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但旋即又知道不可能,大兴善寺不是一天两天存在了,打从三百多年前起,这里就是出了名的佛寺,哪家的游魂野鬼敢在神佛面前放肆,还三百余载徘徊不去?
对上灵藏大师双目,皇帝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朕太累了。”
灵藏大师叹道:“老衲昔年云游,有一个安神定气的方子,回头呈给陛下,陛下可让太医看过之后,再酌情使用。”
皇帝勉强笑道:“那就有劳你了。”
灵藏见他精神不济,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听得进任何经书,便让何衷开门,扶皇帝去厢房歇息。
佛会将会持续三日,下午还有一场法事。
如无意外,皇帝将会在此处斋戒三日祈福,末了朝廷再以天子的名义下罪己诏,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众臣在天王殿外守候,并不知道大雄宝殿里发生了何事,只知法事之后,皇帝很快就从里面出来,而且面色不大好看。
大兴善寺独占一坊,有足够的空房安置御驾与几位重臣。
下午举行法事时,虞庆则等人被引到大雄宝殿内,从旁聆听。
但皇帝一直没有出现。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中依旧有宇文邕,还有他的女婿宇文赟,许许多多被他杀过的人,又在梦境中死而复生,血流满面,追着他索命。
疲于奔命的皇帝终于在睡梦中挣扎醒来,再望向窗外天色时,发现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
还未等他疑惑,耳边就传来何衷柔声细气的解惑。
“陛下下午睡得沉,灵藏大师说您现在能睡着多歇息是好事,至于法事,心诚则灵,奴婢就没敢叫醒您,您现在感觉如何?可要用些晚膳?”
皇帝揉揉额头,感觉脑袋还昏昏沉沉,似未从下午的幻境中恢复过来,不过精神的确有些起色。
他嗯了一声,何衷随即小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人端了几样素斋回来。
“这天,怎么好像又冷了?”
“是,外边下雪了。”何衷拿来披风给他披上。
“你去吩咐厨下,煮些姜汤,给虞庆则他们和众将士都送去。”
何衷躬身应是,笑道:“还是陛下体恤人,奴婢就没能想到。”
他让一名小内侍留下来,自己则去忙活皇帝吩咐的事情。
皇帝随手拿了边上书架的一本佛经,一边用膳,一边看起来。
就在这时,天际处传来巨响,片刻之后,雷声滚滚而来。
又是下雪,又是打雷?
皇帝一怔,扭头往外看。
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雷打雪,他少时也曾遇到过一次,那会全然没往偏处想,但在这几日接连出事之后,哪怕稍微有点异象,皇帝也容易浮想联翩。
尤其是在今日见到那个可怕的幻境之后,皇帝下意识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敏感起来。
外头冬雷阵阵,自起了头,就一声接着一声,伴随雪花飘飞。
只怕不唯独皇帝,老百姓们在看见日蚀之后又听见冬雷,都会多想一些。
皇帝心里很不舒服,满目佛经再也看不下去。
他将书往桌上一撂。
“随朕出去走走!”
皇帝想找灵藏大师。
此时此刻,灵藏大师是唯一能够开解他,为他带来希望的人了。
机灵的小内侍得知皇帝意图,一路上拽了好几个僧人问,才知道灵藏大师还在大雄宝殿。
入夜之后的大兴善寺寂静异常,虽四处有侍卫值守,火把光亮也映照在墙壁上,但古木森森,白日里的肃穆庄严,仿佛悉数掩藏在缥缈黑暗之后,令人平生三分心虚。
也不知是天气骤冷还是触景生情,小内侍先是心里打了个寒战,皇帝就在边上,他不敢伸手搓手臂,却觉身上起了密密麻麻寒毛直竖。
大雄宝殿越来越近。
里头灯火通明,却门窗紧闭。
不过这等风雪之夜,若是开着门,怕是里面的烛火片刻就全熄灭了。
小内侍待要上前通传,皇帝却拦住他,自己先行几步,悄然走至殿外,无声推开一条门缝。
这么晚了,灵藏大师还在正殿,十有八九是有要事的,皇帝不愿打扰他,便想先行看一眼。
谁知这一眼,却让他毕生难忘,惊恐莫名!
灵藏大师的确在殿中。
整座大殿空荡荡的,烛火通明,却只有他一个。
灵藏大师盘膝而坐,身前放了一个盆子。
有点像做丧事时烧纸的火盆,但那并不是皇帝关注的重点。
因为他瞧见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个盆子装了满满一盆的血肉内脏,灵藏大师正用手从里面舀起一手,低头张口咀嚼。
腮帮子一动一动,血水顺着嘴角流下,他意犹未尽,还舔了舔手上的血迹。
皇帝的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