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达以最快的速度在美国读满了学分。1989年7月13日，我们终于在东城区街道办事处登记结婚了。

    我真正走进了那个家，卷起衣袖开始做quot;家庭主妇quot;。我首先打开壁橱，将英达的母亲生前存放多年的quot;宝贝quot;都翻了出来：大捆的布匹、大叠的口罩，以及许多永远不会再用的，每一个经历过quot;困难时期quot;的母亲都会保留下来的生活用品。我把它们分送给邻居和亲戚。

    然后，我作出一个更为惊人的举动：我铺开了那张虽已购买多年却依然如新的仿古地毯。那是一张漂亮的地毯，是英达的父亲托朋友买的。它常年卷在沙发根处。从前只有来了重要客人他母亲才会把它打开，然后命令所有的人光脚。

    我打开它的时候，英达的父亲还在看报纸。他吃惊地看着我，愣了半晌才问：quot;天天都铺着啦？quot;

    quot;啊！quot;我坚定地，头都没抬。

    quot;脏了怎么办？quot;他小声地说。

    quot;洗！quot;我说。

    quot;坏了怎么办？quot;他声音渐高。

    quot;再买一个！quot;我动作麻利地收拾着。

    quot;倒也是！quot;他嘟囔了一句，再没说话。

    我把家里一个最大的黑衣柜里所有的东西清理出来，然后从街上叫来了收购旧家具的小贩。

    quot;能卖多少钱？quot;我问。

    他敲了敲木头，摇了摇头：quot;不要。quot;

    quot;5块钱你拿走。quot;我着急地说。

    他还是摇头：quot;都是三合板，卖不出价。quot;

    quot;不要钱。quot;我狠狠心，quot;送给你了！你拉下去吧。quot;

    他还是不要，他走了。这个衣柜根本没有后挡板，多年来它直接靠在墙上，里面的衣服都会蹭上白灰。我把它抬下楼，扔在了垃圾箱旁边。

    8月底，我正准备接一部由滕文骥导演的电影《黄河谣》。我演女主角，英达当时还没有工作，就跟我一起去了西安，准备做那部戏的副导演。我们在西安为剧本的丰富出了一些主意。修改剧本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北京，就在那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quot;要这个孩子吗？quot;我问英达。

    quot;要吧！quot;英达坚定地说，quot;反正早晚得要。quot;

    quot;戏怎么办呢？挺好的机会，我应该再演几年。quot;

    quot;也是，quot;英达说，quot;那就别要了。quot;

    quot;为什么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quot;我盯着他，quot;为什么你想杀了它？quot;我开始无理取闹，开始有了做母亲的恐慌，开始撒娇和找理由哭。英达哄了我很久，我们决定生，并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滕文骥。

    我非常兴奋地准备做母亲。八九月份北京还很热，我穿上宽松的孕妇服，每天都在毫无顾忌地大吃。终于可以不担心发胖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在长肉，并且十分得意地每天下午在楼下晒太阳。

    quot;丹丹怀孕啦？quot;楼里的邻居见我穿着孕妇服都在问。

    quot;当然！quot;我自豪地回答。

    quot;多久了？quot;人家看我挺着肚子。

    quot;1个多月了！quot;我努力控制着幸福的表情。每一个听见我回答的人都放声大笑，因为此时孩子大约只有一颗黄豆那么大，而我的肚子已经不小了。

    就这样，我在家里准备做母亲，英达在陕西拍《黄河谣》继续做他的副导演。戏还没有拍完，英达就回来了，说滕导让他先回来写下一个戏的剧本。英达果真在写了，而且非常认真，然后很快发现人家只是找了个借口把他撤了。从来没人要用他写的东西。我想他第一次进摄制组，一定工作特别quot;认真quot;，一定显得特别quot;聪明quot;，一定给不少人提了不少意见，一定有滕导老班底的人问：quot;哪儿来个不知深浅的，跑这儿来指手划脚。他不走，我们走！quot;一定是滕导没招了，怕戏拍不下去，就想了个不伤英达自尊心的办法，把他先发配回来了。尽管情理上是这样，我还是像一个孩子被人欺负了的母亲一样被激怒了。我对后来到我家来给英达送稿费的制片主任说：quot;请你转告滕文骥，宋丹丹说他是个虚伪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