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鱼回头,就看见了佟玉容。
“还是你有眼色。”裴后笑眯眯的伸手接过了佟玉容手中的茶:“不像某些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做王妃!”
萧长凌面色一变,就想替沈沉鱼辩解。
沈沉鱼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玉容啊,这诺大的凌王府,没有一个知书达礼的人管束着,本宫就是不放心,还好有你在。”裴后喝过了茶,索性拉过佟玉容的手,令她坐在身边,亲热的仿佛那才是她的正经儿媳。
沈沉鱼目光顿时一挑。
“母后,有王妃姐姐在,还轮不到臣妾献丑。”佟玉容怯怯的看了沈沉鱼一眼,然而眼神里却露出一丝得意。
裴后顿时一声冷哼。
“贱婢出身,就是将一座金山银山交给她,恐怕也只有败光的份!”
沈沉鱼笑道:“母后说的是,儿媳的确是不耐烦管束那个,就劳烦佟妹妹了。”
萧长凌猛的瞪大眼睛!
那可是掌家之权!沈沉鱼说交就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多谢姐姐!”
佟玉容简直是惊喜交加,她一入府便想着掌控全府上下,可惜实在难了些。没想到今日沈沉鱼自己蠢的交了出来。
这岂非是将身家性命交给了她!
那她还客气什么?
“沉鱼……”萧长凌目光担忧的望来。
沈沉鱼却是冲着他轻轻一笑:“王爷知道的,妾身需要时间钻研太子的病,根本无暇处置这些,就让佟妹妹管罢,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萧长凌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没有了那些身外杂事,你也能专心一点。”
说着,冲她感激一笑。
从头到尾,他都没怎么正经看过佟玉容一眼。
佟玉容的脸色沉了下来。
忽然,她痛苦的,低低的叫了一声。
裴后立刻惊醒,这才发觉自己还握着佟玉容的手,连忙松开:“本宫弄痛你了么?”
话音落,她就看见了那露出的一节胳膊上,满满都是烫红的水泡,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裴后面色猛然一变!
“母后,这不关王妃姐姐的事。”佟玉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先是怯怯的看了一眼萧长凌,这才低低道:“今日早晨,儿媳向王妃敬茶,却不小心弄洒了……”
裴后越听,脸上表情越冷。
“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萧长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母后,的确是玉容她自己不小心,才弄洒了茶水,本王原本让她在府中养伤的……”
“到底是她弄洒的。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裴后猛的打断了他,随即目光冰冷的看向一旁看戏似的沈沉鱼:“贱婢出身的人,果然没有一丝大气!”
沈沉鱼无奈跪下:“母后,这真的不关儿媳之事。”
“狡辩!”
裴后冷冷一哼:“在本宫这里,你最好收起你那套!”
“母后,求您饶了王妃姐姐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佟玉容在一旁也跪了下来,口口声声替沈沉鱼求情:“是儿媳,都是儿媳的错……”
裴后一把拉起了她:“我的儿!你跪下做什么?瞧你那一胳膊的伤!”
说着,看向一旁苏锦:“还不快去请太医来,好好为佟侧妃诊治!”
“是,娘娘!”
苏锦立刻转身退下。
裴后这才看向沈沉鱼,目光厌恶的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仇人:“小肚鸡肠,手段低劣,没有一丝王妃大气,去门外台阶上跪着!不到太阳落山。不许起来!”
“母后!”萧长凌急道:“沉鱼她身子弱,经受不得……”
“老四!”
裴后怒了:“你口口声声沈沉鱼,你怎么不看看你身边的佟侧妃!她被你身边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弄的一身伤!你就没有一点怜惜之情么?!”
佟玉容也眼巴巴的望着萧长凌,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祈求。
萧长凌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求情:“母后,沉鱼她今日进宫,是来替太子诊脉……”
“你大哥好着呢!用不着她去献殷勤!”
裴后不为所动:“来人,带凌王妃下去!”
立刻便有两名宫人来到沈沉鱼面前。
“我自己走。”
沈沉鱼站起身来,却是微笑着冲裴后行了一礼:“母后,责罚儿媳事小,您可千万要保重了身体,千万不要生气……”
裴后顿时气了个仰倒!
