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大惑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吉川英治 本章:不惑·大惑

    次日,又左卫门利家作为使者出发,不破彦三胜光及金森五郎八长近二人随行。这二人都为柴田的心腹,虽身份为副使,但二人对利家的监视不言自明。

    一行人于十月二十九日抵达长浜,这里已成为柴田家的养子伊贺守胜丰的居城。不巧胜丰正处病中。

    然而胜丰不顾病情,挣扎着起身迎接利家等人的到来。听了三人此次的使命后,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对于养父与秀吉间的关系日渐恶化,他担忧已久。

    “我也一定要亲自前去。”胜丰说道。

    “您有恙在身,不用亲自前往。”

    利家对其进行阻止,两位大臣也劝其放弃,然而胜丰却不予理会。他年轻气盛,满有一腔热情。“如今只要养父胜家与筑前守和好如初,织田的遗臣们亦能被收服,不会再出现天下大乱之象。不但能令天皇放下心头挂念,也能为万民造福。而我生病这等小事不值一提。”胜丰这样说道。

    当月最后一日的清晨,船便驶出了长浜。

    胜丰的御医在船中找了一处地方熬药,并未留意到贯穿湖面的寒风。然而胜丰毅然端坐,努力和利家等人谈笑风生。

    一行人从大津出发,利家等三人骑着马,让人用轿子抬着胜丰,进入京都,当晚在洛中住下,第二天赶往山崎天王山的宝寺城。这里是光秀战败而去的旧战场。在此之前,寒村只是古老的一座车站,如今成为了一个小城,充满活力。过了淀河一眼望过去便是正进行相当大规模改修计划的宝寺城的丸太足场。路上都是牛马车碾过的痕迹,耳中听到的无一不是对秀吉各种强烈欲望的描述。

    “如此说来……”

    感觉连利家都怀疑起秀吉的心事。柴田、泷川以及三七信孝等是养成了一有机会便把攻击秀吉的话挂在嘴边的习惯。

    “筑前在清洲会议以后便对幼主的培养有所懈怠,汲汲于一己私欲。在洛内专权独断,在洛外,在这天下太平的当下,肆无忌惮地花费大量金钱,修筑坚固的城堡。西域北边暂且不论,在这中央的地方储藏军备,到底是为了防御什么?”突然利家的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对这个疑问,秀吉做出了自己的回应:“在清洲会议上定下将三法师君移至安土的约定,为何至今还未实行?我发信就已故信长长老的葬礼进行咨询,却未收到一封回信。众人均不前往参加葬礼究竟是何意?有些人勾结元老们,肆意拥护遗族中的某一人,建立党派,并诱说遗臣引起天下大乱,我苦于了解这其中的原因。”

    如此强烈的反驳利家早已听说。另外,如此纠纷中夹杂着复杂的感情,这些令他一早就不得不想到此次使命的困难程度。

    前一夜,就预先从京都来了消息。一行人没有直接从宝寺城进入,当天在城下富田左近将监的住处住下了。

    四名使者与秀吉的会面,于次日(即十一月二日)的中午,在修建中的本丸举行。

    在还未进入会谈的主题、仍只是寒暄之时,秀吉准备的膳食被送上来了。“路途遥远,实属辛苦,先请各位用膳,以去除远涉之疲劳。”家臣们的招待热情周到,饭后还准备了茶水。

    这是秀吉作为东道主,亲自对四位使者表示的感谢。

    人常说商谈密事还是在茶室的好,然而这次不同。在这里,四位使者难以触及使命的关键。如此盘腿而坐,利家与秀吉间的谈话不时偏离正题。二人自幼年起便共同效力于信长,自失去主心骨后,今天是首次见面。在此之前,北国阵营与西国阵营相距甚远,二人久久未能相见。

    “犬儿,你已经多大了?”

