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渡边淳一 本章:第4节

    从浴室出来时,贵志已换上西装,独自喝着啤酒。大概是从房间角落的冰箱拿出来的。

    “不洗澡吗?”

    “不……”

    “最好是洗一下。”

    “都已经换好衣服了。”

    “可是……”

    以前,冬子自己一个人洗澡时,贵志常敲门进入,就算她说“不要”,贵志也会强迫入内,说“有什么关系呢”,但,今夜他未跟着进来,是为了避免见到冬子有疤痕的身体吗?还是替自己觉得可怜而表示同情才进来?甚至,根本不想看那样的身体?

    “怎样?”

    “不,没什么。”

    冬子想转换心情的坐在贵志面前。她很在意一些琐碎的事,或许是真的太在意了。

    为了忘掉这些,冬子一口气喝光贵志帮她倒的啤酒。

    “觉得惊讶?”

    “惊讶什么?”

    “我失去子宫。”

    “又来了吗……”贵志苦笑。

    “可是,我已经不是女人了。”

    “别胡说!你还年轻,不可能因此就改变。”

    “但,已经设办法生育了。”

    “不生孩子没什么不好吧?

    “是的,这样对你或许比较方便。”

    “别再讲一些无聊话了。”

    “可以不必再担心杯孕哩!”边说,冬子眼泪很自然的夺眶而出。“我已经没有用了。”

    “不要说了!”贵志喝完啤酒,站起身。“走吧!”

    “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啦!”他拿起话筒,告诉柜台说要离开了。“车子马上就到。”

    “你要回家吧?”

    “我送你。”

    一瞬,冬子想到贵志的妻子有子宫。虽然比冬子年长十三岁,可是她有子宫,也有子女。

    冬子忽然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正准备开门时,门外响起木屐声,格子门拉开了。

    “车来了。”女服务生说。

    两人外出。一看,在云朵飘移中,月光明亮。

    都已经凌晨二时过后,仍有新来的客人进入。冬子边望着他们的背影,边上车。

    “但是,目白的医师岂非说过只要摘除肿瘤即可?”上车后,贵志开口。“而且,大阪的山内博士似乎也说过授必要摘除子宫。”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代代木的医晒一开始就说要滴除子宫?”

    “不,最初也是说只要摘除肿瘤就可以。”

    “这么说是途中有了变化?”

    “动手术后,发现有好几个肿瘤,若只是把肿瘤摘除,有可能复发……”

    “这么说,你是手术完成才知道子宫被摘除?”

    “是的……”冬子轻轻颔首。

    “这样太过分了!”

    “可是,手术时才发现的,没办法。”

    “但,这种事最初无法知道吗?”

    “若是医师,当然能够知道才是。”

    “也许看外表很难知道吧!”不知不觉间,冬子替医师辩驳了。

    “若不得摘除子宫,应该有另外的考虑?”

    “譬如,再观察一段时期之类。”

    “可是,若不摘除毕竟很危险的。”

    “……”贵志默然。

    很奇妙的是,贵志一沉默,冬子忽然感到寂寞了。

    “反正,失去子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冬子凝视前方说,她的心情没办法平静下来。“你一定讨厌没有子宫的女人吧!”

    “没有这回事。”贵志轻搂着冬子肩头,似要她别继续说了。

    “店里的女孩们知道吗?”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呢!”

    “那样最好。”

    “只有妈妈和你知道。”

    贵志的手温柔的轻抚冬子头发,改变话题:“你觉得船津如何?是不错的青年吧!”

    “看起来朝气蓬勃,感觉不错。”

    “下次见面时我找他一起来。”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认为这样场面会比较轻松。”贵志低笑。

    凌晨二时半过后,冬子抵达参宫桥的公寓住处。

    “再见。”冬子说。

    贵志坐着,点点头。“那件事最好别告诉其他人。”

    “我当然不会说。”

    “还有,把它忘掉。”贵志说。

    车门关上了,计程车就这样上坡,消失于右侧墙前方。

    冬子走在石砖道,朝公寓人口走去。

    二时过后,亮着灯光的窗户很少了。公寓一过夜间十时就关上大门,必须由各住户用期匙开门进入。

    冬子从手提包里取出自己朗匙,开锁,推开玻璃门。然后穿过楼下大厅,走向电梯上楼,她想起贵志和自己做爱之后没有洗澡就回家。

    以前,贵志的妻子应该知道丈夫和冬子的关系,但是在知情下,却丝毫不加以干涉。是漠不关心呢?还是相当有田性,伯大吵后反而不可收拾?或者,她相信只要默不吭声,丈夫最后仍会回到自己身边?

