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时间了,燕亭君已经派人去截杀兄长,求您帮帮我,要我做什么都行!”</p>
身后之人颤抖得厉害,嗓音染了决绝哽咽,听得人浑身揪疼。</p>
“虞姑娘慎言,本王所求唯心爱之人,昨日你已经说过,给不了。”</p>
凤玄尘不愿逼虞韵,又忍不住渴望她再向他走近一步。</p>
即使她不来求,虞家也不会有事,四哥没蠢到动摇朝凤国文脉根基。</p>
至于燕亭君,留着有用,虞韵的一身脏水还没有洗干净。</p>
她受的委屈,燕家要拿举族前途来偿。</p>
虞韵松手,缓缓走到凤玄尘身前。</p>
“王爷若是想要,我愿意给,心甘情愿。”</p>
葱白指尖捏住外袍衣带用力一扯……</p>
烟灰色中衣落在棉袍上,白色里衣裹着纤弱的身体,轻轻颤动。</p>
发簪落地,青丝轻轻滑过肩膀。</p>
身前人突然背过身。</p>
虞韵垂眸遮掩薄雾水汽,扯住里衣带子,缓缓拉开。</p>
一件轻盈略厚的中衣落在肩头,“换上!”</p>
虞韵手上动作顿住,顺从接过干净衣袍,赶忙换好,将自己重新包裹严实。</p>
她怎么急糊涂了?</p>
凤玄尘已经言明身体有隐疾,如何会接受她自荐枕席的做法?</p>
“用这个。”</p>
一支玄铁发簪递到眼前,拦住虞韵蹲下去捡发簪的动作。</p>
“王爷,无功不受禄。”</p>
“要我替你绾发?”</p>
凤玄尘捏动手里的玄铁发簪,头部出现一截锋利断刃。</p>
他随手指着茶几上的瓷杯,只听咻地破风声,杯子应声碎裂。</p>
“看清了吗?”</p>
虞韵木讷地点点头,这是一件兵器。</p>
凤玄尘把暗针重新装回发簪中,走到虞韵身后,亲自替她绾了一个及笄少女的流云髻。</p>
“虞韵,记得你说的,心甘情愿!</p>
若虞太傅不同意,你待如何?”</p>
低沉清澈的嗓音贴着头顶传入耳中,似还带着温热的呼吸,激得虞韵打了个冷战。</p>
她从未与男子如此近距离,即使与燕亭君成亲,喝交杯酒时,都没有到耳鬓厮磨程度。</p>
可今天,她抱了凤玄尘,他替她绾发,此时他几乎贴到了她的后背。</p>
“怕了?”</p>
凤玄尘低头轻嗅她的发丝,虽然抱过两夜,不过醒着贴紧她,还是人生头一遭。</p>
与她亲近这事,梦里做过无数次。</p>
他最在行!</p>
虞韵吐出一口凉气,尽力放松脊背。</p>
“不怕,王爷只要能帮我保下虞家,虞韵会诈死脱身,隐姓埋名追随您。”</p>
不管他想要一个妻子,还是一个暖被窝的人,或者只是他心中那求而不得之人的替代品,都没有关系。</p>
比起看着家族罹难,男儿人头落地,女儿落入污浊,虞韵宁愿自己粉身碎骨。</p>
“想好了,舍得折断一身傲骨?”</p>
凤玄尘后退一步,眸中暖色散尽。</p>
“虞家不论男女生来硬骨头,宁折不弯。</p>
男儿死社稷,女儿死气节,从未有过离经叛道的,你倒是想得开。</p>
虞姑娘觉得本王缺女人?</p>
还是本王连让自己女人光明正大活着的本事都没有?”</p>
虞韵转过身仰头看着凤玄尘,不太明白他话中意思。</p>
他想让她以虞韵的身份做他的女人?</p>
“王爷,虞家祖训第一条:虞家女不做皇家妇,违背祖训者,死节。”</p>
又来了!</p>
凤玄尘曾经无数次想扒开立这条规矩的虞家祖宗的坟,看看他的头骨是怎么长的?</p>
不跟皇家有瓜葛,不结党营私,不贪慕权财,就能保家族永昌了?</p>
迂腐!狭隘!自诩清高!</p>
“规矩是人定的,食古不化者,取死之道,虞家落到今天的地步,半点不冤。”</p>
凤玄尘拉开门,“走吧,见见你那老顽固祖父,看他如何说!”</p>
门外停了一顶暖轿,虞韵听从安排坐上轿子,到山脚下后,与凤玄尘换马车回城。</p>
马车跑动后,虞韵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p>
“王爷,能不能请您派人去帮忙接应兄长,我怕他回来的路上出事。”</p>
凤玄尘闭目拨动手中佛珠,不疾不徐出声。</p>
“放心,前去押解虞修的官吏,是皇上亲自安排,他还没有蠢到灭虞家自毁城墙。</p>
虞修是皇上看好的太子少傅人选,若不是他执意推脱,哪里轮得到燕亭君那个怂蛋。”</p>
咦?</p>
怎么听起来,凤玄尘非常不待见燕亭君,他们不是在北疆共事了三年吗?</p>
虞韵抬头瞅了他一眼,近在咫尺,圣洁佛子的样貌更加摄人心魄,极易入迷。</p>
难怪祖父一直告诫她要远离凤家人,每次都会特别点出凤玄尘。</p>
他的眉心要是画朵红莲,圣僧立马变妖僧。</p>
此人亦正亦邪,危险得很!</p>
凤玄尘任由虞韵偷看,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在回忆虞老头儿的告诫。</p>
曾经他躺在虞家藏书阁的房梁上,听过无数次祖孙俩把他踢出局。</p>
每次理由都一样:他太顽劣,离经叛道,摊上了是劫难。</p>
哼!</p>
一群假正经的老顽固,明着正义凛然,背地里肮脏龌龊。</p>
虞老头也好不到哪儿去。</p>
背地里说他坏话,还偷偷摸摸收父皇的遗诏,活该被四哥修理!</p>
知道兄长不会有事,虞韵放松下来,没再多做解释,父兄做事自有道理。</p>
马车跑在厚厚的冰渣里,犹如走泥路,磕磕绊绊,左摇右晃。</p>
狭窄的车厢里,两人面对面而坐,空出正中的主位。</p>
凤玄尘腿长,叉开腿大马金刀一坐,虞韵的双腿正好规矩并拢,落在他两膝盖间的空隙里。</p>
她不自在地垂头盯着自己的衣袍,暗道马车委实小了些,凤玄尘的光头都快顶到车棚了。</p>
如此对比之下,虞韵很难再忽略眼前之人魁梧的身躯,她在他面前仿佛瘦竹与青松。</p>
一个空而细,一个壮而实。</p>
她得伸手抓紧窗顶的扶手,以免颠簸中坐不住,跌到对面人怀里。</p>
而凤玄尘呢,左手作佛礼,右手捻佛珠,半点不受颠簸影响,看起来赏心悦目。</p>
虞韵掀开窗口帘子一角,悄悄缓口气。</p>
许是男儿体热阳气重,车厢里弥散着凤玄尘身上的春灵茶香,混着冷冽梅雪暗香,越来越浓郁。</p>
倒不是难闻,这种气息高雅怡人。</p>
只不过它来自一个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体,令虞韵感到难为情,不敢沉浸其中。</p>
凤玄尘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子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失守本心。</p>
祖父说得极妙,他乃闺阁女子的劫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