    “四十五了,快要四十六了。”

    “是吗,你也都这个年纪了。”

    “你在装什么糊涂呢,过去不就一直小你一岁吗?”

    “是啊是啊,年幼一岁的老弟。如此看来,你看起来倒更成熟。”

    “什么话,我是小辈,你的资历更老。”

    “老资格倒是从年轻的时候便开始的呢。”

    “不过说实话,秀吉不论你到什么年纪,我都不觉得你是个大人,真是让人头疼啊。”

    “俗话说四十而不惑。”

    “谁说的,那就是瞎说。”

    “这样啊!这是君子对上所称的话。”

    “君子到了四十岁就不会再困惑了啊,原来如此。”

    “像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说是四十初惑。然而像犬儿你等这样的人,可就不是这回事了。”

    “你这个猴子,就会说笑。喏,两位请。”

    利家回过头,朝被置于此话题之外的柴田胜丰、金森、不破三人看去,笑了笑。

    利家与秀吉这样,面对面互称小名的亲密对话,让三人十分羡慕。

    “我对前田大人和羽柴大人的话不予以服从。”金森五郎八长近说道。他是四使者中最年长的一位,已过花甲。

    “如何不能服从了呢?”秀吉表现出兴趣。

    “老臣愚昧,要我说,人生十五而不惑。”

    “那还太早吧。”

    “看那些刚换上元服,初入战场的年轻人。”

    “嗯,确实如此啊。十五而不惑,十九、二十更加不惑,到了四十岁却越来越不行了。真是有意思。那这样下去,到了您的年纪会怎么样呢?”

    “五十、六十是大惑啊。”

    “那七十、八十呢?”

    “那就是忘记疑惑了。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

    晚上仍准备了酒宴,抱恙的胜丰难以坚持。

    秀吉注意到了胜丰的样子,趁着他表示关切的时候,利家说明了情况。

    “其实他一直卧病在床。听说我等要来这里,便忍着病痛一同前来,都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胜丰的病情在不断恶化。以此话为转机,他向秀吉发出恳求。

    “让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秀吉说完,便率先离开了茶室,四位使者在等人来带路。

    在等待的席间,羽柴家的御医来了,为胜丰把了脉,表示强烈希望他的病能够好起来,并让他喝下汤药。

    不一会儿,家臣们也赶来了。“各位大人辛苦了。寒舍准备的饭菜,一定都凉了吧。”他们这样再三慰问。

    最终会谈在大书院举行。为了照顾病人,他们用尽一切办法让室内变得暖和。

    不说话的时候,秀吉不时向胜丰投去关切的眼神。

    “是因为早先便收到三七信孝大人寄来的文书,劝说与柴田大人和好。”利家最先发言道。

    秀吉点了点头,表现出十分乐意倾听的态度。

    从过去围绕在信长身边,时至今日,彼此作为臣子应尽的节义说起,利家吐露了内心的想法:“坦率地说,对此节义用尽全力的人是你秀吉。然而在此之后,你与先前的元老不和,疏于供奉三法师君,你对你的臣节和诚意都被误解成对一己私利的攫取也无能为力吧。作为朋友,我感到惋惜。

    “请站在神户和北之庄的立场想想吧。一方失意,一方在世间运气不佳。被称作碎石柴田、鬼柴田的人事事落后,全都被作为晚辈的你占了先机。据说在清洲会议上,他对你也有加以留意吧。

    “有一件事,请停止争论,看在我利家和你的情分上,不,我利家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先王的遗愿还未完成,一伙遗臣一早都各怀鬼胎,实在不像话。我以为所有一切至少能和解一二。再有所担忧是不是有些过虑呢?”

    听完利家的最后一句,秀吉看向另一个方向。利家知道这是他将进行激烈反驳前的准备。与胜家相比,对于遗臣间的不合秀吉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他明知该怎样措辞,却偏偏不那样说。

    “哎呀,真是这样,确实如此。”秀吉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这决不是轻率的表现。秀吉叹着气说道:“我筑前并没有过失。因此,要是说起我的意见,得有山那么高。若照你那样说,似乎我的做法有些过分了。不,是相当过分啊!很抱歉,这一点是我不好。前田大人,请放心吧!”