沈沉鱼施施然的走出了大殿,身形窈窕婀娜,姿态优雅。
萧长凌目光痴痴的望着她,舍不得移开。
“老四!”裴后恼怒不已:“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佟侧妃去偏殿里休息!”
萧长凌目光一黯,却没有反驳。
“是。母后。”
他转过了身,抬脚就往偏殿里走,佟玉容正娇羞无限的等着萧长凌过来拉她一起呢!结果就看见他已经走远了。
“王爷!”她急急的喊了一声,就追了过去。
裴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随即恨恨望向殿外。
“沈沉鱼,等你跪上几个时辰,狼狈不堪时,看老四对你还有多少宠爱!”
……
春日里,正午的阳光不算太浓烈。
可就这么被晒上几个时辰,也不是很好受。
沈沉鱼直挺挺的跪在坤宁宫外的台阶上,面朝宫门,眼眸微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苏锦姑姑出现在殿门口,她静静的朝着那暴晒在烈日下的身影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问道:“她跪了几个时辰了?”
“回姑姑,辰时一刻开始,到现在午时三刻,已经有整整两个时辰了。”宫女恭敬回答。
苏锦又回头去看了一眼沈沉鱼。
台阶上的少女容颜有些憔悴,可是脊背依然挺的很直,就像是,悬崖上危石缝隙里伸展出的一颗挺拔茂盛的岩松。
“哼!看你能撑到几时!”
苏锦扭身回了大殿。
裴后面色阴沉的听完她的禀报,一言不发。
“行了,你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
苏锦面色不解,沈沉鱼受罚,娘娘不应该是高兴的么?
她却不知道此时裴后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作为沈家唯一遗留下来的子孙,沈沉鱼的性子实在是太坚韧了,简直是不屈不挠!只要她活着,沈家的那些事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家,将来要随着她的棺椁,一起消失在这尘世中,没有人会记得!
“沈太师。你还真是有一个好孙女啊……”
内寝之中,裴后冷冷一笑……
……
渴,非常的渴,嗓子里都要冒烟了……
沈沉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尾被抛上岸的鱼,正频临死亡,可是望望四周,她的水源在哪里?
面前忽然出现一双脚。
这双脚上穿着靛蓝色的长靴,袍摆处用银线绣着好看的祥云,顺着袍子往上,是一双清澈如水的漂亮眼眸……
水……
沈沉鱼呢喃着,忽然合身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她要喝水!
“啊!”身旁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随即,她就被人狠狠的推开了,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她听到了一声怒斥:“秀妍!你干什么?”
沈沉鱼随即清醒。
面前,站着六皇子萧长卿,以及满脸狰狞的赵秀妍。
“沈沉鱼!你真不要脸!”
赵秀妍见她望过来,立刻破口大骂:“你都已经做了凌王妃了,还纠缠我们王爷做什么?”
她还要再骂,一旁萧长卿冷冷拉住了她:“够了!”
赵秀妍被他的神情吓着了,一时间没有再开口,两只眸子却跟淬毒似的瞪着沈沉鱼,恨不得撕了她!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姐妹,如今已是不死不休。
沈沉鱼有些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了?”
萧长卿还没回答,赵秀妍便抢着道:“你一见我们家王爷就扑了上来!还真是下贱!”
“我,我刚刚看见的明明是一潭水……”
沈沉鱼瞬间石化。
萧长卿看着她,有些好笑:“你把本王看成了一潭水?四嫂,你到底是有多渴?”
“我,我跪了快一天了。”
沈沉鱼扭头看了看,见夕阳映红了天边,已是黄昏。
“你竟跪了一天?”
萧长卿脸色变了。
赵秀妍却冷笑连连:“沈沉鱼,你还真是会编瞎话!从小你就是这样……”
“够了!”
