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方卫华的病终于治好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朝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身体很久都没感受到的轻松,心情好极了。
“阿茹,谢谢你。”要不是方茹积极劝他过来治疗,只怕他现在还拖着病体在家里窝着呢。
“谢什么,你是我二哥,你的身体好了,我也高兴。”
知道方卫华的病能治好是一回事,可真正亲眼看到他身体好了,方茹的心才放了下来,总算对得起二哥前世对她的维护了。
“既然身体好了,二哥你考虑过以后做什么没有?”方茹问道。
“回去先找个工作吧。”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已经很久没工作了,大嫂对此没少抱怨,母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有怨言的。
方茹想了想:“二哥,你这些年一直有看书,倒不如先不工作,回去好好看看书,我听说,今年可能会恢复高考。”
二哥生病前,也有了高中学历,以二哥的聪明,去参加高考是完全没问题的。
“你听谁说的?”方卫华下意识的问道,然而他很快就想到了孟醒,方卫华自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行,我回去就好好复习。”能够参加高考,考上大学,方卫华自然也是愿意的。
方卫华要走了,方茹塞了一摞钱给他:“我自己倒腾了点东西,赚了点钱,这钱你拿着,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别亏待自己。”
方茹知道,方卫华这些年来因为身体不好,总觉得拖累了大家,对家里人都有亏欠。因此,哪怕大嫂总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方卫华也都一直忍着,可方茹却不想方卫华受大嫂的气。
“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你在这里也不容易,穷乡僻壤的,那钱你就拿着自己买点好吃的,用你的话说,别亏待自己。”
方卫华连忙拒绝道,能够治好病,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有手有脚,就算要复习,他也能出去自己挣钱,哪里能用方茹的钱。
方茹笑了,把钱塞到方卫华手上:“拿着吧,我手里还有些钱,足够用的。你身体刚好,还要买些补品补一补。”
见方卫华还要拒绝,方茹说道:“等你将来考上大学,有出息了,再还我就是。再说,将来我要嫁了人,还指望你这个二哥给我做依靠呢。”
听到方茹这么说,方卫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下了那些钱:“好,这些钱二哥就先拿着了,以后二哥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你放心,二哥一定努力向上,做你的依靠。不管你嫁谁,二哥都不会让你受欺负。”
方卫华的这句话,让方茹想起了前世二哥对自己的维护,她眼眶有些酸,她转过头眨了几下眼,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好,我等着二哥给我做依靠。”
方卫华临走前,把孟醒叫到了一边:“我知道你喜欢我妹妹,这几个月,我也看到了你的诚心。”
顿了顿,方卫华又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阿茹还在顾忌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给她一点时间,我看得出来,她也是喜欢你的。还有,我不在的时候,阿茹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二哥。”孟醒郑重保证道。
方卫华走了,方茹心里有些酸涩。可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二哥这一世身体好了,一定会有自己光明的前程。
这一天方茹从外面回来,遇到了刚好出门的宁玉珩。
她叫住了宁玉珩:“我二哥的事,谢谢你。从前的事,你就忘了吧,我不怨恨了,你也没必要活在过去。”
“好,我知道了。”宁玉珩声音很轻,方茹让他忘记从前的事,可他又怎么忘得掉?
