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一场轩然大波席卷而至。!
子时,金麟台点金阁里,大大小小近五十位家主依席而坐。首席是金光善,金子轩出门在外,金子勋又资历不够,因此只有金光瑶垂手侍立在他身旁。前列是聂明玦、江澄、蓝曦臣、蓝忘机等家主、名士一级的人物,神色肃然。后列则是次一等的家主和修士,都如临大敌,不时低声私语一两句“我知道”、“迟早会这样的”、“且看怎么收场”。
江澄是众人目光聚焦的心,坐在前列,满面阴云,正和旁人一样,听席金光瑶神色恭谨、语气软和地款款道来
“……此次遭杀害的督工有四名,脱逃的温氏余党约五十人,魏无羡带着他们进入乱葬岗后,便召了几百具凶尸守在山下巡逻阻挡,我们的人到现在都一步也不去。”
听完之后,点金阁一片静默。
半晌,江澄才道“这件事确实做得太不像话,我代他向金宗主赔罪。若有什么补救之法,请尽管开口,我必然尽力补偿。”
金光善要的却并不是他的赔罪和补偿,道“江宗主,本来看在你的面子,我兰陵金氏本来是绝不会多说一句的,可这些督工并不全是金家的人,还有几个别家的。这……”
江澄眉头紧蹙,揉了揉太阳穴处跳动不止的筋络,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向各位宗主道歉。诸位有所不知,魏无羡要救的那名温姓修士叫温宁,他和他姐姐温情在射日之征曾于我二人有恩。因此……”
聂明玦道“有恩是怎么回事?岐山温氏不是云梦江氏灭族血案的凶手吗?”
这几年来,江澄每天都是坚持忙到深夜,今日刚准备早些休息,被这个炸雷般的消息炸的连夜赶到金麟台,疲倦之下本压着三分火气,再加他生性好强,被迫当众低头向旁人道歉,已是烦躁,听聂明玦再提起灭族凶案,心油然而生一股恨意。
这恨意不光无差别针对在座所有人,还针对魏无羡。
蓝曦臣沉吟道“这位温情的大名我知晓几分,似乎没听说她参与过射日之征任何一场凶案的。”
聂明玦道“可她也没有阻拦过。”
蓝曦臣道“温情是温若寒的亲信之一,如何能阻拦?”
聂明玦冷冷地道“既然在温氏作恶时只是沉默而不反对,那等同于袖手旁观。总不能妄想只在温氏兴风作浪时享受优待,温氏覆灭了不肯承担苦果付出代价。”
蓝曦臣知道,因家仇之故,对温狗聂明玦是最为痛恨,他又是完全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便不再言语。一名家主道“聂宗主此言正是。况且温情既然是温若寒的亲信,说她没参与过?我是不信的。温狗哪个手不沾几条人命?也许只是没被我们发现而已!”
一提到岐山温氏当年的暴行,众人便群情激奋,嘈杂涌动。金光善本欲讲话,见状不快,金光瑶观其神色,连忙扬声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今日要议之事,重点不在于此。”边说边让家仆们送了冰镇的果片,转移注意力,点金阁这才渐渐收敛声息。金光善趁机道“江宗主,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事到如今,关于这个魏婴,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了。”
江澄道“金宗主请讲。”
金光善道“江宗主,魏婴是你左右手,你很看重他,这个我们都知道。可反过来,他是不是尊敬你这个家主,这难说了。反正我做家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家的下属胆敢如此居功自傲、狂妄不堪的。你听没听过外面怎么传的?什么射日之征里云梦江氏的战绩全靠他魏无羡一个人撑起来,真是无稽之谈!”
听到这一句,江澄脸色已十分难看。金光善摇了摇头,道“百家花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你的面都敢甩脸色,说走走。昨天背着你更放肆了,连‘我根本不把江晚吟这个家主放在眼里!’这种话都敢说!在场的人全都亲耳都听到了……”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道“没有。”
金光善编排得正起劲,闻言一愣,和众人一样循声望去。
只见蓝忘机正襟危坐,波澜不惊地道“我没听过魏婴说这句话。也没听到他表露半分对江宗主的不敬之意。”
蓝忘机在外言语极少,连在清谈会论法问道,也只有别人向他提问、发出挑战,他才言简意赅地回答,惜字如金,直击要点,完胜旁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雄辩,除此以外,几乎从不主动发声。是以金光善被他打断,惊讶之情远远大于不快。但毕竟是篡改原话、添油加醋被人当众拆台,微觉尴尬。好在他没尴尬多久,金光瑶便立刻来为他救场了,讶然道“是吗?哎,那天魏公子气势汹汹闯金麟台,说了太多话,一句一句石破天惊,可能是说了些意思差不多的话,我也记不得了。”
他的记性蓝忘机只好不差,聂明玦一听便知他在故意装糊涂,微微皱眉。金光善则顺着台阶下,道“不错,反正他是一直都态度嚣张狂妄是了。”
一名家主道“其实我早想说了。这魏无羡虽然在射日之征有些功劳,但他有功劳的客卿多了去了,没见过哪个像他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说句不好听的他毕竟是个家仆之子。一个家仆之子,怎能如此嚣张?”