萧长卿厌恶至极的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要让本王厌弃你。”
赵秀妍眸子里涌上一丝惊恐,瞬间噤声。
“四嫂,皇后娘娘罚你跪多长时间?”萧长卿回过头来问道。
沈沉鱼正要回答,忽然身后传来冷冷的一道声音:“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沈沉鱼猛的回头,就看见萧长凌大步从坤宁宫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夕阳将他的轮廓染上了一层金色,整个人高大,英挺。
“殿下,你终于来了……”
沈沉鱼惨然一笑,随即缓缓闭上眼睛,她真的坚持不住了啊。
“沉鱼!”
萧长凌面色一变,加快脚步奔了过来,一把将沈沉鱼抱入怀中。
“她在受罚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萧长卿忽然狠狠给了萧长凌一拳!
萧长凌被打的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可他依旧牢牢的抱着沈沉鱼,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萧长卿的拳头:“这不关你的事!”
“可你伤害沉鱼!这就是你的不对!”
萧长卿眸子里燃烧着浓浓的怒火:“得到了她,却不好好珍惜,铁胆忠坚的四皇子,也不过尔尔!”
萧长凌闻言,面上顿时涌上一股羞愧。
今日之事,他的确没能保护好沈沉鱼。
“这也不关你的事!”萧长凌冷冷道:“她既嫁给了本宫,本宫给她什么,她就得承受什么!”
萧长卿静静的看他一眼,忽然冷笑起来:“那就拭目以待,看你能拥有她多久!”
说罢,拉着赵秀妍的手,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沉鱼!”
萧长凌立刻抱着沈沉鱼回了坤宁宫,叫人去请太医。
宫外发生的这些事,裴后一清二楚。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萧长凌将沈沉鱼安置在偏殿中,请了太医诊脉,便叫住了他。
“老四,这个女人对你有二心。”
萧长凌身子忽然一僵。
“母后。儿臣不懂你在说什么!”
裴后从贵妃榻上起身,甩了甩她那拖长至地的袖子,缓步来到萧长凌面前,站定,看着他。
“何必自欺欺人,你亲眼看着她扑向了老六,不是么?”
萧长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或者,可以说,在她心中,老六始终比你重要。”裴后语气幽幽:“这虽然很伤人,但是却是实话,老四,你不能再被那个贱婢迷惑了呀!”
“母后!沉鱼不是贱婢。”
萧长凌语气艰难的反驳着。
裴后面上顿时出现一丝冷笑。
萧长凌看着她,忽然间明白过来:“母后!这一切都是您设计的!是您,故意让老六这个时候过来的……”
“那又如何?”裴后语气凉凉:“本宫可没逼着她去抱老六啊!”
萧长凌的脸色刷的变白。
“唉……”裴后深深一声叹息:“老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该长点心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萧长凌目光复杂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挪动脚步。
佟玉容站在屏风处,痴痴的望着他,眼里心里都是欢喜,经此一事,王爷也该对那个贱婢死心了吧!
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皇后娘娘果然好手段!
“王爷……”缓步挪到萧长凌面前,佟玉容精心描画过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您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要不……”
“你自己去吃。”
萧长凌打断了她,转身往偏殿而去,看他去的那个方向,正是沈沉鱼住的地方!
佟玉容面容霎时一冷,目光中涌动着一股恨意。
……
“水……”
沈沉鱼朦胧之中睁开了眼,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冒着烟,她忍不住想爬起身。
旁边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定窑茶杯,那杯子里盛着澄清的水。
“水!”
沈沉鱼惊喜交加的夺过来,一饮而尽。
不够。还要!
边上那只手再次伸了过来,这一次,却是伸向了她的脖颈!
猛然的窒息,让沈沉鱼整个人都懵逼了。
“你……”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男人,萧长凌,没有错过他脸上浓浓的杀气。以及,那一个乌青的黑眼圈。
“王爷……”
沈沉鱼不解,眼睛里都是委屈。
为什么,她被罚跪了一整天,迎接她的,却是萧长凌的怒火!
“贱人!本王对你那么好……”
萧长凌简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杀了眼前的女人!
他一片真心的对待,换回来的却是三心二意!
这个女人,不配得到他的爱!
