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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躲进乌云里,沉闷躁|热,马车等在宅门外,地上的台阶干净,侍卫鹰眼锐利,拿刀肃立。一刻钟的时间很过去,赵统领等候在门外。“时间已到,”他说,“庄小姐该走了。”她抬起头,朝他颔首,轻声道句多谢,又回头让庄丞相好好保重身体。庄怀菁整了整绣金丝蝴蝶边的袖口,缓缓走出牢门。出去之前,她看了一眼庄丞相。他站在圆木柱前,看着她,轻轻摇了头,庄怀菁微微抿嘴,回过头来,带上帽帷。雪青衣袂随风轻飘,称得她肌|肤如玉,若天上仙,空气闷得人发慌,像是要下雨样。“他身体不好,尤其是这种日子。”她别有意指,赵统领拱手道:“属下做不了主。”庄怀菁不再说话,太子底下的人和他如出一辙,不收贿赂,严正刚毅,说一不二。青瓦上停几只鸟儿,马夫见人出来,跳下车开门,庄怀菁绣花鞋踩小凳,掀开檀色帷幔,手扶车沿上去。马车露出一月白衣角,她愣了愣,望进去,与车人淡漠的眼神相视。是太子。庄怀菁立即反应过来,行礼道:“殿下圣安。”他怎么会在马车里?不是说有要务在身吗?太子只淡声说:“过来。”天牢地势平坦,围墙高大,庄怀菁微微迟疑会儿,手微动,进了车内,马车帘幔轻轻放下,车架坚实牢固,两旁垂挂的流苏微微晃动,青天白日,枝繁叶盛,知了趴在树干上,叫声不停。她跪在马车,低头道:“今天或许下雨,臣女心里总怕父亲的病发作,他这人不听劝,要是没人发现,就一直熬,只有母亲敢说他,太医以前来过相府,开了好些药,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用。”庄怀菁还没那么迟钝,看庄丞相那样,很显然,是太子同他说过什么。情形这般严峻,他样子却不像是在骗她,除了和太子达成了某些协议外,她想不出别的理由。到底是她的勾|引成了今天的事,还是源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不得而知。庄丞相让她不要去招惹太子,倘若可以,庄怀菁也不想,但是晚了。“倘若那些药能用得上,便不消再让太医……”庄怀菁话还没说完,马车便突然朝前行驶,她一个不稳,半个柔软的身子径直跌在程启玉结实的腿上。程启玉没扶她,只是低头看一眼,开口道:“天牢禁地,庄相爷就在不远处,你是想做什么?”她常借这样的意外做这些看似单纯,实则放|浪的事。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就是从这种别有用心的意外开始。庄怀菁知道他误会了,忙收回手,要退开一步时,却又硬生生停下了动作。她想起事情还没结束,父亲尚在天牢,所有一切都要仰仗太子。无论是谁做这些事,心都会有委屈和难堪,庄怀菁要冷静得多。她呼了口气,靠他极近,手慢慢搭在自己腿上,纤腰如柳,抬眸望他,好似没懂他的意思,说道:“臣女心想如果能让人把药送进去,或许能省下不少。”这时才想自证清白未免太显做作,可若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得罪太子,并不划算。程启玉没有回她,似在想什么事。庄怀菁又道:“殿下?”“现在这位御医,去过庄家。”程启玉看她,淡淡道,“庄相爷对你说了什么?”他靠在马车壁上,庄怀菁的发丝垂落他手背,他捻起一缕。眼前人娴雅淡静,散着一股熟悉的淡香,是沁人体|香,她身子从小就带着。庄家大小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一等一,高贵的身份地位,绝佳的容貌才华,样样都是无人能比的出色,便连使这种的手段,看起来仿佛也比旁人要坦荡得多。当真是长大了。“时间太短,父亲没时间说。”庄怀菁回道,“多谢殿下开恩,允臣女同他见上一面。”太医能去,自是最好。庄丞相不想让她知道,不代表今日过来没有收获,得先回去,把事情告诉庄夫人。程启玉的手松开庄怀菁的长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他道:“你父亲犯的是死罪。”庄怀菁双手撑地,顿了顿,回道:“臣女信他清白。”马蹄着地,发出声响,马夫拿出太子的令牌,慢慢驶出天牢。时至今日,便是证据再怎么对庄丞相不利,庄怀菁也只能说句信他。太子放开她的下巴,静声不语。车内沉默了好一会儿,庄怀菁迟疑半晌,犹豫道:“不知殿下前来,是要做什么?”如果只是想问一句庄丞相说了什么,不必他亲自过来,方才赵统领便可直接问了。