    说不定她也知道贵志和冬子旧情复燃之事!而且同样明细仍保持沉默。

    ——别理她了……

    冬子拂去贵志之妻的幻影,走出电梯。

    深夜的走廊一片静谧。

    冬子的房间是三0六号房。开门前,冬子都会先按一下铃,由于单独居住,里面不可能有人,但,她仍习惯这么做。

    房内响起铃声。没有人!确定之后,她才插入门钥匙,开门。冬子出门时,房内总开着人口起居室的小灯,她怕夜间回家时,一片黑漆漆的太过于寂寞。

    开门后,一瞬,冰冷的空气笼罩四周。静悄悄的房间里,残留着人谈谈的香味。冰冷的房间有如失去子宫的身体,无依、空虚。点亮灯,冬子坐在沙发上,喘口气,从手提包内取出百乐门香烟,点着。

    烟雾慢慢在静馈的房内扩散,她感到非常疲倦。是身体犹未完全复原吗?

    但,疲倦似非来自喝酒至深夜。一星期前,因为急于交货曾工作至深夜十二时,制作帽子时的那种谨慎更令人疲累,却也不像今天这样。也许,今天的疲倦是来自精神上吧!

    最初和友美及真纪一起吃饭也是相当耗费精神,尤其对船津顾虑到自己的不安情绪,更加深难过。

    明明是庆祝自己痊愈,可是冬子本人却一点也不快乐,直到和贵志单独在一起,心情才平静下来。

    但是,使现在的冬子如此筋疲力竭的却是在那之后的事。不管何等累,只要和贵志上床能获得满足,身体会很清爽,即使在疲倦中也有着甜蜜。

    但,这次毫无那样的满足感,不仅如此,巫有着一切皆已结束的空虚!

    ——看样子当时自己并非真愿意让贵志拥抱……

    凝视着慢慢晃动的烟雾,冬子思索着。

    确实,那时候冬子很害怕,害伯自己没有感觉,害怕让自己和贵志都失望。

    贵志安慰说“没有这回事”。但,此刻的冬子最清楚那和以前不一样。不管港说些什么,那一抹冰冷的感觉无法消失,虽是闭上眼等待,体内却捕捉不到—丝火烫的溶化感。

    贵志应该也体会到达种索然无味,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那样安慰自己。

    ——真的太笨了!

    冬子自言自语。

    如果没自信,最初就不该答应和贵志上风的,现在,只是徒然令自己感受悲惨。最大的错误是冬子乐观的认为大概不会有问题。

    冬子从矮柜拿出白兰地,倒人杯内。

    明明已和贵志喝了不少酒,此刻醉意却完全消失,照这种情形,根本别想睡得着觉。

    白兰地是中山夫人半年前送的札物,在失眠的陵型,冬子经常喝一点,当酒注入杯中,不停摇动液体之间,醉意自然袭来,亦即,貌蹈色的香味已诱起醉意。

    冬子双手包住酒杯,缓缓啜饮。

    不能忘记一切,让辅冲恍饱吗?不能像逛白天的花园殿做梦吗?

    喝完浅浅的一杯后,冬子才开始感到情绪松驰。

    与其为男人的事而苦恼不已,独自一个人不知有多轻松呢!

    也没有迷恋……

    这样就行了,没有男人也无所谓!冬子内心之中,这种不知是自暴自弃或自我慰藉的心思扩散了。

    再倒了一杯,不住晃摇。

    如果男人想接近,只要坦白告诉对方自己没有子宫就行了,大多数男人马上会仓煌而逃,而,如果还有男人继续追求,再告诉对方自己性玲感。一旦知道自己是如同木石般没有感觉的女人,不管任何男人也会吓跑吧!

    现在的我只是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不会被男人拖翰跑,也不会主动去追求男人。

    仔细想想,今后或许是冬子展开独自的生活方式之契机也未可知,或许只有自己才能够真正独立!

    冬子又啜了一口白兰地。她清楚感觉到火热的液体沿着喉咙滑下。

    “太好啦……”

    冬子又自言自语。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也非自暴自弃,而是轻松毫无负担!

    冬子又点着一支香烟。

    可能有些醉意了,开始想睡。这样应能马上睡着才是,但,如果上床,也许又翻来覆去,膝原腕脱的直到拂晓,那样的话,起床时会很难过。

    冬子又吸了一口白兰地,开始换上睡衣。

    和贵志在一起时她都穿锦织睡饱,不过分手后改成睡衣。贵志不喜欢睡衣,说那毫无性感可言,但,已经没必要在乎了。

    ——我和男人毕竟无缘。

    冬子再告诉自己一遍后喝光了杯中的白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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