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妮做东,我请客。”
这话说得极漂亮,显示了傅少爷对少奶奶作为女主人的尊重。
“少爷可真大方,拿我们可得挑一家好馆子。听说南京路又新开了一个法餐厅,要不咱们去那儿吃?”
“不行,我不爱吃法餐,还不如去吃白俄开的馆子呢。”
“你们在这儿讨论,我先出去一下。”傅与乔的腿很长,两步就走到了门口…
留下姨太太们讨论在哪儿聚餐,其中不乏对杜加林的羡慕。
晚上吃饭的时候,傅少爷依然坐在杜加林旁边,西施含珠端上来的时候,傅与乔用公筷给杜加林布菜。
杜加林看向碗碟里的蛤蜊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傅少爷都是装的了。百密一疏,少奶奶在日记里写过,她对蛤蜊过敏,而傅少爷却喜欢。他们订婚的时候傅与乔去南京,同桌吃饭时她不小心吃了蛤蜊,她家从不吃这道菜的,为了傅与乔才特意做的,她第一次吃,没想到当即就起了许多疹子。傅少爷能有后来那番成就,想来记忆一定不坏。一个记忆不坏的人连这件事都记不得,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不过一个人能装到这种程度,也算十分难得了。他就算不去经商,做演员也是能拿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的。
傅少奶奶在日记里说傅与乔非常虚伪,这个词用得频率太大,以至于深深地印在了杜加林的脑子里,不过至于怎么虚伪法,少奶奶却没有解释。今天她是彻底领会了。
杜加林向来认为伪君子好过真小人,年纪越来越大,就越不觉得真性情是什么美德。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而有些话确实是不能拿到当面的。人与人之前还是需要那点假装的温情,好过直接血淋淋的厮杀。
但是身边人和外人是不一样的。傅少爷这种人做朋友,做陌生人都是好好的,但如果躺在你枕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杜加林想,关于傅与乔的这些坊间传闻不仅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样一个人,就算想离婚的话也断不会主动。
他怎么肯做这个恶人?
外人只道这对小夫妻蜜里调油,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可实际上,满不是这么回事儿。就算将来二人真离了婚,世人看来也都是傅少奶奶的过失。
不过一个人伪装到最后还是要暴露的,傅与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等晚上他俩回房之后,杜加林就会知道了。
第5章
晚饭过后,杜加林与傅与乔一同回了小洋楼。他们最开始是并排走的,然后傅与乔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杜加林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傅少爷并没有与她交流的意向,直至到了二层,傅与乔才回过头来冷淡得和她道了一声晚安,然后扭头进了靠南的次卧,杜加林刚说了一个晚字,还没把安字说完,只听啪地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傅与乔的不耐表现得非常明显,和白天时的体贴丈夫完全是两个人。
杜加林带着疑问回了房间,她还是搞不通为什么傅与乔要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如果他在留英途中有了心上人,并且有结婚打算的话,他完全没必要在人前如此这般。而且他人后对她冷淡,并不一定直接能促成离婚,毕竟傅少奶奶如果不遇难,没准还要和他白头偕老呢。
当然如果傅与乔的心上人不是女人,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包括那七十年的独身生涯。
杜加林虽然是个异性恋,但对同志群体非常熟悉。她的专业是希腊罗马相关。凯撒是罗马所有女人的男人,罗马所有男人的女人,这句话即使对罗马史不熟悉的人也大概不会陌生。至于希腊的同性文化,更是举世皆知,男女之间仅是为了繁殖,两个男人才可能达到精神上的共鸣这一论调就产生在这一时期。古希腊到处弥漫着同性之爱。
她读博的第二年,英国同性恋婚姻合法。而且她的博士是在牛津瓦德汉学院读的,那是牛津著名的同性恋集散地。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杜加林就不免对傅与乔产生怀疑。
但傅与乔有断袖癖好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的,她之前在傅与乔的书房发现了两大本女性人体画,并且这两大本硬壳书藏在书柜的最里面,一个断袖要隐藏自己的话,绝对不会把书放得这么隐蔽。画上的女性非常符合古希腊人的审美,与傅少奶奶的长相南辕北辙。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在傅与乔回国第六天的早上,五姨太突然造访,并且支走了小翠。她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肚子有动静了吗?
杜加林特严肃地回她,你说什么呢?别说傅与乔和她什么都没有。就算傅与乔真和她发生关系,真能一击即中,她现在也不会知道啊。她现在要怀孕了,只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