眼神里的杀气越来越浓,萧长凌的手也越握越紧……
沈沉鱼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她忽然释然了,也许。她应该死在沈家灭门的那一场大火之中,本就是命里带煞的人,不配得到爱,更不配活着……
大概是她眼中的那一抹泪太过悲伤,掐在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
萧长凌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下,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冷汗直流。
明明被掐的人是沈沉鱼,可是窒息的却仿佛是他。
“咳咳咳……”
沈沉鱼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爆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咳嗽,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萧长凌目光冰冷的盯住了她:“沈沉鱼!你真是本王的克星!”
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不能留,可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萧长凌!你是个懦夫!
“王爷,纵然是刽子手行刑,也得让犯人死的瞑目吧?”沈沉鱼苦笑:“王爷总得让我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你……”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么!”
沈沉鱼茫然:“我只记得我跪了一天……”
“老六呢?”
萧长凌冷笑:“你怎么不说说你扑向老六的事儿!”说着,顿了顿,有些心灰意冷:“罢了罢了,你若真的不愿意做本王的凌王妃,甘愿去老六府上做一名姬妾,本王成全你……”
“王爷!”沈沉鱼吃了一惊:“我从没说过我不想做凌王妃!”
“可你忘不了老六!”
萧长凌冷冷道:“本王不需要一个人在曹营心在汉的王妃。”
“我没有!”
沈沉鱼急了:“入府那一天,我就明白,这一生我已与六皇子无缘,王爷才是我这一生可以依托之人……”
萧长凌静静的看着她:“身体依托了,心呢?还在老六那儿吧?”
“王爷!”
沈沉鱼也有些无可奈何:“我怎样说你才能明白?我真的没有抱过六皇子……”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惊:“你说我抱了他?”
满目都是骇然,沈沉鱼连手都颤抖起来。
“演的还真像!”萧长凌一声冷哼:“沈沉鱼,你现在做出这幅姿态,你自己不恶心么?”
“我,我当时只是太想喝水……”
沈沉鱼满脸苦涩:“好像突然间。面前有一个大水潭,深深的,黑漆漆的,却有透骨的冰凉,所以,我才扑了过去……”
萧长凌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味儿:“水潭?黑漆漆的?”
沈沉鱼重重点头:“是的!”
“沈沉鱼!你当本王是傻子么?”萧长凌猛的拍案而起,怒道:“你说你把老六看成本王,毫不知情的抱了他,本王还有三分相信,可你说,你把他看成了水潭,本王脑子有坑才会信你!”
沈沉鱼苦笑:“王爷,我是真的没有骗你……”
萧长凌死死的瞪着她,忽然之间,猛的一甩衣袖。大踏步转身走了出去!
沈沉鱼呆呆坐在床沿上,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走了?
是信她还是不信?
应该是后者吧?沈沉鱼苦笑。
……
萧长凌烦躁不已的走出坤宁宫,漫无目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他需要好好的理一理头绪。
可是无论如何,沈沉鱼那张布满了泪痕与委屈的脸都在他面前晃悠,赶也赶不走……
或许,他真的是冤枉了她?
萧长凌立刻将这个念头抛掷脑后,恨恨的想着,冤枉?那么多人看着,如何冤枉!
贱婢就是贱婢,纵然做了王妃,也不改本性……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萧长凌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别人这样说也就罢了,可他……
正自责时,前面不远处的凉亭内忽然传出了说话声。
“秀妍姐姐,我真为你鸣不平!”一个娇俏的女声。带着浓浓的愤恨:“沈沉鱼那个贱婢,六皇子至今也没忘了她!”
“她也没能忘记殿下啊。”是赵秀妍的声音:“昨日那一抱,可真是气死我了……”
“她怎么那么不知检点!”
女声带着强烈的愤恨不平:“都已经是凌王妃了,却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真是水性杨花!”
萧长凌站在树后,眸光深沉,他的王妃,什么时候轮到这些贱人议论了!
真想冲上去捏断这两个人的脖子!
可他忍住了。
“若云。”赵秀妍淡淡道:“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沈沉鱼,她与六皇子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非造化弄人,此时早已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说起来,也要怪四皇子,当时为何要将人抢去……”
萧长凌在心里冷冷一哼。为什么?若非当时老六让人坏了他娘亲追封贵妃的事情,他也不会横刀夺人!