    和谈立即生效,秀吉过于爽快反而令使者们感到疑心重重。

    由于利家十分了解秀吉的性格,于是他就说:“真是不胜感谢。听君一席话,让我觉得从遥远的北国赶来有了意义。”

    说完,利家顿时感到释然。然而不破、金森二使仍不轻易表现出欣喜之情。

    观察到他们的神色,利家继续说道:“筑前大人,既然您对北之庄有意见和不满,您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吧,包含着不满的和约也不能长久地维持下去。事到如今,我利家无论如何都要为这次行动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听了这些话,秀吉笑了起来。“不必不必,这些我都放在心里,不用说了。想要说的话,早都已经说了。对神户大人、柴田大人,我都写去了很长的书信,一条一条地说明了。”

    “既然这样,在从北之庄出发前,我其实已经看过大人写来的书信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柴田大人今日也有进行和解的充分准备,我也不必重复询问。”

    “我想三七信孝大人也是看了我毫无保留的意见后才建议和谈的。实话说,又左大人您在来这里之前若未能观察柴田大人的神色,内心一定有所不安。”

    “是吧?人说元老无论在哪里都应被当作元老来尊敬。我又左等辈,不会对柴田有所触犯。”

    “完全没有触犯的事儿很难。我俩从年轻时起便不时遇到坏人、遭到暗算,对我筑前来说,比起信长大人的脸色,哪一次不都是小鬼的犄角更加令人害怕?”

    “哈哈哈哈,我有所耳闻,有所耳闻。是直臣们哪。”

    利家一手捧腹,一手向金森五郎八长近和不破彦三等人的脸指去。不破胜光和金森老人都被吸引,笑了起来。这并不是在背后说主人的坏话,如此直面交谈,反而让人不禁有同感,不知为何大家都觉得忍俊不禁。

    人的心理很微妙。自此之后,金森、不破二使也化解了对秀吉的误会,对利家的戒备也有所松懈。“真是可喜可贺。”“我等也是无上荣幸。过去为了达成主命有所冒犯,感谢您对我等的宽容。”二人极尽口舌表示感谢。而抱病前来的胜丰,则是喜极而泣。

    胜丰一早便告别了这座城池,在富田左近将监的住处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利家、金森、不破三个人当晚出席了晚宴,很晚才回到同一住所。

    到了第二天,金森五郎八长近发出质疑。

    “现在情况如何?就这样回到越前,对主人进行答复,若是没有筑前大人亲手写的笔墨,恐怕难以被主人信任。”

    使者们在当日出发之前,以“表谢意”之名再次进入城内会见秀吉。

    玄关大门外,牵着马匹的随从伫立在前方,好似等待秀吉外出的队伍。正巧,秀吉从本丸出来,在途中等待着使者们的到来。

    “来得正好,请进。”

    秀吉即刻折回来,和随从一起将客人带入了一间房。

    “昨晚真是兴奋过头了,今早就多睡了会儿。”秀吉说道。

    他确实一副睡醒刚洗完脸的样子,所谓的兴奋过头会不会是指昨晚宴会后大家的行为有些过度呢。

    今早使者们都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一个个躲进壳里,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感谢您百忙之中对我等的盛情款待,今天我等打算踏上归国之途。”金森五郎八长近代一行人表示感谢。秀吉轻轻地点了点头。

    “又左大人,回去后请代我向柴田大人问好。”

    “和谈之事,请您尽快履行。北之庄上下若知道了,该有多么高兴啊!”

    “这是头等大事,我筑前因你等作为使者前来而感到放心。这样一来,世间好挑起事端的那些人,一定都闻风而逃。”

    “话说回来,为了封住世人之口,以表和解之意坚不可摧,是否该请您写上一纸誓书呢?”

