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从进浣衣局的次日见到那几件带着葵水的中裤起,就猜到浣衣局也绝非什么清净之地,肯定有不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她,故而,她才拒绝一切特殊化,和大家一起同吃同住同做事。
唯一的例外是为朱恒针灸,这个是绝对不能耽误的,原本依曾荣的意思是想让覃叔把之前那位乡下老大夫请到京城来,可朱恒没答应。
他是怕京城这边的眼线太多,他频频出宫的话肯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只要一查,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可曾荣不一样,他带着曾荣回钱府,钱府只有覃叔一家守着,他们是断不会出卖他的。
只是如此一来,他和曾荣的声誉多少会受到些影响,好在他是个残疾人,宫里那几位对他感兴趣的主子如今也大抵知晓了他的身子状况,应该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排除了男女之情,他们两个频频出宫的目的就更为神秘了,为堵住悠悠之口,曾荣和朱恒想出了一个说辞,一是带曾荣出去解馋,二是查阅这大半年的账簿,三是给曾荣找个理由回家。
故此,每次曾荣给朱恒做完针灸,就会回自己家待一会,也就半个时辰左右,朱恒就会来接她。
可惜,这三个理由别说皇上,就连常德子也是不大信的。
这不,回到乾宁宫的常德子把曾荣给做的那双鞋和手套拿出来后,顺带着把曾荣的那番话也转告了。
“就这么简单她自己主动说的”朱旭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问道。
“回皇上,解馋是她主动说的,后面两条是老奴临走之前问她的。”
“你信了”朱旭抬眸斜了他一眼。
“回皇上,解馋一说,若说不信吧,这话带出来太自然了,是见老奴心疼她瘦了气色不好,安抚老奴时顺嘴带出来的,若说信吧,老奴也觉得不太可能,何必舍近求远,二殿下每日的份例菜之前也没少往内三所送。至于后两条,老奴是不太信的,账簿可以抱回宫里看,回家也不必如此频繁,况且,她每次在家待的时间并不长。”常德子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些年习惯了,他在皇上面前从无任何隐瞒。
“罢了,由着他们吧,朕倒是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能折腾点什么花样出来。”朱旭放下了手里的两样东西,闭上眼睛,把身子往后一靠。
常德子见此,忙上前轻手轻脚地替他揉捏起脑袋来,一边揉一边问可否需要宣太医。
“不必了,你这手法也不差了。”
“是曾太医教的好。”常德子轻声回道。
朱旭听了这话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想起一事来。
旧年曾荣跟着曾太医也学了一阵子针灸和按摩,彼时他问过她的初衷,这丫头说是等她出宫后可以为那些看不起病的乡邻们造福。
如今想来,似乎不这么简单。
若果真如此的话,为何不学些真正医术医道,或是找宫里的女医学些女人之病,毕竟乡下的女医更是凤毛麟角。
可曾荣却偏偏学的是针灸和按摩,一个女孩子,找男太医学针灸,本就有诸多不便,为此,曾荣还挨了一场骂。
朱旭记得很清楚,是旧年在南苑避暑时,两人在院子里探讨针灸时正好被王柏碰上了,王柏劈头就训了这丫头一顿,可事后,这丫头依旧该干什么仍干什么,只不过比之前略微谨慎了些。
联想起这一年来,朱恒身上的变化,先是食欲好了,脸不再那么瘦削苍白,身子也不再那么单薄,接着是生病的时候少了,不再那么频繁宣太医,尔后,又学会了射箭,手上也有点力气了。
他知道,这一切跟这丫头有关,只是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曾荣相劝的结果,如今看来似乎不尽然。
可她做了什么,针灸,按摩
这丫头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吧以为自己跟着曾太医学了点皮毛就敢拿他儿子来做试验
联想到王皇后动胎气那日她冲上去替王桐按摩手部和脑部,保不齐她还真就有这个胆子。
唯有这件事,这两人才需要背着人,才需要定时,才需要坚持。
对了,好像在宫里时这丫头也是隔个三两天就去一趟慈宁宫,每次都是去见朱恒,且待的工夫不短。
朱旭向常德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吧曾姑娘有这胆子”常德子吓了一跳,摇了摇头。
“哼,这丫头胆子大着呢。朕觉得八成就是这事,不信你哪天去侧面打探打探。”朱旭越想越觉得可能。
常德子听了这话倒是也想起了一事,旧年腊八这丫头去施粥被人踩踏了,他去探视她,给她看诊的女医问她膝盖缘何有瘀青和针眼,曾荣说是自己在跟别人学针灸,不能拿别人的腿练习,只能拿自己的腿来练。
因着曾荣跟曾太医学针灸这事常德子也是知道的,故而也没多想,只感慨这曾荣对自己真狠,难怪她做什么都能出类拔萃。
正犹疑这事该不该说出来时,只见朱旭又道“罢了,还是别去打探了。你这一动,只怕又要引起别的恐慌了,由着这两人吧。”
“喏。”常德子说完,又道“回皇上,老奴倒是想起一事,曾姑娘上次跟您要了个赏赐,说是能不能不罚她跪,说她一跪就膝盖疼,该不是她在拿自己的腿脚在练习针灸吧老奴可是见过她当着曾太医的面对着自己的手掌和手腕扎下去,有一次还把自己手腕扎出血来呢。”
这话提醒了朱旭,那一次他还在场呢,彼时他还心疼了好一阵子,却从没想到这丫头为何如此拼命。
难怪他一说要罚跪这丫头就一脸苦相,还有一次,他罚她跪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丫头两腿就走不动道了。
朱旭和常德子两人把之前的一些事情串联起来,越分析越觉得曾荣是为朱恒学的针灸和按摩,这也就难怪朱恒会对她死心塌地了。
想明白此事后,朱恒拿定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