“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凌王妃了,就应该忘了六皇子啊!”方若云兀自很很不平,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这边,说话很是肆无忌惮。
赵秀妍深深叹息一声:“我只是有些同情四皇子,当初沈沉鱼与六皇子感情甚笃,两个人说不定已经偷吃禁果,有了鱼水之欢,可怜四皇子还蒙在鼓里……”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想起一道咔擦声!
赵秀妍一回头,便看见萧长凌面黑如水的大步而来,身后一颗大腿般粗的柳树已经拦腰折断。
“臣女参见四皇子!”
两个人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萧长凌在赵秀妍面前站定,犹如泰山压顶。乌云蔽日。
赵秀妍快要昏厥过去了,纵然萧长凌是个绝世美男,可是此时美男眼中的杀气,强烈的好似要毁天灭地,她除了恐惧,已没别的感觉。
“本王问你话呢!”
见赵秀妍不搭腔,萧长凌狠踹了她一脚!
“四殿下!”赵秀妍痛的泪水涟涟:“六皇子可是臣女未婚夫,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臣女有必要胡说八道么?这对臣女有什么好处?”
“这倒也是。”
萧长凌定定的看着她,半响之后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你亲眼所见?”
赵秀妍连忙摇头:“臣女是猜测的!因为三年前的一天,臣女去找沈沉鱼,却正好看见六皇子衣衫不整的从她房里出来……”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萧长凌的目光已经愤怒到要杀人了!
赵秀妍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兴奋。
沈沉鱼,你的死期很快就到了!
萧长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忽然刷的抽出了腰间佩剑。气势如虹。
闪闪的寒光吓坏了赵秀妍与方若云,两个姑娘战战兢兢的开口:“王爷,您,您想杀人灭口么?”
“那倒不会!”
萧长凌说着,忽然一剑砍向赵秀妍的脸!
一道血光闪过。
“我的脸!我的脸!”赵秀妍猛的捧着她自己的右脸颊,惊声尖叫,状若疯癫。
萧长凌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剑上沾染的血迹,随即看向已经惊呆了的方若云:“你是宁瀛伯府的小姐对吧?知道怎么做么?”
“知道!知道!”方若云忽然惊醒,拼命点头:“臣女明白!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往外说出一个字!不!民女什么也没看见!”
“本王听到一句有关沈沉鱼的流言蜚语,你的下场就跟她一样。”萧长凌摇摇头,道:“本王说到做到!”
方若云霎时白了脸,恨不得晕死过去!
萧长凌随即看向不住尖叫着的赵秀妍:“你可以把本王伤你之事告诉老六,甚至告诉皇上,本王不介意替你收尸。”
说罢,插剑回鞘。转身大步而去。
“我的脸……”赵秀妍狂叫着,晕厥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回了御史府中自己卧房。
屋子里有淡淡的血腥气,苦苦的中药味儿,赵秀妍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却摸上厚厚一层绷带。
她的脸,被萧长凌一剑毁掉了。
赵秀妍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一股子愤怒涌上心头,她实在想不明白,萧长凌听了那样的事情,不是应该直接冲回去,一剑斩杀了沈沉鱼么?为什么却要毁她的脸?
她哪里知道,这些贵族子弟,最在乎的是脸面!
出了事情,首先消灭掉流言根源,控制大局。随即才会处置犯错之人。
也是她活该,以萧长卿未婚妻的身份,去设计陷害沈沉鱼。
萧长凌怎么能容忍死对头的人来看他的笑话!
没有一剑杀了赵秀妍,都是她命好。
“好好照看着,这些日子不要见水,慢慢的就能养好……”此时屋外,响起太医说话的声音。
赵秀妍哭声一顿。
随即她听到了六皇子萧长卿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会留疤么?七天之后,就是大婚了,她这个样子……”
“王爷,七天之内,怕是好不了啊……”太医在外摇头。
赵秀妍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房门声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萧长卿。
赵秀妍心里面涌出无限的委屈,当下就想扑到这个人怀中。
却在此时,她听到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蠢货,自作自受!”