方茹说她不怨恨,宁玉珩的心里却更难受了。不怨不恨,也就意味着,方茹对他彻底没有爱了。在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半点位置。
可宁玉珩却谁也不能怨,这是他自己种的因,这果也只有他自己承受。
方卫华走后,双溪村又出了一件事情。原来,柳蓉记恨柳建三番两次打她,举报了柳建。
柳建设当民兵小队长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他被掳了职位后,曾经被他得罪过的人就开始落井下石。而柳蓉这么一举报,柳建更是墙倒众人推。
柳建在当民兵小队长期间,干了不少亏心事。被众人一一扒出来之后,新任的民兵小队长,李秀英的父亲李光荣,亲自把柳建送到了劳改场。
让方茹惊讶的是,柳建的事情竟然还牵扯到了钱理。钱理在村卫生所工作期间,干过利用伪劣药品替代好药的事情。
这事被柳建查了出来,可因为钱理送了礼,柳建就帮他遮掩了过去。
谁知道,柳建这么快就出事了,钱理自然也捞不着好。
只是这村卫生所的事,不是谁都能干的,无论如何,村里也需要有个医生,哪怕是赤脚医生也行啊。
为了这件事,陈满仓忙得脚不着地。往镇上去借人,可谁在医院呆的好好的,愿意去到一个小乡村的村卫生所工作?陈满仓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因为这事,陈满仓急的上了火,脸都肿了。
这事让方茹也有些奇怪,之前明明钱江淮一直想到村卫生所工作,可这会儿从卫生所的位置空了出来,钱江淮却没有动静了。
方茹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钱江淮笑了:“这你就不懂了,上赶着做不成买卖。咱们得等陈满仓亲自找上门来,才好提条件。”
钱江淮性格直,但是人不傻。他知道自己是个劳教人员,即便去了村卫生所,很多权利也会受限。
而能给他解除限制的,只有陈满仓这个生产支队的队长。
而且,他还想给方茹某一些福利。方茹拜他为师以来,对他细心照顾,就是亲生儿女也比不上。
有了方茹的照顾,哪怕身在牛棚,钱江淮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
身上穿的是新衣,脚上穿的是新鞋,盖着暖融融的被子,吃着可口的饭菜,就连他这几年落下的寒腿,也因为方茹的细心照顾,好了很多。
方茹这样用心待他,他又怎能不为方茹谋划谋划。
过了几天,满心无奈的陈满仓,终于来到了牛棚,找到了钱江淮。
听到陈满仓的来意,钱江淮叹了口气:“我也想给大家伙帮忙,可你也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来到这里的。我呀,现在是什么也不敢做咯。”
“哎呀,钱老,您就帮帮忙。您看您这一身医术,要是就这么荒废了,岂不是很可惜?再说村里真的很需要医生,你帮帮忙,年底你的评定资料我给你好好写一写。”
“当然,既然您去村卫生所上班了,那牛棚自然是住不得的。卫生所有房子,你就住在那里,你看怎么样?”
钱江淮看着陈满仓,问道:“真心想请我去?”
陈满仓听钱江淮这么一问,知道有门儿,赶紧保证道:“绝对真心。”
钱江淮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既然真心,那我也提几个条件。第一,我治病需要用到的药材,我希望生产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够满足我的需要。”
“那是自然的。”陈满仓点头应下。
“第二,如果有人因为我的身份前来闹事,我希望陈支书你能及时制止。”
“这也是应该的。”
“第三,方茹是我徒弟,我去了村卫生所,她自然也是要跟着我的,那下地挣工分的事……”
“到村卫生所也一样给她算工分,下地就不用她去了。”陈满仓十分上道。
和陈满仓谈妥了一系列条件之后,钱江淮终于带着方茹进了卫生所。
“没想到我们几个月前还在谋划要怎么进来,现在因为钱理出了事,陈满仓竟然求上门来。”方茹笑道。
钱江淮看了方茹一眼,没有说话。哪有那么简单啊,柳建一出事,就把钱理牵扯进来?还是因为几年前发生的事?这事要不是孟醒在里面帮忙,还真没那么容易操作。
不过钱江淮没有告诉方茹,孟醒对方如用心是应该的。将来方茹继承了他的衣钵,手握医术和药材培植术两样技能,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孟醒那小子想得到他的徒弟,没那么容易。
双溪村的人并不知道钱江淮的名头,见他这么一个劳教人员竟然去了村卫生所,自然有些人不服气,找到了陈满仓头上。
“陈支书,那钱江淮是劳教人员,他怎么能去村卫生所当医生?这样品德败坏的人,万一给大家看病时,起了坏心,故意用错药,那可怎么办?”
陈满仓瞥了来人一眼,冷笑道:“不让钱江淮去,难道让你去?”
没等那人开口说话,陈满仓又说道:“你倒是想去,可我却不敢用你。钱理没来之前,你治坏了村里几个人,你自己心里没数?怎么着,几年过去了,没人说,你就当自己没做过是吗?”
