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蝶去了山南之后,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没几个月就回去了,并且一蹶不振,再也不会笑了,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心疼她,想方设法的想要她恢复往昔,见面的次数便多了起来,有一次醉酒失态,顾碟就怀孕了。
可就是这次怀孕,却差点让顾蝶丢掉性命。
她是世上少见的痴情女子,一心只为欧阳珑,得知自己竟然和皇子春宵一度,竟然当场寻死。
皇子被吓到了,为了让她好好活着,自此离她远远地,离顾家也远远地。
顾老爷子想尽办法,终于让她放弃寻死,并且派人四处寻找欧阳珑,可欧阳珑还没找到,顾蝶却怀孕了。
她不断地说自己脏了,疯了一样,甚至不惜要自伤自残要弄死腹中孩子,若不是下人看的紧,好几次都差点出事,巧的是她的身子特殊,根本不能去除腹中胎儿,否则可能此生不孕,严重者危及性命。
顾老爷子束手无策,只能派更多的人寸步不离的看着,一朝临盆,她产下一个男婴,命也去了大半条,就在这个时候,欧阳珑终于被找到了,顾蝶得知这个消息,哭着喊着求顾老爷子放她走,她不能没有欧阳珑。
顾老爷子老泪纵横,恨她痴傻,也恨自己狠不了心,最终还是舍不得她那样的半死不活,放了她。
顾潇然成了顾家的养子,这件事情顾老爷子做的隐秘,竟然瞒过了所有人,甚至当今圣上。
这里面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是顾潇然骤然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想尽办法,找出当年知道这件事和细节的人查到的,可越是知道的这样细致,他越是觉得浑身发冷,不可置信。
欧阳珑沉默了一下,“在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所以呢”顾潇然悲怆的笑了,“好一个不知道我的存在你既然不知道,我五岁那年又算什么”
欧阳珑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他何尝不喜欢,可这么多年带着顾蝶医病去毒,却终究治不好,到了今日,他已经身心俱疲,除了顾蝶,谁也顾不得了。
欧阳珑说“我教你,是想帮她弥补一些亏欠,却没想到,你天赋禀异,尽得了我的真传”
顾潇然一字字的问“我只问一件事情,这些年,她对我,可曾有一丝一毫的怀念,可曾说起过我哪怕只是一次”
欧阳珑沉默了。
顾蝶何止不曾说起过,甚至将那一段露水姻缘视作他们二人之间最肮脏的过去,不愿提及,当时他得知顾潇然的存在都是意外。
顾蝶爱他,没有他会死,他也爱顾蝶,心疼她的痴情,也承担她不愿意去面对的那些事情,所以他教授顾潇然毕生所学,还选了灵枢素问两个孩子,精心调教培养,送到了顾潇然的身边陪伴他,可这些,又怎么比得上亲生父母的陪伴
顾潇然僵硬的立在那儿。
他已经知道了欧阳珑的意思了。
他应该只是顾蝶的耻辱,是她当年恨不得杀死的、脏了她爱情路的、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耻辱。
真相呵呵,早已心里有数的真相,却非要冲过来,再把这些鲜血淋漓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眼前看一遍。
“这件事情,是我和你母亲对不起你,可她已经这样了”欧阳珑说“她的状况你看过,时间不多了,等她走后,我亲自到你面前谢罪,任你处置。”
顾潇然已经不想听他说话。
他木然转身往外走。
里间的女子忽然啊了一声醒过来,“欧阳,好吵哦,你在给那个好看的人看病吗为什么会吵架”
欧阳珑起身进了内室。
顾潇然顺着小路往回走,耳边还传来欧阳珑低沉安抚的声音“再睡会儿,你现在每日越睡越少了,这怎么行”
“唔好啊,你陪我我就睡”
顾潇然一时间只觉得恶心反胃。
爱情。
垃圾
素问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那儿,更不敢询问顾潇然半个字,而顾潇然直接错过他,朝着山下走去。
雨水泡的整个山道泥泞不堪,顾潇然没有提气用轻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浅色的衣袍上很快便全是污泥。
到了山下,他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素问赶紧追上去。
雨水浸在身上,透过衣服沁入肌理,冷的发寒,却没有他此时的心冷。
他骑着马一路狂奔,不眠不休,三日后,回到了清河的药庄,当守庄的老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时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顾潇然下马进庄,马也在瞬间累瘫在地,口吐白沫。
他回到自己的药庐,把自己泡在那冷泉之中,他放空了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就那么安静的靠在那里,没有生火的室内冷的厉害,他的头发在短时间内结成了一缕一缕的冰碴。
素问追了过来,却不敢进去,想了一下赶紧往药庄唯一住人的那个院子走,可才走了几步,就看到灵枢迎面小跑着奔来。
灵枢焦急的问“听说公子回来了他人呢”
“公子现在很不好,你也别去触霉头。”
“见到医仙了”
素问点头,他错开灵枢往前走,灵枢追了两步“你做什么去”
“公子把自己泡在冷泉里,这样的天气,身体怎么受得了可我根本不敢进去劝这才想去找鱼姑娘过来商量一下怎么办,公子对她一向都很特别。”
灵枢忽然顿住“你别去了。”
“怎么”素问回头看她,慢慢的眯起眼睛,“出事了”
“不是,鱼姑娘回京了,半个月前就走了。”
在冷水里泡了五个时辰之后,灵枢素问实在担心,也顾不得顾潇然会不会发火,直接冲进了药庐,却见顾潇然都快冻成个冰人了。
顾潇然二十年的生命里,第一次病的起不来床。
素问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如金纸的顾潇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自幼跟在公子身边,对公子的性情十分清楚,顾潇然看似除了顾老爷子,其余人谁都不放在心里,其实心思却最是敏感,得知这样血淋淋的真相,无法承受也在情理之中。
公子憎恶身世,恐怕回京也是他心底最排斥的事情了吧
可巧就在这个时候唯一能让公子有点区别对待的鱼薇薇竟然也进了京,这真是
“素问。”床榻上,顾潇然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素问又惊又喜“公子你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潇然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撑着坐起身,素问赶紧拿了个靠垫递过去。
“三七、白芷、石斛”顾潇然说了一个方子“煎了送来。”
“是。”
素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问鱼薇薇,不然自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快速退出房间去煎药,不一会儿,把药送到了顾潇然的面前。
顾潇然接过碗一边喝,一边淡淡问“鱼薇薇在忙什么”以前每次他一回到药庄,鱼薇薇只要是在药庄里,都会立刻就窜过来,这次算着时辰,他回来都一天了,却还没看到鱼薇薇的人影。
素问神色微僵“那个鱼姑娘她”
顾潇然停下喝药的动作,“她怎么了”联系素问此时的表情,又想到了当初离开时候的情形,顾潇然声音微沉“出事了”
“不不不是,没。”素问艰涩的说“是鱼姑娘她她走了”
顾潇然眯起眼“什么意思”
“就是鱼姑娘半个月前,坐着献王北上的船进京去了。”
“进京了”顾潇然慢慢的重复着这三个字,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药碗,忽然冷笑一声,将药汁一饮而尽,随手一抛,药碗稳稳的落到了不远处的圆桌上。
素问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顾潇然起身下床披衣“让墨华准备船只,明日,进京。”
“公子”素问意外的看着他,他还以为,顾潇然再不会进京了,至少现在这个时间段不会。
顾潇然冷冷的看着他“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
素问一凛,“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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