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基因,不传承下去实在太暴殄天物了。不过既然是陆小姐的阴谋,自然也就算了。至于旁的想法,我是绝没有的,你多心了。”这倒不算是违心,当年杜加林知道他没有一儿半女的后代时,第一反应就是可惜。
“没想到你倒是很关心傅家的传承问题啊。”傅与乔颇为玩味地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的?这府上最应该为傅家传宗接代的不就是阿妮你吗?你就算自己不想履行这个义务,也万不应该盼着旁人帮你履行啊。”
杜加林觉得这位少爷已经在强词夺理了,她现在确实是不想履行义务,可这义务不是双方的吗?他自己一回家就搬到了次卧,可完全没有要履行义务的意思啊。难道傅少奶奶是双髻鲨,会母体单性繁殖吗?
“我也很想履行义务啊,可是我履行不了,只想着旁人来履行也是好的。但凡我自己能做,我也不会”杜加林的声音突然变得苦情起来,想来,嫉妒也是身为别人太太的必修课,太冷静就假了。反正傅与乔不会因为她这样就对她做些什么。
傅与乔明显被她的反应所迷惑了,但马上他又笑道,是那种让杜加林七上八下找不着北的笑,“那,阿妮,咱俩不妨卧房一叙?”
杜加林忙道,“还是在这里说吧。”那话再继续下去,恐怕他俩不得不礼貌性同床了。她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广而告之,势必会影响陆家和陆小姐的声誉。恐怕会遭到陆家的嫉恨,父亲那边也难做。”
“这倒不会。你想,一个妻子因为愤怒而做出这种事,想必陆厂长也是可以理解的。女人的妒火烧起来,是很难自控的,她的丈夫也不能控制,何况家父?陆厂长家有严妻,想必非常能体会。”
“所以,这变成了我一个人的事情?”傅与乔这么一句话,就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她的嫉妒。一人做事一人当。做事的是她,当责任的也是她。万一陆小姐禁不住风头要寻短见,也是她的责任了?这责任,她哪里付得起。出了事,傅与乔大不了与她离婚罢了。不是还有个什么顾小姐吗,恐怕不久就要上位了吧。
傅与乔也不回她,他低头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红金丝绒的四方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淡黄色的钻石戒指。虽然是白天,但日光已经被遮光窗帘挡在了外面,书桌上方开着一顶强光灯,钻石在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蓝色荧光,晃得杜加林眼睛疼。这是老上海人偏爱的火油钻,之前作为无产阶级的杜加林只在里见到过。
钻石有豌豆般大小,周遭没有用碎钻装饰,只孤零零地用一个白金环托起来,反倒显得大气。即使像杜加林这样对珠宝完全没有研究的人,也无损对它的欣赏。
傅与乔把盒子推到杜加林面前,让她试一试,杜加林看了一眼,便把盒子合上了,接着又双手推到傅与乔面前,说了句“无功不受禄,这个太贵重了。”
“阿妮,你不是素来喜欢钻石的吗?”
素来,又是素来,仿佛他多了解她似的,可全不是那回事!
不过傅少奶奶确实喜欢钻石,这个她的日记可以作证,结婚那天除了婚戒之外,她还戴了两枚戒指,这在西式婚礼上是极为罕见的,想必给傅与乔留下了很深印象。杜加林自从上次的打牌事件后,为表示自己确实是童叟无欺的傅少奶奶,每天手上都戴着一个绿宝石戒指。
这枚宝石戒指的光头和傅少爷刚给她看的火油钻是不能比的。
杜加林想了想说,“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人总是在变化的,今天的我并非过去的我。”
今天的傅少奶奶确实不是过去的傅少奶奶了。杜加林想表达的却不是这位哲学家的本意。
但傅与乔并不知道这回事,他只认为杜加林在卖弄,可能是从文摘上看了这么一句话也说不定呢,他调侃道,“你何时对哲学有兴趣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陆小姐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你同她谈一谈,或许她改变看法也不定。”这是傅与乔的事情,凭什么她首当其冲?
“阿妮,你要知道,对付某些人不需要心慈手软。” 傅与乔把烟狠狠地摁在象牙瓷的烟灰缸里,仿佛那烟头是他的仇人。
杜加林保持沉默。
傅与乔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红胡桃木的桌子,每敲一下杜加林的心脏就跟着跳一下。杜加林不得不承认,在这位少爷面前,她就是这样的没出息。
良久,傅与乔放慢语速说道,“怎么,阿妮,你这是不愿意?”
“我只是舍不得那三万块钱,两万块钱能在法租界买两亩地呢。”
没想到傅与乔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随即说道,“你不必在乎这个。事成之后,我给你的绝不会比这个少。”那种笑和他刚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