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原罪”的纷扰,实际上需要一种历史的大智慧,要从一个更长远和更宽广的视野来看。比如,把改革开放的历史放到100年的背景下来看,我们现在这个改革所要解决的根本变革,就是要把经济运行模式从单一的公有、国有,转化为私有、民营为主的市场经济。这么大一个转变,实际上就牵扯到一个财产的腾挪问题。人类历史告诉我们,这种财产的腾挪或财产关系的根本变革,只有三种形式。一种就是战争和暴力,比如共产党从1921年成立起与国民党打到1949年,28年的斗争,中间还有抗战,死了几千万人,才把私人财产从国民党官僚统治集团即四大家族手里,转移到共产党领导的国家来,从私有变成了公有和国有。这是一种财产转移的方式。
第二种方法,是意外的馈赠。比如欧洲的小公国的国王互相赠送,乞力马扎罗就是德国人和奥地利人送给法国人做生日礼物的。但这种馈赠,在历史上很少见。
第三种财产转移方式,就是通过市场和交易,通过民间千百个分散的行为,合理却不合法的,合法却不合理的,或者合理又合法的,慢慢这么倒腾。
用第一种方法,共产党和国民党打了28年仗,使得官僚资本转移到党和国家手中。我们现在又是个28年,改革开放,做买卖,通过市场和交易的方法把一部分财产倒腾到民间的无数多的私人手里,而在这一过程中,国有资产和公共利益也大大增值,国有资产最近几年增长的速度不比民间的资产增长得慢。显然,这是一种最成功的双赢的办法,也许我们应该从这样一个角度来理解所谓“原罪”。如果我们从改革开放最初十年开始,连这个所谓的“原罪”都不能容忍,那我们永远不可能完成这种财产的历史性的转移过程,也建立不了市场经济,更不可能出现私人产权制度带来的竞争和市场。
我们经过28年,靠一代人的时间,实际上已逐渐建立了以私有财产为核心的市场经济。那怎么建立的私有财产呢?一定是第一代人相对来说有一部分“原罪”,第二、第三代人就没有了。第一代人叫“原始积累”,第二代人叫“资本积累”,以后就完善了。所以我们要有历史的大智慧,那就是宽容,这实际上不仅是宽容某些民营资本,更是在宽容改革开放中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宽容过去管理经济的旧政策与僵化的体制。因为只有允许民营资本经过五到十年这样的原始积累,我们才能够稳定地过渡到现在的市场经济。如果连这个智慧都没有,我们就等于自己把社会进步的路子堵住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为什么说国家保持宽容也是宽容自己呢?因为国家当时的法律不完善,是国家的责任,你现在不追究,等于承认自己当时制定的法规有漏洞、不健全,这就行了。你如果现在追究,就说明当时那个法律是对的,这岂不是说没改革的必要、自己否定自己吗?比如说没有《公司法》,国家当时就没制定,法律上有空缺,怎么反倒怪别人呢?所以宽容民营企业的一部分“原罪”,实际上是使市场经济在初期得到一个发展的空间、解决自己的一个救赎问题,也就是说,任何一个财产转移的过程当中都会出现这个问题。我们发展市场经济,如果当时不让民间的资本“摸着石头过河”,经历这么一个过程,那么也就不可能取得今天改革开放的巨大成果了。
所以,我觉得用宽容和历史的智慧、以不了了之的方法逐步淡化“原罪”问题是最明智的选择。今天人们可以看到,凡是新创办的企业已经没有这些所谓“原罪”问题了,市场规范了。现在所有新办的企业都得有资本金,而且如果你违反法律,就会被起诉,依法治企,现罪现办。所以,如果今天还继续谈“原罪”问题,实际上是在谈一个历史上的问题,而不是一个现实性问题了。
如果今天还把“原罪”作为一个现实问题来讨论,那我们这个社会就很麻烦了,天天都吵架,永远不是斗地主,就是铲农民,斗来斗去,越斗越穷。如果是历史问题,那我们大家都用历史的态度和时间来解决历史上的问题吧。就像万通,万通的“原罪”问题也就是靠时间和历史的智慧解决的。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历史欠账还掉了,跟别人的法律纠纷也没有了,资本壮大了,公司业务也正常了。解决了历史上的“原罪”,就变成一个正常企业了,这个事花了我们多少年呢?我们花了十五年,用十五年把公司愣给做正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个“原罪”了。
总之,我觉得面对民营企业的早期历史,需要我们用大智慧来化解历史矛盾,千万不要立足一个简单的道德标准评说是非。今天,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日渐规范和完善,民营企业的“原罪”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既有的问题也就成了一个旧话题,我希望它成为一个过时的话题,而不再是个新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