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武大郎不在家,王婆便踅摸着进了门。潘金莲连忙放下手中的刺绣,上前迎接着她,请她坐下,给她端上一杯热茶。
若把潘金莲比做天真的白雪公主,王婆就是不怀好意的巫婆。只见王婆眼珠一转,拿起潘金莲的绣品,口里啧啧地赞叹道:“娘子好手艺,绣的鸳鸯就跟活的一样。若说这上面的雌鸳鸯是娘子,却不知这雄鸳鸯是谁?”一句看似玩笑的问话,问得潘金莲脸色一沉。那王婆看在眼里,心里便明白了四五分。在女人所幻想的爱情生活中,纵使有七个朴实的小矮人,也不如一个浪漫的王子。长得跟三寸丁谷树皮似的武大郎,显然不是那个王子。
“娘子好福气啊!”王婆继续打着哈哈,说道,“看看武大郎起早贪黑地把你供养着,让你坐在这窗下绣鸳鸯。依老身来看,娘子绣的哪里是鸳鸯呢?分明是一个女人的梦啊!”
潘金莲说:“我也想出去工作,只是我家大郎硬是不肯。”
王婆说:“他这可是金屋藏娇哩!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安安心心地享受着吧!再者说了,找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喜欢的工作不挣钱,挣钱的工作你又不一定喜欢,两难哩!就跟找男人一个样,你喜欢的男人没钱,有钱的男人你又不一定喜欢。”
潘金莲叹息说:“天底下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王婆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说:“是啊!是啊!若有这样的好事,哪怕像飞蛾扑火似的死上一回,都是值得的。”
潘金莲又叹了口气,抬头问道:“王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呀!你不问,我差点忘了。”王婆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开始讲述她早已设计好的故事,“我跟你说,我家也有一位大郎,虽然不是亲儿子,却对我十二分的孝顺,唤做西门大郎。跟你家大郎一样,也是做生意的老板,人称西门大官人,在这县城里开了五六处店铺,包括绸布店、成衣店、药店、米店,只要是赚钱的买卖,没有他不做的。县衙旁边那座狮子楼,气派吧?也是他的老板。他又做贸易,行走江湖,贱买贵卖,攒下了巨万的家产。若论相貌,称得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与娘子在一起,那可叫一个般配。”
潘金莲佯装生气地说:“王妈妈,别开这种乱点鸳鸯谱的玩笑!说正事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王婆满脸赔笑着说:“这就说到正事啦!就是我这个叫做西门大官人的干儿子啊,昨日孝敬我三匹绸绢,都是上等的料子。我寻思着,人哪,总有去见阎王爷的那一天,活着就快快乐乐地活着,死了也得漂漂亮亮地去死。因见娘子手艺巧,便想请你帮我做一套寿衣。”
潘金莲回答道:“王妈妈既如此说,这隔壁到隔壁的,哪能不帮忙?”
次日一早,潘金莲送别了武大郎,便如约来到王婆的风韵阁。王婆带着潘金莲来到一间空余的包房,清理了桌面。又从卧室里抱出三匹绸绢,摊开在那桌面上。潘金莲量了尺寸,裁了样式,便穿针引线地缝将起来。那王婆在旁边搭着下手,嘴里不住地夸。看看到了中午,王婆准备了一些酒食款待潘金莲。正吃着哩,就听见门帘一响,进来一个人。王婆急忙起身寒暄,又回头向潘金莲介绍说,他便是传说中的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却笑道:“我们俩是‘不打不相识’。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位娘子就住在隔壁。今日又得幸会。”
潘金莲便蓦然记起,眼前这位西门大官人,正是前些日被叉棍打中头的风流男子。霎那间,她的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