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要移民的事情很快就全班都知道了,大家决定给他办一个送别派对。学生年纪都是想一套是一套的,也不管他要走是几个月后的事,大家一起哄就开始安排了。
常子悦在这些事上向来都是带头角色,加上松杏是主角女朋友,筹办的责任自然落在她们身上。她们打算找个不太接近期末考的日期,去烧烤场玩一晚上,班上的人再筹了些钱准备给兔子买礼物。
在中心待到最后一个孩子离开,跟常念打了声招呼便走了,直接乘地铁去最近新开的一个商场採买,松杏在地铁上不知给谁打电话:「我们快到了,你在出口等吧。」
常子悦下意识以为是兔子,疑孤问道:「不是买惊喜给他吗?怎么还叫他来?」
「没有啊。」她说,列车到站太多人下车,轻易把站在门边的她们冲散,眼见常子悦又要被上车的人再挤入车内,她手忙脚乱把她拉出来,一时打断了对话,去到出口兔子果然没有来,是陆剑清。
常子悦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小心观察了他的神情,一切如常。松杏在手机上调出购物清单,除了给兔子的礼物外,也要准备一些到时候玩游戏和抽奖的奖品,在商场中间的地图看了一圈,整整六层不知哪里是哪里,安排说:「不然先去吃点东西再逛?」
虽然比平时的饭点要早,但这里的美食广场很受欢迎,再晚一点就很难找位置了。常子悦没有所谓,望向刚刚出来的陆剑清,他竟像是期待以久,有些雀跃地点头。
「听说那有间章鱼烧很好吃,你想试试吗?」他在升降机里问,目光虽然是看向常子悦,回答的却是松杏:「连你也知道啊?我就是专门来吃这个的,也不知道用不用排队。」
常子悦满腹心事,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只说可以。不料这个时候那摊档前也是排了长龙,陆剑清自告奋勇要去排队,叫两人坐下等等。
她望着他修长的身影,微微有些发愣,然后再向松杏确定:「你确定是真的吗?林月明和那个学长的事。」
刚才在中心的对话揭然而止,她还以为常子悦对这单八卦没什么兴趣,没想到她会重提,乾脆拿出手机给她看对话:「我也是听说的。」
大致扫过她和学姐之间的交谈,常子悦仍是找不到头绪:「会不会她认错了?她也不认识林月明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但常子悦内心知道可能性不大。林月明以前曾做童星拍过两套电视剧,当初升到他们高中,不论高低年级都有人专程过来,只为在走廊看她一眼,连常子悦都兴奋地回家跟父母炫耀过。若是别人就罢了,林月明那天姿国色怎么可能认错?
如此想着她又看向陆剑清,他也正好望着她,对上她的目光后慌乱想移开,表情挣扎了一会还是停留住,然后低头按了按手机,这边常子悦的口袋震动,是他的短信:「是想吃别的?」
她没有回信,只摇摇头,这个傻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被绿了吧。她应该幸灾乐祸的,但却泛起一阵酸意,从胸膛一直漫延到手臂,又爬上喉咙,沉甸甸地掛在嘴角上,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种感觉比知道他不喜欢她时更加复杂,好像是自己珍而重之的宝物,被人当成垃圾扔了一样。
排了十五分鐘陆剑清才捧着餐回来,常子悦第一时间伸手取过托盘上的可乐,松杏撇撇嘴:「你怎么全叫可乐?只有她喜欢喝,可乐弱精你知道吗?」
常子悦本来冰冰凉凉地吸得正欢,听到她又开始抵毁可乐就不乐意了:「你不喝就提早说啊,他怎么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她用长牙签刺起章鱼烧,放入口中就被烫得直吐舌头,还不忘反驳:「对啊,他就记得你的喜好,怎么会记得我的?」
陆剑清听完那句弱精的言论,举着可乐突然不知该不该喝了,默默地放下来,又被另一句话刺激红了耳朵,悄悄看向常子悦,她却像听不到一样,专心把章鱼烧上的木鱼片拨开。