“如果二皇子明日找你,”他说,“问他是否查到刺客身份,有消息后派人传信给孤。”庄怀菁愣怔片刻,道了声是。传闻果然是对的,太子和二皇子关系势同水火,这种事他居然都亲自来一趟。……万管家发现通草一事后,派人严密监察庄夫人的药,找到了一个行迹最为可疑的,是庄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缨萝,她有头疼病,近期找大夫开过药,其便有通草。不能打草惊蛇,便只能派人盯着。庄怀菁与太子同行小半天,提心吊胆,回了铺子后才松口气。她一回到庄家,淅淅沥沥的雨便下了起来,雨水顺叶片的脉络,滴落在平坦的地上,干净的台阶被溅湿。庄鸿轩在庄夫人屋子里读书,他脸蛋圆圆,夹在雨声的读书声朗朗,庄夫人躺在床上,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开。“母亲?”她回过神来,庄夫人背靠床栏,握住庄鸿轩的小手,想要夸他一句,等望见他与庄丞相极其相似的眼睛后,又叹了好大一口气,她低声道:“若是你父亲在就好了。”庄怀菁的声音传了进来:“总会回来的,母亲不要乱担心。”泉云撩开圆润珠帘,庄怀菁穿淡青罗裙,后边丫鬟手里端漆木托盘,有一碗热乎的糕点和桂花酸梅汤。庄鸿轩转过头,叫了声菁姐姐。庄夫人忙问:“菁儿,归筑说你有事同我说,和你父亲有关吗?”床榻的帷幔用金钩挂起,刻玉兰花脚踏上摆双绣鞋,庄鸿轩坐在床前的四足圆凳,衣着干净。“轩儿今日可有好好读书?”庄怀菁岔开话题,走过去,“厨房备了桂花酸梅汤,正用凉水浸着,要不要去尝尝味道?”庄夫人愣了愣,开口道:“轩儿先去吃饭,稍后再过来给母亲念书听。”庄鸿轩年纪虽小,但也听出她们有事要说,点头把书放在一旁,随泉云下去。雕花窗牖打开透气,屋内的盆景吊兰也换上新的,丫鬟将肉羹放在床头小桌旁,福礼下去。“好消息。”庄夫人急问:“是什么?”“临师兄有门路,他去见了父亲。”庄怀菁坐在床榻旁,径直从袖口拿出个玉扳指,放在她手,“临师兄说,人还好,只是消瘦了些,父亲还让临师兄告诉我们,他很就会回来。”庄夫人手心颤抖,潸然泪下,这是她送给庄丞相的,曾经磕碰出一条狭小的细缝,他没舍得换,已经有二十多年。“他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惹上这种大事!”庄夫人眼泪直流,“都告诉他要安分守己了!”庄怀菁道:“母亲相信他,父亲不会做那些事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临师兄说那种话。”“他肯定是做事被发现,所以惹恼了陛下。”庄夫人握着玉扳指放在胸口,声音里带哭腔,“总不听我话,还什么人情?”雨落在屋檐上,发出滴答的响声,脊兽挺|立。庄怀菁愣怔。庄丞相也说过相同的话,欠人情?欠谁的人情?莫不是与前朝有关?庄怀菁没好问出口,只是抱住庄夫人,轻轻拍她的背,垂下纤弯的睫毛,说道:“母亲好好养身子,万一父亲回来,见您这般憔悴,该心疼了。”庄丞相对赵姨娘和孙姨娘一向不上心,她有记忆以来,便没见他去她们房里歇息,也不亲近庄苑和庄月。母亲性子强势,但太脆弱了。她没和庄丞相细说庄夫人的事,也不打算和庄夫人说他在牢狱的情形,说出来不过是平白增添忧虑。庄夫人许久没听到庄丞相的消息,今天见到这玉扳指,情绪一时失控,哭得晕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吓得庄怀菁连忙派人叫大夫。大夫急匆匆赶过来,诊脉之后,摇头道没事,庄夫人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对身子好。庄怀菁松了口气,睡过去也好,不用再扯太多谎——她只是个被拒在东宫外的人,所有事情,都是临师兄告诉的。庄夫人睡了过去,庄怀菁和庄鸿轩便不再打扰,屋内留了好些个丫鬟伺候,庄鸿轩随庄怀菁去了溱纭院,问她发生了什么。“日后你便知道了,”庄怀菁坐在红木圆桌旁,抿了口茶,“若有人行迹不对,切莫打草惊蛇,来告诉我。”庄鸿轩趴在桌上,双腿摇晃,抬起头疑惑问:“菁姐姐?”庄怀菁轻轻放下手茶杯,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你是家唯一的嫡子,所以大家都让着你,但这事过了之后,你肩上也总该有些担子了,姐姐帮不了你。”她身上已经有屈|辱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