他说到“家仆之子”,自然有人联想到堂还站着一个“娼妓之子”,金光瑶分明注意到了这些并无好意的目光,却依旧笑容完美,半点不坠。众人纷纷开始随大流表示不满
“金宗主让魏婴呈阴虎符,原本也是好意,怕他驾驭不了,酿成大祸。他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谁都觊觎他的法宝吗?可笑,要说法宝,谁家没有几件镇家之宝。”
“我一开始觉得他修鬼道迟早会修出问题的,看!杀性已经开始暴露了,为了几条温狗滥杀我们这边的人……”
这时,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插了进来“不是滥杀吧?”
蓝忘机原本似乎已进入万物不闻的空禅之境,闻声一动,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名姿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侍立在一位家主身侧,这格格不入的一句一出,立刻遭到了附近修士们的群起而攻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似乎被吓到了,更小心地道“不……我没有别的意思,诸位不必如此激动。我只是觉得‘滥杀’这个词不太妥当。”
另一人唾沫横飞道“有什么不妥当的?魏无羡从射日之征起滥杀成性,你能否认吗?”
那女子努力辩解道“射日之争是战场,战场之,岂非人人都算滥杀?我们现在事论事,说他滥杀,我真的觉得不算。毕竟事出有因,如果真是那几名督工虐待俘虏,杀害了温宁,这不叫滥杀,叫报仇……”
一人激愤道“你太可笑了!难道还要说他杀咱们的人有理了?难道你还要赞扬这是义举?”
一人嗤之以鼻,道“那几名督工有没有做这些事还不知道呢,又没人亲眼看见。”
“是啊,活下来的督工都说他们绝对没有虐待战俘,温宁是自己不小心从山崖摔下来摔死的。他们还好心帮温宁收敛了尸骨埋了他,谁知道反而遭到这样的报复。真令人心寒!”
那女子道“其他督工害怕被追究虐待俘虏和杀人的责任,当然一口咬定他是自己摔下来的……”
忽然,一人冷笑道“你不用再狡辩了,心有鬼之人的说辞,我们不乐意听。”
那女子涨红了脸,扬声道“你说清楚,什么叫心有鬼?”
那人道“不用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也都清楚。当初屠戮玄武洞底他撩了撩你死心塌地了?到现在还为他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呵,女人是女人。”
昔年魏无羡屠戮玄武洞底救美一事也充当过一段时间的风流谈资,是以不少人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这年轻女子是那个“绵绵”。
立即有人嘀咕道“我说,难怪这么巴巴地给魏无羡说话……”
绵绵气道“什么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我事论事而已,又关我是女人什么事?讲道理讲不过,用别的东西攻击我吗?”
有人讥笑道“啧啧啧说得真是清清白白,你心都长得是偏的,还谈什么事论事?”
“别跟她废话了,这种人竟然是我们家的,还能混进点金阁来,跟她站在一起我都觉得羞愧。”
这些出言攻击她的,不少都是和她站一个家族阵营的同修。绵绵气得眼眶都红了,含着泪花,半晌,大声道“好!你们声音大!行!你们有理!”
她咬了咬牙,猛地把身的家纹袍脱了下来,往桌重重一拍,发出砰的一声,把前排几位原本并没注意这边的家主也吸引得回头看怎么回事了。旁人倒是被她震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代表的是“退出家族”。
绵绵一语不发,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阵,有人嘲笑道“敢脱有本事别穿回去啊!”
“她以为她是谁啊……退出退出,哪个稀罕,这赌气给谁看?”
