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闲继续道:“宗门如树,宗门底蕴为根,宗主与少宗主为树干。越阳宗底蕴和应天宗底蕴本就相差不大,虽说宗主和少宗主势弱,但门下弟子强盛,也是可以弥补的。怎就言定越阳宗以后也无法超越应天宗?”
有修士接过话,大喝了一杯酒,直摇头道:“不行喽不行喽,两宗门具体情况我们这些人虽不知,可越阳宗啊,确实比不上咯。”
“圣贤仙尊名下十位亲传弟子,有四位皆为修真界的天之骄子!”
“首席弟子,莫少云。药谷少谷主,如今化神中期,年纪不过两百余岁,便已是丹修七品。加上他身后有药谷,应天宗丹药一脉在他手上,已经发展得堪比二等丹修宗门。”
“圣贤仙尊坐下第三位弟子,乃一名女修!如今也为化神中期,花容月貌,一手火灵鞭使得出神入化,曾经与她并称修真界三大仙君另两位女修早无法匹及。听闻这位还得了大衍皇朝五皇子的青睐,应天宗和大衍皇朝啊,想来要不了多久两家便能结秦晋之好。有了大衍皇朝,一个区区越阳宗又算得了什么?”
“圣贤尊者坐下第五位弟子,人称小剑尊那位。如今化神中期,手中本命法剑碎星辰融炼了不知什么珍惜的天地法宝,剑光所到之处竟能带来浩荡雷电之威!”
咔擦!
手中茶杯轰然碎裂,滚烫茶水溅满掌心。
客栈中声音戛然而止,落闲扯动唇,擦着手:“无碍,方晋升不久,体内灵气总控制不住。”
见落闲脸色并无异常,好像真是不小心弄碎茶杯,正说话的修士这才重新把心放回肚子里,继续感叹起来。
雷电之威,天地法宝。
落闲几欲控制不住弑杀的念头,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那天地法宝不是别的,正是十一师兄身上被取走的骨!
“那位可真是厉害啊,硬生生凭借化神中期斩杀化神高阶修士。听闻这小剑尊自小崇敬剑尊,苦苦求了两百多年,十年前终于拜入剑尊门下,随同剑尊一同修行。圣贤仙尊同剑尊本就情谊深厚,如今两人情谊只怕更甚一层。”
“再说圣贤仙尊坐下第十位徒弟,这位本名声不显,不过两百多年前晋升元婴后,突然如蒙尘珍珠擦亮了,光芒大绽。方晋升元婴时,实力本位于元婴榜堪堪八百名之处,后来竟凭着自己努力修行,硬生生闯到前五百名。这位天赋本就不错,加上勤奋修行,在前不久也追上前几位脚步,晋升成了化神初期。”
“这应天宗门下就没一个不中用的,再看越阳宗,虽说出众者不少,但说得出名字的,除了少宗主应聂竟是没了。”
“越阳宗啊,不行喽。”
听着修士感叹,落闲看似无心问道:“应天宗宗主门下亲传弟子仅有十位吗?为何我曾经听说,还有位天资惊艳的第十一位弟子?”
“第十一位?”不少修士眼露迷茫,“谁啊?不是只有十位吗?”