赵秀妍浑身一阵轻颤。
萧长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本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沈沉鱼有过肌肤之亲,王妃却知道,来来,你好好解释解释。”
“殿下,我……”
赵秀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那些原本就是胡编乱造的。
“说!”
萧长卿猛然发怒了。
赵秀妍哇的一声就哭了,她伏在被子上,一边哭一边哀求道:“殿下,求您别问了……”
萧长卿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赵秀妍哭的更加伤心。
“你好好休息,本王先回去了。”听到屋外有脚步声靠近,萧长卿收起了脸上怒气,站起身来轻飘飘的道。
下一刻,赵御史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了他就下跪。
“岳丈大人,快快请起。”
萧长卿亲自扶起了赵御史。语气温和道:“七天之后,本王与秀妍的大婚会按时举行,您莫要担心。”
想问的话还没出口就得了答案,赵御史松了一口气:“多谢王爷厚爱,小女顽劣,让殿下费心了……”
“不碍事。”萧长卿转头,目光温柔的看向赵秀妍:“秀妍,你好好养伤,本王回去了,至于伤你的凶手,本王一定追查到底!”
“多谢王爷!”赵御史感激涕零,觉得女儿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六皇子这样好的夫婿。
坐在床上痛哭着的赵秀妍,却是内心酸楚。
……
萧长卿一出御史府,便碰见了等在那里的萧长凌。
他坐在马车中,面无表情的抱着剑,目光死死的盯着御史府大门,一看见萧长卿出来,便猛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四哥。”萧长卿笑了:“我以为,你第一件事情,会是回去休了沈沉鱼这个王妃。”
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眸清如水,皮肤透明,好一个出尘脱俗的翩翩少年郎。
萧长凌盯着他,突兀道:“你的眼睛深不可测,真像是一口深潭。”
“是么?”
萧长卿笑容更深:“四哥真是好心情,还有心情研究臣弟,看样子,你的心可真是宽容,连妻子的不忠,都能容忍……”
“老六,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萧长凌打断了他:“一个女人,是不是处子之身跟了我,本王自己会判断!”
那么惊慌失措,僵硬如挺尸,还有那种极致的紧致,与床单上片片如梅花的血迹,如果这都不能证明沈沉鱼的清白,还有什么可以证明?
萧长卿说的没错,听了赵秀妍的话,他第一时间就想回去一剑结果了沈沉鱼。
可是后来,他想起了从前的一切。
真相,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
“四哥总算聪明了一回。”
萧长卿忍不住轻轻一叹,眼中有着惋惜。
若是萧长凌没有这么冷静,直接将人休掉多好啊!他就可以带沈沉鱼走。
“你也不如何聪明!”萧长卿冷哼:“本王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再耍那些小聪明了,纵然有一日,本王亲手杀了沈沉鱼,也不会让她跟你走!”
“倘若她自己愿意跟我走呢?”
萧长卿忽然微微一笑。
……
坤宁宫中。
沈沉鱼跪坐在茶几前,如最下等的奴婢那样泡茶。
上首,裴后斜依在贵妃榻上,侧着身子与坐在脚边上的佟玉容说话。
佟玉容一边说一些趣事,一边不轻不重的替裴后捏脚,间或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沈沉鱼,目光深沉。
这个贱婢,昨天那样大的事情,王爷都没将她怎样!
可恨!
“王妃姐姐,您的茶还没有泡好么?”她轻轻的笑了起来:“娘娘可是已经等了许久呢……”
裴后重重咳嗽一声:“玉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心思灵巧的!她泡的茶能喝么!”
这一次,身边却少了附和声。
太子妃林月婉呆呆的坐在一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后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婉儿!你在想什么?”
“啊?”
林月婉顿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母妃。儿媳昨夜没有休息好,这会子有些犯困……”
没有休息好。
裴后眉头忽然一挑。
她坐起身来,问道:“为什么没有休息好?”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期待。
林月婉莫名其妙:“昨夜里,太子哥哥忽然想喝粥,婉儿就亲自命小厨房的人做了来,喂他吃了……”
“然后呢?”裴后不气馁。
“然后?”林月婉想了一下,道:“太子哥哥睡不着,婉儿陪着他看了大半夜的月光……”
“赏月?”