    正是这件事——直到今早使者们才匆匆忙忙注意到的重要之事。

    和谈比预想要进展得顺利,然而只是口头上的协定未免让人有些不安。

    即便将这个情况告诉胜家,若没有一纸文书,也不过是口头说说得到了和解之约而已。该趁此机会,向秀吉提出交换誓书的申请,于是他们在这即将出发的关头向秀吉索要誓书。

    “嗯,是这个啊。”秀吉满脸同意的表情。

    “我会提交誓书,但也得事先从柴田大人处得到誓书。并且这件事不仅限于我筑前与柴田大人之间,其他老将们若不联名,此事将毫无意义。我得马上与丹羽、池田等谈一谈。”

    “呃,请您务必与他们取得一致。”

    “这样可以吗?”秀吉的眼睛和利家对视,“您看可以吗?”

    利家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他的眼睛读出了秀吉心中的想法。不,在从北之庄前往这里之前,他便早已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一切。说起老奸巨猾,能做到如此高雅却又让人感到危险的,没有人能超越利家。

    看到等待秀吉外出的随从和马匹在玄关处,使者们便先行告退。与此同时,秀吉离开座位。

    “老朽正要外出,诸位随我一起到城下一走如何?”于是,便出了本丸。

    秀吉一边走一边问道:“没看见伊贺大人的身影,是先回了长浜吗?”

    “没有,今早因病身体欠佳,不得不将他留在住所。”

    听了不破彦三的回答,秀吉如自言自语一般道:“这样可不行啊!”

    出了玄关,秀吉上了等待中的马匹。使者们徒步走着。秀吉回头对随从说道:“给客人们也准备马匹。”

    不一会儿,随从们牵来三匹马,在使者们的面前上了马鞍。秀吉与三个使者骑马并列行进,沿着正在修建中的大道往下去了。来到城下的十字路口,利家问道:“筑前,今天往哪一边?”

    “与往常一样,前往京都。”

    “那么,我们得在这里分别了。我们还要前往住所整理行装。”

    “我得先去探望探望伊贺大人的病情。”

    秀吉出其不意的来访,让家臣富田左近将监慌了手脚,在房间休息的柴田胜丰也格外吃惊,急忙从病床上起身准备出来。

    秀吉来到房间内坐下,一再阻止他起身,要求胜丰躺下。

    “您的身体情况如何?”秀吉先问道,“您忍着这样的病痛,不顾寒冷,从长浜来到这里。这些举动确实很不容易,您的一片真心没有白费。正是看到您此番诚意,筑前也受到了很大的感动,话不多说便接受和解。”

    “非常感谢您。”胜丰感动地留下了眼泪。

    拒绝了昨晚的宴会,缺席今早的答谢,胜丰加入使者队伍中前来,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一员。对于这样的人,秀吉的一番话尤其温暖。并且,秀吉说到感受到他忍住病痛、作为使者前来的诚意,二话不说便回应和谈之事,是一种将此次行动归功于他的诚意之口吻。作为胜丰,感恩不尽,热泪盈眶。

    另外,秀吉还关切地说:“这样的身体,今天不能赶路。即便是在轿子中,冬日的寒风依然刺骨。在此地疗养数日,病愈后再离开。药膳和起居都让人小心伺候。在此期间,我会一一吩咐京都表中的人,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湖上的上等船只。”他如此劝说利家等三个使者。

    “承蒙您的好意,就这样吧,筑前大人,那就拜托您了。”

    “没问题。”