落闲敛眸:“可能是我记错了。”
桌上的菜分毫未动,落闲没有心思再吃下去了。踩着木梯的脚前所未有的沉重,恨意、愤怒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宗主门下四位弟子,正是当初一同陪落安前往大衍皇朝的人。
若非她在黑岩村的蛇窟中找到落安,那么落安会痛苦地一点一点死去,化作灰尘。
而他们,他们这些取了落安元婴,挖了落安丹海,搅碎落安神魂,抽了落安血肉,拔了落安灵根,斩断落安寸寸筋脉,打断落安四肢,甚至还取骨融炼的人,却过得风光无限,过得无比幸福。
推开门,清香热气微微驱散心中沉重。
方沐浴好的落安正从浴桶中出来,只来得披上亵衣,落闲便推门而入。以往落闲并不会这般无理,可今天落闲思绪全乱。
她很想,疯狂地想,想看看凤落安。
一下进来,显然落安没有准备好,来到屏风后,落闲看见方从浴桶中出来的人,头发濡湿,脸上带着水珠,几缕发丝凌乱顺着水珠没入深陷诱人锁骨。
身上亵衣因是穿得太急,没能系好,系得歪歪扭扭的。
大抵敏锐察觉到落闲不对劲,凤落安原本羞赧的情绪当即散去,黑眸中带上显而易见的关心,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茫然张着唇,不知道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人着急看着自己,刀绞般的心疼再次淹没她,她强行笑道:“抱歉,是不是进来太急,吓着你了?”
落闲说的有点快,落安没懂,不过他发现落闲不开心。
他垂下眼,顶着泛红的耳尖,主动伸出去拉住落闲的手。
果不其然,在拉住那一刻,他发现落闲的手指一颤,他又偷偷看了眼落闲,发现落闲似是愣住了。
他觉得可能有用,于是顾不上发烫的耳尖,又把落闲的手捂紧点。
终于。
落闲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了眼前笨拙地想让她开心的人。
她稳住呼吸,闭上酸涩到发疼的眼,手指反客为主,穿过指缝,十指紧紧相扣。
若说应天宗是凤落安的噩梦,那么自从十一师兄身陨的消息传来,看着不成人形的傀儡,看着蚀骨毒一点点侵蚀。那就是她毕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很多时候,她都怕,怕这些全是假的。一醒来,才发现她并没有找到十一师兄,或者亲眼看着十一师兄在她面前断绝呼吸,尸骨无存。
掌心紧密贴合,呼吸声就在耳畔响起。
两颗心的心跳几欲重叠。
被落闲抱住的凤落安身子轰然僵住,良久,他缓缓转了下眸子,像才反应过来般,唰地一下,不仅耳尖连着整个脸乃至脖颈全染上了红。
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自欺欺人地把脸埋进落闲肩膀里,抬起手同样揽住了落闲。
第28章 入越阳宗
缭绕在鼻间独特的清香,混着方沐浴完后尚带的水雾。让人情绪情不自禁温和下来,揽在怀里的身躯虽清瘦,但落闲能清晰感受到传来的温度。
是的。
他还在。
她把他找回来了。
指尖触碰到湿润,落闲睁眼,发现凤落安垂下黑发还未擦干,水渍染湿亵衣。薄薄衣料沾了水后,紧贴腰线,肤色若隐若现,勾勒出一片动人景色。
灵气自掌心而出,熨干这大片水渍。落闲温声道:“怪我进来太急,我来帮你擦干头发吧。”
拉过凤落安,落闲带着人坐到床边,取来干净巾帕灵气运转于掌心,一点一点擦拭着。
柔顺头发自手中滑过,落闲垂着眼睑,看着乖巧坐在床边的人,心绪就这样逐渐安稳下来。
一边擦,落闲轻声喊道:“落安。”
听见落闲喊他的凤落安仰头,一双眼睛疑惑望着落闲,落闲伸手抚过人脸庞。
指尖方一触碰,凤落安往旁一避,眼睛紧张的转动,隔了几息。他看见落闲还停在半空中的手,又将微微发烫的脸递了回去,还往前凑了点,好触碰到更多。
再次触碰到脸颊的柔滑,落闲抿起的唇微扬。
在清楚明白潜藏在落安心底的心意后,曾经被她加上的距离强行破除,放肆地任由自己贴近了,走近了。才发现每次多注意他一点,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如今即便只是他的一个眨眼,一个含糊不清的字,都会扯得她情绪翻涌。
“还记得越阳宗么?”落闲逐字逐句问道。
怕人不明白,落闲又道:“应聂。”
应聂两个字方落,魂海中的复魂花花瓣涌动,被落闲神魂包裹的神魂光点有些自动聚拢而来汇聚在花瓣上,凝聚成细小般的水珠。
破碎成屑的记忆连成片,落闲再一次看见曾久久伫立在十一师兄灵柩前那片黯淡无光的紫袍。
“容玖玉!老子今日败你一招,不亏,哈哈哈哈哈哈,金丹这战是你嬴了,待到元婴,咱们再来比上一场!”