裴后瞪目结舌。
林月婉满脸无辜的点点头。
裴后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她回头,看向苏锦:“今夜里,你去东宫服侍,该会的,都得教明白了。”
苏锦好笑的点头:“奴婢明白。”
裴后心里有了期待,折磨沈沉鱼的心思便淡了些,她挥挥手,命沈沉鱼与佟玉容回去:“在宫里住了两天,你们也该回去了,记住了,好好服侍王爷!”
“是,皇后娘娘。”
两人齐声应了。
走出宫门时,萧长凌正等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劲装,头发松松垂在肩颈,狭长的凤眸幽深如水,表情十分复杂。
沈沉鱼的脚步若钉子一样定在原地。
“王爷!”佟玉容却满脸欣喜的扑了过去。
萧长凌没有将她推开,冷冷看向沈沉鱼:“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沈沉鱼听着他这没有温度的声音,心中忐忑,却依言走了过去。
萧长凌却拥着佟玉容转身离开了。
沈沉鱼身影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跟上。
回到王府中,萧长凌甚至都没有进紫晨院:“王妃这两日在宫中受了些委屈,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便拥着佟玉容去了海棠苑。
沈沉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怔了良久。
“王妃!”
红禾从院子里奔出来,左看右看:“王爷呢?”
“别看了,他去别的院子了。”说完这一句,沈沉鱼若无其事的进了院子。
红禾一脸震惊。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一连三天,萧长凌都没有回紫宸院,他仿佛把海棠苑当成了王府主院一样。
王府里的风向变了,人人都在讨论王妃嫁入王府不足月,便失宠一事。
“照我说,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从前王妃是宠妾的时候,王爷对她多好!”王府厨房里,一个管事满脸唏嘘道:“可现在,成了王妃,身份高贵了,却失了王爷宠爱,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妃怎么就失了王爷的宠呢?”有人就问了。
“听说,皇后娘娘不喜咱们这位王妃,说是身份低贱。”管事王妈妈一脸唏嘘:“王爷曾为了王妃,几次惹怒皇后娘娘,可是男人啊,最重要的还是生他养他的娘亲,这不,王妃得罪皇后娘娘,就被冷落了……”
厨房里一片唏嘘之声。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满脸都是黑灰的小丫头抱着一堆柴火,在门口静静听了许久。烛火映着她小小的个子,单薄无比。
“贱丫头!劈个柴要那么久!”
终于,王妈妈转身之际发现了她,狠狠一脚踹了过来。
小丫头倒在地上,满脸都是哀求:“王妈妈,求求您,饶了我这一遭吧。”
王妈妈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又踹了一脚。
“玉芝,你是在求我么?”
王妈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倒忘记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侧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了,你的主子她已经死了!”
玉芝浑身一阵颤抖,下一刻,又开始哀求:“王妈妈,饶了我吧……”
可惜她从前跟在芸侧妃身边,趾高气扬,得罪了不少人,包括这位王妈妈。
厨房里这么多人,却无人开口。
“去,把水缸挑满!不然没有饭吃!”王妈妈又踹了她一脚,就像是在踹一个狗崽子似的。
“是,妈妈。”
玉芝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扭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厨房里的人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谈话继续。
……
沈沉鱼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只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佟玉容得了萧长凌的宠爱,又掌控了王府实权,忙的很,至今没空找茬。可以说,这是沈沉鱼在凌王府里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如果,不是某个人经常招呼不打就突然出现的话……
这一天,沈沉鱼正在花厅里清洗新鲜摘来的桃花时,忽然感觉身边一冷。
回头看时,萧长凌果然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妾身给王爷请安。”
沈沉鱼放下手中花瓣,弯腰行礼。
萧长凌走上前,低头巡视了一遍花篮里的桃花,面无表情问:“你这是干什么?”
“回王爷,酿酒。”
沈沉鱼回答的漫不经心,说完话便接着低头干活了。
萧长凌神情却是一凛。
“我喜欢桃花酿的酒,来年开春,王爷酿酒陪我喝,可好?”记忆中的沈沉鱼巧笑嫣然。
他却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