稀稀落落的,有人开始附和“女人是女人,说两句受不了了,过两天肯定又会自己回来的。”
“肯定的啊。毕竟好不容易才从家奴之女转成了门生的,嘻嘻……”
蓝忘机任身后这些声音群魔乱舞,也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蓝曦臣问清了这一小段风波到底怎么回事,听他们越说方向越不堪,沉声道“诸位,人已走了,收声吧。”
泽芜君发声了,旁人自然要给点面子,点金阁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痛斥起温狗和魏无羡来,一片咬牙切齿、不分青红皂白、不容许任何反驳的狂热痛恨在空气激荡。趁这气氛,金光善对江澄道“我看他这次去乱葬岗恐怕是蓄谋已久了吧,毕竟以他的能耐,自立门户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借此机会脱离江氏,打算在外面海阔天高任鸟飞。你千辛万苦重建云梦江氏,他身争议大的地方原本多,还不知收敛,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根本没有考虑到你。”
江澄强作镇定道“那倒不会,魏无羡这个人从小是这样的,连我父亲都拿他没办法。”
金光善道“枫眠兄是拿他没办法吗?”他呵呵笑了两声,道“枫眠兄,那是偏爱他。”
听到“偏爱”二字,江澄的嘴角边的肌肉抽了抽。
金光善继续道“江宗主,你跟你父亲不一样,如今云梦江氏重建才几年,正是你立威的时候。他也不知避嫌,让江家的新门生看到了,作如何想法?难道要个个以他为榜样,不把你放在眼里?”
他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趁热打铁。江澄缓缓地道“金宗主不必再说了。我会去一趟乱葬岗,解决这件事的。”
金光善心满意,语重心长道“这对了。江宗主,有些人和有些事,不能姑息啊。”
召集结束之后,众位家主纷纷觉得今日得到了了不得的谈资,一边疾行一边火热议论,激愤仍然不减。金星雪浪海后,三尊聚首,蓝曦臣道“三弟,辛苦你了。”
金光瑶笑道“我不辛苦,辛苦江宗主那张桌子了。几处被他捏得粉碎啊,看来真是气得厉害。”
聂明玦走了过来,道“巧言令色,的确辛苦。”
闻言,蓝曦臣但笑不语,金光瑶知道聂明玦逮着个机会要教育他好好做人,颇为无奈,连忙转移话题,道“哎,二哥,忘机呢?我看他刚才提前离场了。”
蓝曦臣示意前方,金光瑶与聂明玦转身望去。只见金星雪浪的花海之,蓝忘机和方才那名点金阁退出家族的女子正面对面站着。那女子还泪光盈盈的,蓝忘机则神情肃穆,两人正在说话。
须臾,蓝忘机微微俯首,向她一礼。
这一礼,尊重之,还有庄严。那女子亦向他还了一个更庄重的礼,穿着那件没有家纹的纱衣,飘然下了金麟台。
聂明玦道“这女子倒是她家族里那帮乌合之众要有骨气得多。”
金光瑶笑眯眯地道“是呀。”
两日后,江澄带着三十名门生,去了夷陵。
乱葬岗山脚,被推倒的咒墙之前,果真游荡着数百具凶尸。江澄前,它们无动于衷,可江澄身后的门生若是靠得近了,它们发出警告的低声咆哮。江澄令门生们在山下等候,只身岗,在黑压压的树林穿行,走了长长一段路,前方才传来人声。
山道之旁有几个圆圆的树桩,一个大的,像桌子,三个小的,像凳子。一个红衣女子和魏无羡坐在其两个树桩,几个看去老实巴交的汉子在旁边的一片土地吭哧吭哧地翻土。
魏无羡抖着腿道“种土豆吧。”
那女子口气坚决地道“种萝卜。萝卜好种,不容易死。土豆难伺候。”
魏无羡道“萝卜难吃。”
江澄哼了一声,魏无羡和温情这才回头,见到他并不吃惊。魏无羡站起,过来没说一句话,负手继续朝山走去,江澄也不问,跟着他一起走。
不多时,山道旁出现了另一群汉子,正在几根木材搭成的架子前忙活。他们应当都是温家的修士,然而脱去了炎阳烈焰袍,穿粗布衣衫后,手里拿着锤子锯子,肩扛着木材稻草,爬爬下,忙里忙外,和普通的农夫猎户毫无区别。他们见到江澄,从衣服和佩剑看出这是一位大宗主,仿佛心有余悸,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迟疑地看过来,大气也不敢出。魏无羡摆摆手,道“继续。”
他一开口,那群人便安心地继续了。江澄道“这是在干什么?”
