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朱旭出来时曾荣已躬身低头退到了路边,可朱旭仍一眼认出了她,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回头看了常德子一眼。
钱镒倒是没认出曾荣来,上次进宫他就发现,路边行走的宫女太监碰到主子皆须低头默立,故而他也只是余光扫过一眼。
而曾荣则从皇上略略停顿的那一下猜到对方准是认出了自己,正犹疑是否该跪下请安时,朱旭又大步离开了。
待人群走远了,曾荣方抬头,嘘了一口气,却见常德子正在一丈远处看着她。
“常公公,您老人家不带这样吓人的。”曾荣抚了抚胸口。
“你若是心里没鬼怕什么”常德子甩了下拂帚,踩着他的小碎步到了曾荣跟前,眯着眼问。
“我能有什么鬼,我是来找皇上告假的,我想出宫一趟,不知妥否”曾荣问道。
“出宫,这么巧”常德子问完,看着远去的那几个背影若有所思。
“和二殿下无关,也和钱家无关,是我老家来人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想出去见见他,明日开始我要当值了,我怕短期内出不去。”
说完,曾荣略一思忖,干脆把欧阳思的身份也交代了,说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进京了,曾荣别的忙帮不上,就是想帮他引荐一下徐大人。
其实,曾荣急着出去还有一个想法,钱镒父子进京了,欧阳思住在钱家多有不便,可住曾荣家也不行,曾富祥白日出去做事,家里只有陈氏母子外加一对下人。
因此,曾荣想让欧阳思搬进自己在徐家附近买的那栋院子,这样朱恒去找他针灸也方便些。
常德子是知晓曾荣过往的,故而一听对方是曾荣的救命恩人,忙痛快地答应了,并把自己的令牌借给曾荣,还贴心地告诉她,拿着他的令牌出宫门口的侍卫不会搜身。
曾荣接过令牌,嘻嘻一笑,常德子见了,伸手要把令牌抢回去,曾荣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嘟嘴道“哪有公公这样的,东西借出来还没捂热乎就要拿回去”
“咱家怎么感觉自己被你算计了你该不是又带着它去惹事吧”常德子狐疑地看着曾荣。
“真没有,您老人家想多了,我是想再请你老人家帮一个小忙,一会见到二殿下,劳烦您告诉他一声,我出宫了。”曾荣说完,扬了扬手里的令牌,跑了。
皇上带着钱家父子往慈宁宫方向去了,朱恒这会肯定出不来,曾荣只能自己出去,先把要办的事情办了。
回内三所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自己这大半年攒的一点家当,曾荣从西华门那出的宫,有常德子的令牌,门口的太监果真直接放行了。
在宫外雇了一辆驴车,曾荣先去的徐家,可惜徐大人没在,曾荣只见到了徐老夫人。
得知曾荣来意后,徐老夫人给了曾荣一张帖子,有了这张帖子,欧阳思可以随时来拜访徐大人。
从老夫人这出来,曾荣去后花园的藏书阁找到曾华,并把曾华带出了徐家。
“大姐你不是回宫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曾华看到曾荣,既忧且喜。
忧的是以为曾荣又犯错了,又被发配回浣衣局了,喜的是又可以经常见到大姐了。
“有点急事,走,带你去见个人。”曾荣先卖了个关子。
“谁啊”曾华问完后,不知为何,突然一下慌了。
能让曾荣从宫里跑出来,又特地上徐家接上她去见的人,不用问也很重要,可偌大京城,除了家里两位哥哥和徐家人,哪还有她认识的人
“大姐,该不是爹他们来了吧”曾华拽住曾荣的胳膊问道。
“你希望他们来”曾荣斜了她一眼。
“不不,不不。”曾华忙不迭地摇头,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想起了前世那些所谓的至亲逼迫她的画面,也想起了她跳水前一晚的无助和绝望,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了。
“好了,没事,别自己吓自己,放心,有我呢。”曾荣把她揽进了怀里。
不用问也能猜到对方想起了什么,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得有多绝望才会一头扎进那湖里。
上一世的她才六岁,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帮不上她,这一世老天既然给她们姐妹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她想圆自己一个梦,想护住她,想补偿她,想许她一世安宁,至于这姻缘,就看阿华自己如何选了。
从陈氏嘴里,曾荣知道她不在家的这段时日,只要是年节日,徐靖都会登门,且每次都不空手,有吃的有穿的,家里每人都照顾到了,大哥婉拒了好几次,徐靖说是给救命恩人送的年节礼。
一句救命之恩就堵住了曾富祥和陈氏,况且,徐靖送来的东西的确大部分是曾华用的,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依着曾荣对徐靖的了解,她知道徐靖已然对阿华有了好感,只是年龄尚小,尚在懵懂期。
因着这个认知,曾荣郁闷了好几天,说不上什么感觉,有失望,也有失落,觉得徐靖并不是非她不可,或者说他喜欢的并不是曾荣这个人,而是他的救命恩人。
再换句话说,不管是谁救了徐靖,只要这个人是个小姑娘,徐靖都有可能会喜欢上对方。
可转而一想,曾荣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世,尽管她还没有完全接受朱恒,但她和徐靖肯定是回不去了,她的前程她的未来已然和朱恒绑在了一起,这样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徐靖呢
想明白这点后,曾荣才真正把徐靖放下了。
如今的她也能接受徐靖和阿华在一起了,前提是,必须明媒正娶。
当然了,如今阿华选择欧阳思,曾荣也会欣然接受。
不过阿华这具身体才八岁,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她还有时间慢慢地看清自己的真心。
曾华一听要见的不是爹,阴霾散去,立刻从曾荣身上爬起来,坐直了,瞪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扯着曾荣的胳膊撒娇,问对方究竟是谁。
“好了,别闹,一会就知道了。”曾荣笑了笑,仍是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