“人家钱江淮是个劳教人员,人家医术比你强,我就敢用他。”
那人被陈满仓这么一说,脸胀得通红:“我这几年好好研究了医书,医术比从前进步了许多,我怎么就不能去村卫生所了?”
“你再进步,也比不过人家钱江淮。钱江淮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我却清楚,这不涉及到什么人品问题。我敢用他,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你今天的活干了没有?没干可是没有工分的。”
见陈满仓这么无情,那人恼羞成怒:“将来钱江淮治坏了人,你可别求到我头上。”说完那人转身摔门而去。
陈满仓在背后呸了他一口:“我求到你头上,你想的倒是美!”
而此时的钱江淮正在接待他的第一个病人,这是个头痛病人,钱江淮详细问了她的发病时间,发病时长还有发病时的症状,先让方茹给她把脉,然后自己亲自给病人把脉,开了一副药。
“这药拿回去,分两次煮,第一次四碗水煎成一碗水,第二次两碗半水煎成一碗水。我给你开了一个星期的量,一个星期之后你再回来找我。”
“钱医生,我这病还有治吗?我这头疼起来呀,疼的我都直撞墙,实在是太疼了。”那病人问道。
“你先把这几付药吃了,一个星期之后,头痛应该会减轻,到时候你再来找我,我重新给你开一副药方。”
等那病人走了之后,钱江淮问方茹:“刚才她的病情和脉象,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师父。”
钱江淮点了点头:“这个病我之前也跟你讲过,怎么用药怎么治疗,你现在跟我说一说。”
方茹想了想,把自己理解的治疗和用药一一说了出来。
钱江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很有天赋。”
刚才方茹开的药和他的用药一字不差,就连用药分量上,也只在一味药材上有些许差别。那也是因为方茹没经验,不敢开大剂量药。
不过第一次就能有这个成绩,钱江淮已经很满意了。
第一个病人走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病人,有感冒的,有胃痛的,还有得妇科病的。
钱江淮都是照着之前的方法,一边给病人看病,一边教导方茹。
方茹发现这样的方法,果然比只看书有效很多。从前在书里背的脉象,有些她拿不准,可实际上往病人手上那么一搭,就很容易弄清楚了一些脉象之间的区别。
一天下来,方茹收获很大。
“果然学习还是要在实践中进行,才能得益更大。”方茹感叹道。
一连几天,方茹和钱江淮都是在这样的实践教学中度过。
方茹的进步非常明显,这让钱江淮在惊讶的同时,又十分得意自己当初做出的正确决定。
要不然,他岂不是错失了方茹这么一个有天赋又勤奋的好徒弟。
没想到老天到底是眷顾自己,在他经历了那么大的磨难之后,又给他送来了方茹这样的好徒弟。
这一天两人正在讨论一个病例,又有病人上了门。
见到病人,方茹愣了一下,竟然是戚寒和柳蓉。
戚寒扶着柳蓉,对钱江淮说道:“钱医生,你帮我看一看她的身体,她这个月的月事不正常,我担心对以后生孩子有影响。”
钱江淮还没有动手,而是示意方茹上前把脉。方茹刚走上前,柳蓉就往后退去:“我不要她帮我把脉,她一个才学了几个月医术的人,怎么敢给人看病?”
“不是让她给你看病,我正在对她进行实践教学,每一个来这里的病人,我都会让她把一下脉,以便让她熟悉各种脉象。病,自然还是我来看的。”
钱江淮耐心解释道,虽然他不喜欢柳蓉,但柳蓉是病人,他现在是医生,自然不能再用从前那样的态度对待柳蓉。
柳蓉却不听钱江淮的话,转身对戚寒发脾气:“我说了,我没事,不就是一次月事不正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都是正常的。你一个男人,又不懂这些,你干嘛非得拉着我来这里看病?我没病!”
钱江淮在一旁仔细观察了柳蓉的脸色,突然问道:“她月事是不是晚来了,现在还有出血的症状?”
戚寒一愣,忙点了头:“这你也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