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溪行身子一僵，她明白，该来的终是躲不掉。

    前世，与段佳茗在宫中相见后，她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狼狈不堪地走回岁府。

    “……我坐自己的马车便好。”岁溪行仍想为自己留下一丝体面。

    太子东宫。

    她跟随侍卫一步步往里走，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岁溪行明白，从这一刻起，段佳茗的残忍，将不会再留半分余地。

    侍卫在门前通传：“殿下，人带来了。”

    “进。”

    段佳茗的声音一如往日，却如一记重石压在岁溪行心上。

    殿门开了。

    岁溪行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才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敢抬头，走进去后便扑通跪倒在地上：“参见……太子殿下。”

    段佳茗一步步走下来，每一步声响令岁溪行心狠狠一颤：“溪行，你不认得我吗？”

    打从心底里的恐惧与不甘占据了她的全部，手脚僵硬到似乎都不是她的。

    那双鎏金靴在她面前停下，段佳茗淡漠道：“把头抬起来。”

    岁溪行沉默片刻，才一点点抬头，颤着眼眉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那个拄着拐杖说会娶她的段佳茗，此刻却身穿太子袍、行动无碍地站在眼前，冷眼看着浑身僵硬的她。

    哪怕前世已经见过他的这副模样，岁溪行瞳仁还是止不住颤抖。1

    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步步算计，亲手将他们一家送上绝路的太子。

    段佳茗冷冷一笑：“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得多。”

    他一抬手，便有宫女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来到岁溪行身旁。

    段佳茗的视线扫过她的肚子：“乖，喝了它。”

    岁溪行当即就明白了这是什么药。

    她颤着手去接，终还是想问：“殿下……若我喝了，你能否放过我们岁家？”

    段佳茗眼眸一沉：“岁溪行，皇命难违。”

    岁溪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只能默不作声，紧闭着眼一饮而尽，苦涩的药过了喉，凉透了肺腑。

    腹中很快传来绞痛，连带着心口的毒亦一同复发。

    岁溪行蜷缩着身子，血与泪不知流下多少，仿佛整个人死过一遍。

    段佳茗却始终仿若局外人一般，冷眼看着。

    不知昏死了多久，岁溪行自一身冷汗中醒来时，周遭已空无一人。

    她垂眸，忍下撕裂般痛意，艰难爬起，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走去。

    日光灼眼，覆盖这富丽堂皇的皇宫，红砖绿瓦筑起的宫墙。

    岁溪行看着这一切，浑身却战栗不止。

    逃不掉，终是逃不掉。

    他们岁家头上时时刻刻悬着的那柄军令剑，已经落下，前方皆是血雨腥风。

    小桃瞧见她的身影便迎上来，走近后看清岁溪行的模样，当即懵了：“小姐，你这是……？”

    岁溪行喉间灌满了铁锈味，她只是咬紧牙摇头，让小桃搀扶自己上马车。

    一出宫，便听得京中一片嘈杂声。

    依稀传来一句：“岁老将军被送回京了！”

    闻言，岁溪行猛地心脏收紧，催促马夫：“快去城门口！”

    那双灰暗的眼眸终于恢复一点光亮。

    爹爹回来了！他回来了！

    那是不是正说明了，一切并非不可更改！

    到达城门口，门前的守卫认出她，为她让出了路。

    岁溪行根本无心注意他们的神情，也顾不得自己一身血衣。

    她只想要见到爹爹。

    熟悉的盔甲落入视线，岁溪行眼眶一红，正要呼喊，却蓦地瞪大眼僵在了原地。

    因她见到的，竟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首！

    岁溪行瞳仁骤缩：“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脸木然地向后张望：“我爹爹呢？他还没到吗？”

    这时，护送尸身回来的士兵们纷纷跪下，磕了一个又一个头。

    “我等无能！战败后竟让岁老将军的头被倭寇砍去，挂在了地方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