魏无羡道“看不出来?建房子。”
江澄道“建房子?那刚才来的时候那几个在翻土的是在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种地。”
魏无羡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是在种地啊。”
江澄道“你在一座尸山种地?种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魏无羡道“相信我,人真的饿急了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得下去。”
江澄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这鬼地方人能待?”
魏无羡道“我在这里待过三个月。”
沉默一阵,江澄道“不回莲花坞了?”
魏无羡口气轻松地道“云梦夷陵这么近,什么时候想回了偷偷回去呗。”
江澄嗤道“你想的倒美。”
他还想说话,忽然觉得腿一重,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一两的小孩偷偷蹭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正抬着圆圆的脸蛋,用圆圆的黑眼睛使劲儿瞅他。
倒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可惜江澄这个人毫无爱心,他对魏无羡道“哪来的小孩?拿开。”
魏无羡一弯腰,把这孩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道“什么拿开。你会不会用词。阿苑,你怎么见人抱腿?去!不要刚玩了泥巴咬指甲,你知道这是什么泥巴吗?手拿开!也别摸我的脸。外婆呢?”
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太太急急地杵着一只木杖歪歪扭扭走了过来,看到江澄,也认出了这是个大人物,有些害怕的样子,佝偻的身影越发佝偻了。魏无羡把那个叫阿苑的孩子放到她腿边,道“去旁边玩吧。”
那老太太赶忙一拐一瘸牵着小外孙离开,那小朋友走得跌跌撞撞,边走还在边回头。江澄讥嘲道“那些家主们还以为你拉了群什么逆党余孽来挥舞大旗占山为王,原来是一帮老弱妇孺,歪瓜裂枣。”
魏无羡自嘲地笑了笑,江澄又道“温宁呢?”
魏无羡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他?”
江澄冷冷地道“这几天无数人冲我问他,他们问我问问谁?想来也只能问你了。”
魏无羡指指前方,二人并肩前行,一阵森森凉气迎面袭来,一个高阔的山洞出现在眼前。进入之后笔直走一段,江澄踢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半只罗盘,魏无羡忙道“别踢,这个我还没做好,有用的。”
他捡起来,江澄又踩到一样东西,一看,一面皱巴巴的旗子,魏无羡又道“当心踩坏!这个也是有用的,快做好了。”
江澄道“你自己乱扔,踩坏了也不怨谁。”
魏无羡道“这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扔点东西怎么了。”
再往前走,沿路都是符咒,贴壁的扔地的,揉成团的撕成片的,仿佛有人发疯了在这儿乱撒一气,而且越往里走越乱,看得江澄一阵窒息,道“你要是敢在莲花坞这么瞎搞,看我一把火把你所有东西都烧个干净!”
进入主洞,地面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被符咒贴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白外露的眼睛,正是温宁。江澄扫了他一眼,道“你住这里?你睡哪里?”
魏无羡把刚才捡起来的东西往角落一扔,指着另一个角落里皱巴巴的一堆毯子道“裹着,哪儿都能睡。”
江澄不想再跟他继续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了,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一动不动的温宁,道“他这是怎么了。”
魏无羡道“他有点凶。我怕出什么问题,所以先封住了,让他暂时别动。”
江澄道“他活着的时候不是个胆小的结巴吗?怎么死了还能这么凶。”
这口气说不友善,魏无羡看他一眼,道“温宁生前的确是较怯弱的一个人,正因为如此,各种情绪都藏在心底,怨恨,愤怒,恐惧,焦躁,痛苦,这些东西积压太多,在死后才全部爆发出来,威力你没法想象。跟平时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越可怕是一个道理,越是这种人,死后越是凶悍。”
江澄道“你不是一向都说,越凶越好?怨气越重,憎恨越大,杀伤力越强。”
魏无羡道“是这样。可温宁我不打算炼成这样的尸。”
江澄道“那你想炼成什么样?”
魏无羡道“我想唤醒他的心智。”
江澄嗤道“你又在异想天开,唤醒他的心智?这样的凶尸和人有什么区别?我看若是你真能办到,谁都不用做人,也不用求仙问道了,都求你把自己炼成凶尸行。”
魏无羡笑道“是啊,我也发现真他妈难。可是牛皮我都跟他姐姐吹过一打了,现在他们都相信我肯定能办到,我是非炼出来不可,不然老脸往哪儿搁……”
话音未落,江澄突然拔出三毒,直斩温宁喉咙,竟像是要把他头颅一剑削断。魏无羡反应快,在他手臂一击,打偏了剑势,喝道“你干什么?!”
