了,娇妻美婢也看够了,夜里还想着家中那头老黄牛呢。”她越说越觉着好笑,陆晟与老黄牛,倒是比喻得精绝伦,然而陆晟却不等她高兴完,长臂一伸,便将她捞到怀里,她挣扎也无用,很快被他牢牢困在身侧。他亦翻过身,几乎半压在她身上,眯眼望着她在挣扎之中松落的衣襟,忽而一笑,张嘴在她锁骨上轻咬一口,继而抬头,哑着嗓子问:“你倒是越发大胆,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如此说,人人莫不如此,隆庆呢?他的老黄牛在哪?”青青被迫躺在他身下,抬眼便是他眉心川字纹,无论是说笑或是深谈,总带着难以消弭的威严。她回想往事,轻叹道:“他原想做个文人诗客,逍遥散仙,却被祖宗同天下两座神山压得未有一日畅快。我从前总想着,他若是投在哪个员外家中,或许比……罢了,父亲已逝,我不该在这时候与你谈这些。”“你就不曾想过,若不做皇帝,他或许也投不到富贵人家……”陆晟懒极了,大半重量都压在青青身上,密密实实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若是投身在老农家中,每日要下地做活,辛苦整年,家中仍然留不下半袋米,哪来的闲心读作画?”他捏了你她下颌,调侃道,“你打小养在宫里,愁的尽是春风秋雨花落花开,倒也难怪。”青青素来敏锐,当下已觉出他话中轻蔑,因而说:“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苦?”陆晟略抬一抬眼,饶有兴致问道:“噢?愿闻其详。”青青却说:“我确实不知,就如同老农不知我之苦,陛下也不知我之难。”“诡辩。”“小胜一局。”她浅笑,似此夜花开,阒然中美得叫人心揪。陆晟心中瞬时似寒潭破冰,化春*水一片,禁不住低头含住她柔软双唇,也不顾先前对她做过什么,这一刻吻得缠绵温柔,一点点勾着她的小舌头,勾出她未曾领会的新奇故事,令她没了骨头,丢了魂魄,一双玉臂不知不觉攀在他肩上,唯恐下一秒他便走了,令她的幻梦成空。红烛爆出一声哔啵,陆晟在双双喘息当中结束一段蚀骨的吻。青青双眼迷蒙,毫无焦距地望向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主宰,她的一切。陆晟对此全盘接收,他伸手拨开她额上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沉沉道:“大胜一局。”青青回过神来,撇撇嘴说:“哪有人如此自封,好不要脸。”陆晟道:“朕说的是你。听闻姑娘今日赢走朕心,朕——特来相贺。”他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可惜她却不领情,“谁的心?腥的臭的,我才不要。”不知这句说中了什么,陆晟竟突然大笑,翻个身自她腰上离开,复又躺回去,笑够了,枕着她的药枕,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仍未散,“你这枕头闻着安神。”青青心中警铃大作,急急道:“我可就做了这么一个。”话刚说完,就瞧见陆晟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知他当她是守财不肯舍,她面上过不去,因此追上一句,“我瞧你今日疲惫得很,后颈僵直,血脉不通,倒是该采大朵菊花,撕出花瓣晒干揉碎,再加川芎、丹皮、白芷填进布袋充作枕芯,平日用着,能通关窍,利滞气,必定……必定比我这茶枕好些。”陆晟笑问道:“读过医?说起来头头是道。”“略读过一些,懂一点皮毛而已。”“古人做花枕,倒也是一件雅事。”睡意渐深,他合上眼沉沉吟上一句,“名字因壶酒……”她随口附道:“风流付枕帏。”他嘴角上翘,“闲诗度读得不少。”“略背过几首黄诗。”“噢?背来听听。”她略想一想,放开细软声线,“落星开士深结屋,龙阁老翁来赋诗。小雨藏山客坐久,长江接天帆到迟。宴寝清香与世隔,画图绝无人知。蜂房各自开户牖,处处煮茶藤一枝。”陆晟听完,抬手按在她下颌处,指头贴着她下嘴唇,语带薄怒,“谁是龙阁老翁?谁是绝画图?”“我不过是随口念一句诗……”她张口说话时,舌尖不经意扫过他按在她下唇的大拇指,为他心上带来一点点濡湿,一点点□□,一点点怦然。陆晟忽然间一把搂住她,紧紧团在怀中,她忍不住挣扎,头顶却传来他的低声威吓,“朕虽有十分累,但你再闹,朕便让你趴在底下再来一回。”青青瞬时间吓白了一张脸,哆哆嗦嗦地倚着他,不敢出声,直到他抬手轻抚她后背,低语道:“怎生瘦成这副模样,全然只剩一把骨头。”说完却又将手掌伸向别处,团了团,握紧了才满足,“好在这一处是够的,生的比旁人都好。”什么旁人?哪个旁人?多少旁人?寻常人应当去钻牛角尖的事,青青却分毫不在乎,她只等他睡去,呼吸均匀时才偷偷抬头,借着芙蓉帐外一丝丝微弱的光,看着他沉睡中却并未放松的脸孔,静静出神。也不知何时睡去,再睁眼时身边已人去楼空,连带她那只茶枕也不翼而飞,她爬起来,揉了揉眼,发觉床边有人留一张字条,上头笔走龙蛇,写的是“以一换一”,是叫她另做一只来换,真真是个斯文土匪,人面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