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开口:“回禀娘娘,因为连城的养父刚刚去世,按照规矩我要替他守孝三年,才算尽人子之心。”
皇后柔声说:“瞧你这孩子,谢康河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都不曾上谢家族谱,又有何必要替他守孝。你是皇室子孙,德馨太子的亲生血脉,如果为一个商人守孝,岂不是玷污了你父的威名,图惹他人笑话?更何况谢康河去世后,谢家人将你逐出谢府,你都忘记了吗?于情于理,都无需理会。”
独孤连城神色平稳:“皇后娘娘,谢康河虽非我的生父,可他对我有再造之恩,若非是他,我和我娘早已变为枯骨。我有今日,全赖他之功,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皇后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眼底有一丝淡淡的审视:“守孝是假,心中另有他人是真!我听说,你与明月郡主走得很近,此事可是真的?”
不知何时,所有人都退了个干净,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整个环境变得异常安静。
独孤连城并不迟疑:“皇后娘娘,江小楼与我乃是旧友。”
“旧友?”皇后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笑容却如冰封的湖泊,寒气四溢,“你就不要瞒我了,如果只是旧友,那一日她被猛虎袭击之时,你为何如此忧心?我虽识你不久,可也了解你的性情,断不会为了一个普通朋友这样着急,甚至不惜以命相护。”皇后话语中的寒气,无声地弥漫过来,几乎要浸入人的身体,“连城,我必须提醒你,江小楼的确生得美貌,性子也刚烈,可惜出身太低,实在不堪与你匹配。你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统,怎能与商人之女联姻。”
独孤连城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目光笔直地望着皇后:“敢问一句,当初皇后娘娘又为何支持三皇子与明月郡主的婚事呢?”
皇后脸色一变,眼几乎眯成一线:“大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责问我了!”
独孤连城面上却无一丝惶恐不安的神情,相反,他的神色格外平静、从容:“娘娘,微臣不过是实话实说,娘娘为何不肯解答?”
皇后冷冷一笑,眸子的精光闪动,倒是笑了:“你是一个聪明人,应当知道理由。”
独孤连城当然知道,不只他清楚,江小楼也再明白不过。皇后表面上很欣赏江小楼,但也绝不掩饰内心的鄙夷。江小楼只是区区一介商人之女,能够攀附庆王妃,成为明月郡主,已经是到她能够爬上的极限,无法再更近一步。皇后将她许嫁给三皇子,一来扼制太子,二来拉拢三皇子,三来对江小楼何尝不是一种提拔。但三皇子和其他人都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这样的提拔是建立在独孤克并非皇后真正选定的继承人基础上的。试想,如果皇后真的选中三皇子作为一国储君,她又怎会容忍江小楼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因此,她只是为了敲打太子,并没有真正想要易储的意思。
独孤克最愚蠢的地方便是看不清这一点,不,也许他不是看不清,只是不愿承认而已。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没有机会即位,更不愿意承认皇后压根没有支持他的意图。江小楼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才执意不肯高攀。她不愿意做别人斗争中的炮灰,更不可能任由皇后挫圆捏扁,所以干脆借由太子之手,把赫连慧给推了出去。夹杂于皇后、太子以及独孤克之间的联姻人选,最终绝不会捞到好处。原因很简单,一旦太子省悟,皇后立刻便会抛弃三皇子,转而支持太子。
“说起来,江小楼真是一个会算计的孩子,她把事情看得太清楚了,这样人反而不快乐。”皇后轻描淡写地说着,“我知道,你很喜欢江小楼,但是男儿应以大业为重,似她这样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
见独孤连城的神情冷漠,分明是不置可否的模样,皇后复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一个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这样锋芒毕露的,更不会让自己随时立于危墙之下。江小楼为报私仇,已经陷得太深,终将被仇恨所毁灭,你去拉她,亦是拉不上来的。”
江小楼在皇后手中不过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如果皇后抬举,她的地位还可以再上一个台阶,但也仅此而已,她永远也无法坐上棋盘,充当执棋的棋手。随着她见识的逐渐增长,地位的日益提升,江小楼的野心也会不断膨胀,皇后终有一日会不再需要这颗棋子,到时候她会落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极为压抑,好似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静谧。
独孤连城不赞同皇后的说法,每个人看着江小楼都觉得她很孱弱,随时可以利用。可事实上,她耐心极好,又极为冷静,过去的屈辱与经历,让她成为一个拥有坚韧意志的女子。在庆王府,她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对赫连笑和赫连慧动手,可是她没有,为什么?因为她知道皇后在盯着她,打量着她,考察着她。如果她轻举妄动,将会影响皇后的观感。一旦被对方视为危险人物,江小楼就会从高处坠落下来。为了达到目的,她始终不动声色,适时挑起敌人的自相残杀,她只在旁边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人,又怎能甘心情愿去做一颗棋子。
皇后其实已经失策过一回了,只可惜她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不过独孤连城可没这么好心去提醒她,他只是微笑着道:“谨尊娘娘教诲,微臣还有要事要面见陛下,就此告退。”
皇后盯着他,目光深沉地道:“刚才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着,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而妨碍了自己的前程。”
独孤连城只是如常地行礼,未置一词地退了下去。
看着他的背影,皇后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突然扬声道:“你出来吧。”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屏风后悄然走出,一身烟紫色的罗裙,眉弯目秀,顾盼神飞,身材纤细却瘦不露骨,额上花钿轻轻闪耀,眸子却格外深沉,越发显得端庄肃穆。她向皇后施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刚才瞧见醇亲王了吗?”皇后仿佛有些怅然的声音响起。
安筱韶的面颊掠过一丝绯红,声音轻得仿佛叹息:“是,娘娘,我瞧见了。”
“你觉得醇亲王如何?”安筱韶态度无比恭敬,近乎虔诚,皇后的唇畔不由浮现起一丝笑意。
安筱韶深吸一口气:“回禀娘娘,醇亲王文武双全,人中龙凤,堪称世间难寻。”
皇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缓缓伸出手来,主动拉过安筱韶,柔声道:“正是如此,我才要将你许配给他。”
安筱韶心头早有猜测,但当对方真的揭破,她的笑容依旧瞬间凝固在唇畔。
皇后笑容越发深沉:“独孤连城的前途不可限量,你们又是表兄妹,这桩婚事可以说亲上加亲。我希望你嫁给他以后,好好的辅佐他,更重要的是让他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