她不喜欢吃木鱼片啊,他记下来了。
在商场逛了几圈,走到常子悦腿都快断了才总算把东西买齐。松杏把小份的物件塞入背包中,将买给兔子的航拍机交给陆剑清,毫无疚色:「我约了他看电影,先放你那吧。」
常子悦没料到要单独和他回去,连忙拉住她,怕被他听到,压着声音发怒:「你这是出卖我。」
松杏自是知道两人之间在闹矛盾,却只耸耸肩:「我又没有绑着你们的手,你介意的话大不了就分开走啊。」
说罢她看了眼时间,边后退边说:「我要走了,我和兔子没剩多少时间相处了,你别耽误我。」
搬出这个说法,常子悦也不好说什么,只转身尷尬地问陆剑清:「你回家吗?」
他想点头,却生生止住,反问道:「你呢?」一副无论她去哪里都要跟住的样子,她暗叹口气,说服自己他现在只是一隻戴了绿帽子的王八,抱着接济的态度应了。
这商场开了两个月不到,人流量很多,连接着的地铁站人山人海,现在通通堆在入闸机前面一动不动。常子悦踮着脚只望到一片黑压压的,仰头问陆剑清:「前面怎么不动?」
陆剑清也看不到前头,勉强扬首瞇着眼分辨:「好像有群医护人员,有人不舒服吧?」
「这么多人,我也不舒服。」她低头喃喃,地铁站通风不太好,再加上她身高只及别人腋下,总觉得一呼一吸都是别人吐出来的废气,久了有些头昏。
他环望四周,还未想到办法,突然就被后来的一阵耸动推向前,却是前头有开放了一条路线,于是大家都往同一方向移动,没有疏散作用,反而比刚才更挤迫了。他伸手横护在她的锁骨位置,以免有人从旁把他们挤开。常子悦身体微僵,他的手只是架在那里,没有触碰到她,她却可以从茫茫人群中辨认出他的气息,好像一层漫着雨后草香的保护罩,明明在她身后,还是自然地带着她向前走。
好不容易过了闸机,回头他正让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先过,又有人趁空插在他面前,他是个温吞的,哪里会抢得过,只对她无奈的笑了笑。身后列车到站,本来还慢条斯理的人们立即拔腿跑起来,把栓在原地的常子悦撞倒,还骂她挡路,她皱眉回头再找陆剑清,但他已消失闸机后,她愣愣地原地转了一圈,被赶车掠过的人影推入一个怀抱中,陆剑清将她拉离人来人往的主要道路,还是那温柔的声线:「等下一班吧。」
「好。」她揪着他的衣角,捏皱了,又再抓紧一些。
他们排在最前,车门一开不须自行起步,已经被后面的人推入车厢。陆剑清把常子悦安置在车门旁的角落处,自己背对人群为她划出一片空间,涌入的人潮要把最后一丝空位都塞满,跟陌生人肩撞肩、手碰手带来满满的不适,他无何奈可只能再踏前半步,和她再贴近了些,常子悦一低头就能碰到他的胸膛,好像,好像把她抱住一样。
似怕吓走怕生的小猫,他屏住了呼吸,却止不住心跳声,用力地噗通噗通,她一定听见了,微微抬眼与他对视。
头上女声字正腔圆地广播,身后被人群挤得难受的孩子哇哇大哭,太多人同时说话最后变成一股低沉的嗡嗡,列车快速前进时摇摇晃晃。
他想,这真不是个表白的好时候,但他的呼吸快要憋不住了,有什么迫切地想要从胸腔中衝出来。
「小悦。」他说得很轻,可是他知道她听得见,眨眨眼回应。
「小悦我…嗯!」他腰间突然被踢了一脚,吓一跳却没有空间动作,回头只见一个哄着孩子的妈妈连连道歉,一口气堵在喉间差点被呛到。
然后列车到站,人群哗哗地下车,那位母亲直到最后还在对他说不好意思,哗啦啦的一下子车厢空了大半,身边的常子悦已从空隙中溜了出去,坐着朝他招手,还给他霸佔了一个空位置。
「地铁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多人啊?我刚刚好像还被踩到了,你看看,是不是有鞋印?」
他低头看了一眼,黑色鞋面上果然隐约扑了个灰印子,咽下卡在喉间的话,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对啊,回去得洗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