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跟着我来了？”</p>
“安静。”</p>
午后的阳光最为强烈，透过窗户进来，镂空细花的窗帘被穿透，影子照射在白瓷上，连同女孩婀娜的身姿。</p>
由于模特临时排期，拍摄的时间久了些，需要稍等一会。</p>
温柠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随后轻蹙了下眉。</p>
“喝这个。”</p>
男人懒散的嗓音掺了些沙哑，依旧是年少时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p>
他不知从哪变出的，骨骼分明的手里握着冰饮品，上面似乎还不停向外冒着冷气。</p>
温柠垂眼望着他买来的酸梅汁，端着杯子的指腹慢慢收紧，指尖隐隐发白。</p>
玻璃杯外沿氤氲着水汽，里面冰块透明又神秘地堆积在一起，随着环境温度的升高，坚硬的棱角渐渐被融化，最后融为一体，隐没沉浸在其中。</p>
她眼前一晃，莫名想到了高一军训那会。</p>
当时因为疫情原因，高一军训是延期到高二才进行的。</p>
班级里分发着并不合身的军训服，宽大的军绿色T恤穿在温柠身上，松松垮垮的，有点滑稽，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p>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多出来的衣摆全部塞进裤子里，然后用统一的裤腰带勒紧，勉强看着还行。</p>
操场上太阳毒辣，又是刚睡完午觉，从凉快的空调房里出来，扑面而来的热气，顿时让人感到身心焦躁。</p>
除了一般特殊情况外，军训是不允许任何人缺席的，装病的不行，有病的，比如感冒之类的，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强身健体，更不给请了。</p>
从小到大，温柠只军训过初中那一次，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最讨厌的军训流程就是站军姿了。</p>
站军姿不如让她跑步来得痛快。</p>
这天因为班级有名男生对教官出言不逊，结果导致他们一整个班都被罚站军姿，原因仅仅因为这是锻炼他们班级的团结。</p>
这倒是应验了那句话，有福不同享，但有难必同当。</p>
烈日当空，温柠在心底乞求了很多次，下一场大雨吧，如果没雨的话，刮一场大风也行。</p>
偏偏她是个倒霉体质，天空中遮挡太阳一角的最后一朵云，也跑走了。</p>
没有一丝风的时候，耳边隔壁班教官说话声就显得格外清晰，但一点是不进脑子，只感觉有蜜蜂在耳边“嗡嗡”叫一样。</p>
大脑是混沌的，后背汗水划过脊背，没入进裤子的全过程，温柠都感受的一清二楚。</p>
脸颊两侧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湿哒哒的，紧紧黏腻在上面。</p>
“都给我站好了，你们只要其中有一个人动，多加五分钟。”</p>
教官走来走去，嗓子时不时地吼两声，有点像是在警告他们其中某人，不许再动。</p>
“教官好。”</p>
少年干净清透的嗓音，如同清爽的山泉流动，蓦地抚平了温柠胸口烦躁跳动的心。</p>
她愣了愣，眼睛凝向不远处，黑瞳渐渐聚焦在身形硕长的少年身上。</p>
他已经毕业了，身上没有穿着学校象征性的蓝白短袖，只随便套了件黑T，带着白色棒球帽。</p>
帽檐压着黑色碎发，嘴角露出平常懒散的笑，五官轮廓利落锋利，远看着整个人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淡淡疏离感。</p>
自从六月份那件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p>
中途他的视往这轻瞥了下，温柠心头一紧，连忙移开视线。</p>
表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早已波涛汹涌。</p>
翻起的浪花一下下拍打着礁石，就像她炙热滚烫的心跳。</p>
宋淮野身上总有股淡淡薄荷清冷味，从她面前走过时，带起一阵清凉的风。</p>
那是第一次，不是求神而刮起的风。</p>
是他带来的。</p>
教官突然临时说中途休息，温柠缓慢移动着酸痛的身体到阴凉处，间隙眼睛余光有注意到他还没走。</p>
宋淮野带来了学生会的两个男生，帮忙一起分发矿泉水。</p>
小同桌手臂碰了碰她胳膊，说：“这好像是学校发的暑假高温补贴？”</p>
“水免费。”</p>
温柠闷闷哦了一声，坐在树底下，腿弯曲，将自己蜷在一起。</p>
神像是跟她作对，也可能是他来到操场，风水变了的原因，毕竟他运气一向很好。</p>
天空高高挂起的太阳，被不知从哪冒出的云层，缓缓遮挡住，天色一下变暗了下来，就连空气中都刮着细微的夏风。</p>
吹着不热，很舒服。</p>
温柠发了一会呆，想再抬头看他的时候，那片人群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p>
“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她嘴里嘟囔着，眼底有些失落。</p>
她埋着头，目光落在塑胶跑道上的几只蚂蚁。</p>
其中一只长得很壮，即使肩上背着食物，也能跑的很快。</p>
另一只就不行了，速度明显比它要慢很多。</p>
壮的走在前面，瘦小的紧紧跟在后面，倒也没有落下队伍。</p>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p>
温柠头也没抬，下意识回：“看蚂蚁搬家。”</p>
就听说话那人轻嗤出声，“连蚂蚁都愿意看，看我你真是毫不留恋，一点儿不看。”</p>
温柠怔然了半秒，大脑忽然陷入一片空白，周围混乱的人影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留下眼前嘴角噙着笑的少年。</p>
她心尖陡然颤了下，像是心跳漏跳半拍，随着他说话开始心悸。</p>
鼻尖专属于他身上的味道，跟蛊人心神的迷香一样，使她身体上的毛孔全部绽开。</p>
她抿了下唇，脸颊不知是晒得，还是热的，有些红。</p>
“我还以为你走了。”温柠小声地说。</p>
宋淮野笑着，递给她一杯冰镇酸梅汁，应该是从校外带进来的，包装外壁还冒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直线缓缓往下，滴在了他的虎口处，最后落在塑胶跑道上。</p>
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有几滴绽放在上面的暗沉。</p>
“顺路过来，知道你在军训，怕你吃不了苦，所以带点甜头给你尝尝。”</p>
“中和中和。”</p>
宋淮野抬手往下压了压帽檐，明明脸长得很俊俏，但一对她说话，就开始吊儿郎当，不正经了。</p>
温柠从他手里接过酸梅汁，中途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她眼睫微颤，面不改色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慢吞吞拿起吸管，插在上面。</p>
但确实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心猿意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