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秀吉将其大本营从三井寺搬到了十几艘兵船上。马匹和金屏风也搬上去了。目的地是安土。也有军队走陆路,他们正在蜿蜒东进。行驶在湖面上的船队的旌旗在微风中飘动,走陆路的军队沿着湖岸前进,两相辉映,其壮观程度不言而喻。
然而,安土已经是一片焦土。到达那里后,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失望。金碧辉煌的天守阁没了,外廊的各个门和总见寺的门楼也都被烧得荡然无存了。城下的小镇受损更严重,连野狗都找不着吃的。教堂里的天主教徒目光呆滞地行走着,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到了那里后才知道,本应在那里的北畠信雄和蒲生贤秀一起据守江州土山,眼下仍在与伊势伊贺的叛军作战。同时也明白了在安土放火并非是信雄直接指挥的,也不是蒲生贤秀的意思。可以想象肯定是一部分军队的行为,似乎误解了什么命令,或者听了敌方的谣言,忙中出错了。
“真是轻率从事,已经无力回天了。让人感到十分惋惜!”秀吉和同行的神户信孝不停地发出叹息,不过弄清楚了这次放火不是出于信雄之手,其愤怒的情绪似乎也平息了不少。
而秀吉的心思已经从江北转向了美浓方面。一到这里,他就马上派堀、中村、宫部等各支队伍火速赶往江北的山本山城。明智的一员将领阿闭淡路守和与其联合的京极高次一族逃到那里,固守在这座小城中。若狭的武田元明响应光秀的叛乱,起兵夺去了丹羽长秀的佐和山城,同时,阿闭淡路守袭击并占据了秀吉家人留守的长浜城。没过多久,得知中央的战况突然变坏,光秀也被打死了,阿闭淡路守离开了长浜,转移到距那里二十多里的山本山城,当然是和京极高次一族一起。
在进攻方的猛烈围攻之下,山本山城不堪一击,一天半后就陷落了。阿闭淡路守被斩,他的一个儿子孙五郎试图从湖畔乘船逃走,结果被当地的农夫堵住,乱棍打死。京极高次也在坂田郡的寺内被捕了,但恰逢追捕他的堀秀政曾效忠于京极家,因此念着旧恩放他逃生。他逃得很远,去投奔越前的柴田胜家了。
在安土待了两天后,船队继续沿湖北上。没过多久,秀吉将主力部队带到了自己的老家长浜城。城内平安无事,没有敌人的影子,己方士兵已经入驻。城中的百姓看到金葫芦马标时高兴地狂舞起来,在秀吉从船上通往城中的道路两旁挤满了人,女人、孩子、老人全都跪在地上迎接。有的人因为流泪都抬不起头来;有的人欢呼着挥手;还有一些人忘我地跳起舞来。
“太好了,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我很高兴!你们也都挺过来了,看吧,我也很健康。”秀吉的眼睛在讲述这些话。为了回应领下百姓的热情,他特意骑马经过。此时的百姓非常聪明地读懂了城主慈祥的眼神。虽然嘴上不说,却都明白领主的心意。但是秀吉心中却留有极大的不安。进入长浜城以后,这种不安益发强烈,内心的寂寞和焦躁令他片刻都不得安宁。
“打听到母亲大人的情况了吗?”进驻主城之后,秀吉不停地向出入的将领询问道。在遭遇明智军的袭击之前,他的老母亲和妻子都安然无恙地在这个城中生活,如今他不由得开始担心她们的安危。
眼下正有一名将领来到他的面前复命:“已经派人分头寻找她们的行踪了,可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秀吉说:“领下百姓之中难道没有人知道吗?”
“我们也这么想,可事实是,他们都不知道。看来她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行踪极为隐秘。”
“怪不得,也许是吧。要是泄露给领下的人,阿闭淡路守的手下肯定会立即尾随过去加害她们。”秀吉又迎来另一名将领,聊起了完全不同的话题。来人向他汇报说,今天佐和山城的敌人也放弃了那里,逃往若狭方向。因此,那里也已经回到了原领主丹羽长秀手里。
进入夜里之后,侍童组的石田佐吉和其他四五名同辈不知从什么地方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还没走到秀吉的房间,侍童的房间以及廊下就响起了欢呼声。秀吉正等得心焦,向左右将士问道:“佐吉回来了吗?”甚至差人去训斥佐吉:“为什么不早点过来!”石田佐吉生于附近的乡村,因此比谁都熟悉浅井郡和坂田郡的地理情况。因此,他觉得此时正是他发挥长处的时候,便主动提出要去寻找主公的令堂大人和夫人的下落,中午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