喧闹嘈杂,场下座无虚席,此乃大衍皇朝举行的万宗聚会上金丹修士比试。
对面之人华丽紫袍夺目张扬,手捂着胸口,唇角带血,虽然战败,但俊美脸上笑得开朗并无任何埋怨不服。
“好。”
声音清冽没有波动,可落闲清晰察觉自十一师兄心底涌出的激慨。
应聂,与应天宗素来作对的越阳宗少宗主。
也是曾经落闲前往承道峰看十一师兄灵柩时,那死寂偏殿中,唯一一位守在灵柩前的人。
凤落安在应天宗时,一共只离开了两次宗门。大衍皇朝的万宗聚会是一次,秘境是一次,而关于应聂的记忆也仅有这么一点。
两个傲气逼人、年轻气盛的骄子,即便宗门对立,依旧惺惺相惜,可惜那个元婴再战的承诺终究化成了灰。
落闲从记忆中退出,她道:“我们去越阳宗,好不好?”
凤落安蹙眉,他没能一下明白意思,不过他习惯跟着落闲的话,所以他直接点头。
落闲双眼一弯:“我们进须弥芥子吧。”
话音方落,落闲便看见人双眼一亮,凤落安虽不明白这么长的一句话,不过却能记得芥子两字。
芥子里面有梧桐血灵树!
落闲一笑,握住人的手,留下一个阵法和两张替身符后。神魂运转,掩在手臂下侧的一点猩红一闪,两人身形同时消失。
从客房再次回到白茫茫的须弥芥子中,浓郁的灵气顷刻袭来。
这是自元婴离开后,两人第一次回来。
前些日子落闲他们急着赶回清风镇,她想让落安进来,虽说如今灵气已稳,但凤凰喜爱梧桐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过落安扭着头,说什么也不愿进来。
知道落安是想陪着自己,落闲心中不由又是一暖。
先将凤落安带回梧桐血灵树上,落闲先是刻了一个火灵气聚灵阵,而后取来一把法剑,在聚灵阵中练起剑来。
神思下沉,如今两人的局势以及应天宗所有与凤落安有关的人,如一张清晰图纸,一一在脑海中呈现。
元婴。
化神。
渡劫。
除了明面上已经知晓的仇人外,落闲没忘昔日云舟之上还有应天宗三位合体长老。
手中之剑寒光铮铮,所到之处灵雾悉数逃散。
他们皆位于修真界顶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同为两百多的年岁,他们已经步入化神,而落闲千辛万苦才晋升元婴初期。
利剑立于脸前,素来懒散的睡凤眼倏然睁开,寒光映照眼瞳,里面森然一片。剑气扫平阵法,脚下聚灵阵瞬间四分五裂。
应天宗绝不可能再回,即便昔日的容玖玉早已身死,如今的凤落安与容玖玉相貌几乎完全不同。即便他们回去不会受到任何怀疑,但那种令人作呕之地,单提一次都会令人心生暴戾。
可要报仇,要讨债,现如今根本是痴人说梦。
她仅元婴修为,落安神智尚未痊愈,记忆混乱不堪。而应天宗声势浩大,别说应天宗宗主,容玖瑜,那些亲传弟子,甚至随便一个应天宗的化神期弟子就能杀了他们。
至于散修,在修真界中是最底层的。
不仅没有资源,一旦出现什么秘境,各大势力瓜分秘境名额,散修往往是最后一个。而且散修根本无法争夺天地灵宝,因为背后无势力,便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如今需要靠着大树,尽可能争夺更多资源来提升自己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