他这一句在空旷的伏魔洞里回荡不止,嗡嗡作响。江澄不收剑,厉声道“干什么?我才要问你干什么。魏无羡,你这段日子,很是威风啊?!”
早在江澄乱葬岗之前,魏无羡便预料到了,这次他来,绝不会是真的心平气和地找他闲谈的。一路来,两个人心都始终有一根弦紧紧绷着。若无其事地聊到现在,故作平静地压抑了这么久,这根弦终于断了。
魏无羡道“要不是温情他们被逼得没办法了,你以为我想这么威风?”
江澄道“他们被逼的没办法了?我现在也被你逼得没办法了!前几天金麟台大大小小一堆世家围着我一通轰,非要我给这件事讨个说法不可,这不,我只好来了!”
魏无羡道“还讨什么说法?这件事已经两清了,那几个督工打死了温宁,温宁尸化杀死了他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此为止。”
江澄道“到此为止?怎么可能!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你那只阴虎符?被他们逮到这个机会,你有理也变没理!”
魏无羡道“你都说了,我有理也变没理,除了画地为牢,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澄道“办法?当然有。”
他用三毒指着地的温宁,道“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是抢在他们有进一步动作之前,咱们先自己做个了断!”
魏无羡道“什么了断?”
江澄道“你马把这具尸体烧了,把这群温党欲孽都交回去,如此才能不留人话柄!”说着又举剑欲刺。魏无羡却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腕,道“开玩笑!现在把温情他们交回去,除了被清理干净没有第二个下场!”
江澄道“你自己摘不摘的干净都成问题,还管他们什么下场,清理清理,关你屁事!”
魏无羡怒了“江澄!你——你说的是什么话,给我收回去别逼我抽你!你别忘了,是谁帮我们把江叔叔和虞夫人的尸体火化的,现在葬在莲花坞里的骨灰是谁送来的,当初被温晁追杀又是谁收留我们的!”
江澄道“我他妈才想活活抽死你!是,他们是帮过我们,可你怎么不明白,现在温氏残党是众矢之的,无论什么人,姓温是罪大恶极!而维护姓温的人,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有人都恨温狗,恨不得他们死得越惨越好,谁护着他们是在跟所有人作对,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更不会有人为你说话!”
魏无羡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说话。”
江澄怒道“你到底执着个什么劲?你要是动不了手让开,我来!”
魏无羡将他抓的更紧,指如铁箍“江晚吟!”
江澄道“魏无羡!你究竟懂不懂?站在他们这边的时候,你是怪杰,是侠,是枭雄,是一枝独秀。可只要你和他们发出不同的声音,你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邪魔外道。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游离世外逍遥自在?没有这个先例!”
魏无羡喝道“没有先例,我做这个先例!”
两人剑拔弩张对视一阵,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半晌,江澄道“魏无羡,你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吗?你非要我说这么明白吗?你若执意要保他们,我保不住你。”
魏无羡道“不必保我,弃了吧。”
江澄的脸扭曲起来。
魏无羡道“弃了吧。告知天下,我叛逃了。今后魏无羡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与云梦江氏无关。”
江澄道“……为了这群温家的……?”
江澄道“魏无羡,你是有英雄病吗?不强出头惹点乱子你会死吗?”
魏无羡沉默不语。
须臾,他道“所以不如现在斩断联系,以免日后祸及云梦江氏。”
“……”江澄喃喃道“我娘说过,你是给我们家带麻烦来的。当真不错。”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明知不可而为之’?好,你懂云梦江氏的家训,你我懂。你们都懂。”
收回三毒,长剑铮然入鞘,江澄漠然道“那约战吧。”
三日之后,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约战魏无羡,在夷陵打了轰动无的一架。
交涉失败,二人大打出手。魏无羡纵凶尸温宁打江澄一掌,折其一臂,江澄刺了魏无羡一剑。两败俱伤,各自口吐鲜血,痛骂对方离去,彻底撕破脸皮。
此战过后,江澄对外宣称魏无羡叛逃家族,与众家公然为敌,云梦江氏已将其逐出,从此恩断义绝,划清界限。今后无论此人有何动作,一概与云梦江氏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叽呱呱,高楼之的ifi撩拨楼下的婉君
背一个怀里一个的江姐姐
四个可爱的女孩子。江姐姐,温姐姐,阿箐,绵绵(顺序可能不对不过很容易认出来)
旦期 妹子的条漫,无时不刻被闪瞎眼的可怜温宁
邪魅狂狷的if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