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不肯,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十来个儒生跪伏在地上垂首拜服的样子,已经能够说明他们的姿态了。
“我等,愿奉长孙大人为……主公。”子聪和尚刘秉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斟酌了一下,在脑子里盘算该怎么称呼长孙弘才合适,憋了半天,最后蹦出个主公来。
他大概觉得,长孙弘的举动不像宋朝臣子,说他是大理臣子也不合适,主公反而贴切一些。
其他的儒生们见有人带头,当然也就坡下驴,齐声附和。
长孙弘站着受了众儒生一拜,才施施然落座,嘴角扯了一下,心中骂了一个字:“贱!”
好好的劝说不肯听,非要杀个人见了血才服帖,读书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吗?
“好了,好了,诸位落座,大家既然是自己人了,没必要这么拘束。”长孙弘笑道,大度的招手,又冲护卫们道:“把尸首收拾一下,别脏了我们的眼睛。”
护卫们应声抬起赵壁的尸体,像抬死狗一样抬走,儒生们偷眼看着,胆战心惊。
子聪和尚要稳重一些,胆魄也大,在这伙人里面算个头头,他想了想,先端起面前矮几上的茶杯,把里面的残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一滴不剩的还亮了杯底。
然后,他冲长孙弘端正的拱手施礼,用谦卑的口吻问道:“多谢长孙大人抬爱,其实我等之前为蒙古人效力,无非是在乱世里寻个避风港,所为的,只不过保全家眷亲属,连带的能为北方士子们存活出点力、保存读书种子意图将来,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为蒙古效节,那是不可能的,赵壁鬼迷心窍,不等于我等都和他一样的顽固,圣人曰:富贵不淫贫贱不移。乃读书人的金科圣律,刚才我们不知道大人的心意,故而迟疑,如今我们已经醒悟,深知长孙大人乃一方豪杰,心系天下,胸有宏图,能为大人效力乃我等的福气。”
“小人愿为大人招抚北地士子,把大人广纳贤才、求贤若渴的心迹广为传播,将被蒙古人荼毒驱赶的读书人们聚集起来,为大人效力,重建我汉人河山,保我北方不再受北虏残害,请大人恩准!”
说罢,他还郑重其事的鞠躬顿首,深深的拜了下去。
其他的儒生一时间听得呆了,吃惊的看着子聪,觉得这个弯拐得实在大了些。
子聪在忽必烈面前,可是第一位的红人,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被子聪招来的,可以说姚枢之后,子聪就代替了他的地位,忽必烈对子聪的恩宠比其他人要高出一大截。
万万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转头就第一个对长孙弘表了忠心,抢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和尚说得极是,这也正是我的想法。”窦默反应很快,立马站起来高声道:“北方读书人这些年来被蒙古杀了无数,幸存的要么南逃,要么东躲西藏,活得不像人样,十不存一,如今长孙大人赶走了蒙古人,正是我辈大展身手的好机会,长孙大人,小人愿为前驱,往各地招贤,替大人搜寻人才。”
“我也是!”
“我也愿意!”
一时间,满堂的人都站起来了,情绪激动的振臂请缨,仿佛不喊一嗓子,就不配坐在这里一样。
其实个中的心思,人人都懂。
换老板了,不表现积极一点,怎么得重用?
忽必烈倒了,蒙古人走了,赵壁装逼连命都丢了,还硬挺个什么劲,没听到吗?长孙弘这狠人放话说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跟气节比起来,性命还是可贵些。
再者说了,连蒙古人大伙都能效力,帮帮汉人不是理所应当吗?
长孙弘大概都没想到,杀一个人,效果这么好。
“难得诸位都这么踊跃,实在令人欣慰,请坐,都坐!”他面皮抽搐一下,笑道:“坐下说话,不必激动。”
子聪和尚带头落座,一群儒生七七八八的坐下了,一边坐,一边乱哄哄的道谢。
“你们说的,正是我想的,如今关中、河南、河北,甚至接下来的河套一带,都要被我光复,我大理的旗帜,即将飘扬在这些地方的每一个城池上空。”长孙弘扬扬手里的捷报,那是完颜承嗣发来的:“连不少草原上的部落,无论蒙古人、契丹人还是女真人,都投靠归附过来,地盘大了,就要治理。”
子聪等人全神贯注的听着,竖着耳朵,情绪热烈。
马上打江山,不能马上治江山,这是陆贾对汉高祖说的名言,千百年来,都是铁律。
武夫打仗,文臣治国,文武殊途,却又相得益彰,长孙弘这么说,必然有下文。
子聪和尚的心头,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惶恐,他听得出来,长孙弘很有把自己这帮人利用起来的用意。
果然,只听这个清秀中带着无穷强悍的大理王爷接着说道:“我手底下的读书人不多,不可能管得了这么大的面积,武将们打仗可以,管民管粮却是门外汉,所以呢,我需要大量的人才,大量肯为我效力,又有本事的人才,这些人我不想用宋朝那边的人,因为这些地盘不是宋朝的,仅仅是我的,你们懂吗?”
“懂懂懂。”子聪等人鸡啄米一样点头。
长孙弘道:“懂就好办了,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官职,发给印绶,不过这都不是宋朝的,而是大理的,大理是个小国,你们愿意当它的官吗?”
子聪等人互视一眼,齐声道:“自然愿意!”
呵呵,小国?从汉中到关中再到大同、太原、真定,几千里的土地都是长孙弘的,你管这叫小国?这样的疆域已经跟金国差不多了,还小国?
子聪等人心里明白,长孙弘虽然挂着宋朝的军职,部下又有很多宋朝的将官,但早已自成一派,模糊的身份容易遮掩他的本来面目,其实他想干什么,稍稍思考一下就能判断出来。
有这样大本事的人,只怕志向绝不会在忽必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