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山派明华仙尊,冰清玉洁风姿无双,向来为世人所称道。</p>
他心怀大义,虽被修仙界奉为第一仙尊,却常常亲自下山扶危济困。</p>
不管是救落水小儿于深潭,还是为无名村庄驱魔除妖,只要是他遇到的事,从不假手于人,也从不推脱逃避。</p>
虽然明华仙尊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连门中许多弟子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p>
但剥开那层冰霜,他亦有温柔的一面。</p>
是他不惜灵力尽失,从尸山血海中把我拽出来,背着我一步一步爬上乾山。</p>
也是他不厌其烦,一遍遍教导我乾山剑法,告诉我:「若要渡人,必先渡己。」</p>
会仰慕这样一个人,好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p>
师尊多吃了一口的甜汤团,我悉数摘抄下配方,不厌其烦地练习和馅揉面,只为了他再吃到时唇角悄无声息绽开的那抹笑。</p>
师尊偶尔提起的可令人起死回生的白骨花,哪怕生长在魔渊之侧的悬崖绝壁,我也愿意忍受亘风和魔气的侵蚀,千里迢迢去为他摘来。</p>
师尊说琴音高雅,高山流水唯不遇知音。于是我在凡间遍寻古琴,拜访名师学习琴艺,只求他下次孑然立于山巅时,我能为他奏一曲阳春白雪。</p>
在未曾察觉之时,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我自己都惊觉太过明显,有意隐藏的地步。</p>
只是少时的爱慕太难遮掩,越想藏越是藏不住,终究让师尊察觉了这件事。</p>
意料之外的是,他未曾动怒,只是冷淡地告诫我:「修行为重,莫要耽误了自己的前程。」</p>
我羞愧难当,逼自己歇了这念头,莫要再对师尊起不测之心。</p>
不料父亲知道此事后,在临终前以掌门之尊逼得师尊与我结下婚约。</p>
我从未见过师尊露出如此难看的表情。</p>
他明明气到想拂袖而去,却因为父亲对他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不得不应下了这份婚约。</p>
父亲仙去后,我心有惭愧,主动向师尊表明愿意退婚。</p>
师尊却霎时冷了脸,不无讥讽地反问:「想订婚便订婚,想退婚便退婚。在你们父女二人眼中,到底把我当成什么?」</p>
退婚一事便不了了之。</p>
只是从那以后,师尊对我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淡疏离,逐渐视而不见,到最后厌恶至极。</p>
他曾经说过只有我一个徒弟,却在那之后连着收了三个师弟师妹进门。</p>
他对新弟子躬亲教导,对我冷眼相待。</p>
同门切磋时,他会在旁指点师弟师妹们。轮到我上场时,他早已转身离开。</p>
连刚进门的新弟子都知道,整个门派里明华仙尊最不待见的人就是我,是他破格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弟子。</p>
我与师尊的婚约从未对外公开,因此他们猜测我品行不端,暗中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才引得明华仙尊如此厌恶。</p>
师尊知道这些事,却不曾为我澄清一句。</p>
大概他早就在心中恨我至深,巴不得我早点死掉吧。</p>
我握着海棠玉佩的手指用力收紧。玉佩转瞬化为齑粉洒落进雪地里,和茫茫白雪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了。</p>
信物销毁,婚约自然解除。</p>
但是,单方面解除婚契是会受到反噬的。</p>
喉内一股腥甜弥漫上来,仿佛被蚁虫啃食的剧痛遍布四肢百骸。</p>
胸腔里的寒气也一寸寸把我的骨髓都凝结成冰。</p>
真的,好疼啊。</p>
恍惚之间,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p>
「……叶如箫!叶如箫!!」</p>
我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划过一片绯红的衣角。</p>
随后一段袖口收紧、包裹银甲的手臂出现在视野里。紧接着,我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p>
「走吧,我带你下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