    于是秀吉以将前往京都的政治所为由,告知有忙碌的事,离开了病室。

    利家拉开隔扇,不破、金森跪叩在地,利家从中穿过,与此同时,后方传出有人击掌大笑的声音。那是毫无忌惮极其自然的声音。

    向来稳重的秀吉少有地吃了一惊,回头看去,愣在那里。

    后面能看到的只有病人胜丰,隔扇旁是跪地的金森五郎八长近和不破彦三,以及利家。他所看到的只是这些。

    在何处?是谁?为何笑?而且这笑声明亮、毫无顾虑,可以说是令人称快的声音。

    “是什么?”秀吉奇怪地问道。金森和不破都四处乱看。

    这时突然响起了歌声:

    南边帐子的下方,映出如小猫一般的影子,那影子在太阳下晃动。刚刚的笑声和歌谣一定都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是你这小子。”利家立刻明白了。

    随着轻轻的“啊”的一声,影子跳到了院子里。利家在院中将飞跃而来的小东西拿下。

    “是你这小子啊?”

    说着打了他两三下。

    “痛!饶了我吧。”

    他尖叫着。在拳头之下,这小鬼头还在笑,仿佛在笑利家的拳脚让他痒痒。

    “你做什么呀,如此无礼!”利家用膝盖和两手把他夹住,如停止了呼吸一般,少年变得绵软无力,一声不响。

    “停下,停下,又左。”

    秀吉在一边挥手极力阻止,一边从他和服的短外罩的下摆处,拽下少年用的红扇子,呈半打开状。刚才少年在端送茶水和点心后,稍稍靠近他身后,这应该就是那一会儿的工夫干的。

    “啊,还做了这种恶作剧,真是个无聊的小毛孩。”

    有所察觉后,想要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转过身一看,恰好像猴子的尾巴在身后打转。

    “能解开,能解开。”

    “饶命饶命,饶了我吧。”

    不破和金森表现出了歉意,立刻来到秀吉的身后帮他取下。然而看了红色扇子的秀吉,自己也被逗乐,捧腹大笑起来。

    “又左,带他过来。不要如此粗暴,这男孩是你的侍童吗?”

    “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家伙。”

    利家一把抓起他,带到秀吉的面前。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下哭了起来。虽是侍童,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很有意思啊。”秀吉这样说道,“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会有这样的言论,但看样子一定有他很赞成的地方,然后就冒昧地说了出来。”

    “这很好,看样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又左卫门,这孩子,给我筑前吧。”

    大家都感到十分意外。利家这样回答道:“他就是个会恶作剧的猫,就是给他饭吃,还想把他丢掉。不巧,不能送给别人。”利家未嘲笑秀吉的好事之举。补充理由道,“其实这孩子是我兄长利久之子。顽劣至极,实不中用。若将他给予别家,双亲难以同意。”

    “原来是利久大人之子啊,难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几岁了?”

    利家一边松开那孩子的小手腕,一边催促道:“怎么不回答?大人问你几岁了。”

    少年只是一个劲地嘻嘻笑,毫不客气地盯着秀吉的脸看,打量这个酷似猿猴的小个子男人,一副作为朋友只是习惯他的模样般的神情。在这天真无邪中透露着勇敢的眼神,秀吉有些相形见绌的意味。突然,他怀疑道:“这孩子是白痴吗?”

    利家红着脸,“喂,庆次!”他用严厉的眼神对他进行责备。

    叫作庆次的少年,立刻一口回答道:“十二。”

    说完,如小鸟儿一样,他向院里的树丛中跑去,逃走了。利家啧啧有声,再一次向秀吉道歉。

    “是我兄长的孩子,总是这样不懂事。”

    说这话的利家,丝毫没有叹息之意。反而多少有几分对这孩子的珍视之意。

    “哎呀,真是耽误时间。又左,明春若天气转好,请一定再来都城,那时便可悠然地游玩了。”

    “定会再来。”

    利家将秀吉送到门外,又说了一句:“等越国道路的雪一化便来。”

    “就此告别。等待雪化。”

    秀吉转过头,朝着身旁的利家笑了笑。利家也微笑着回应。

    前田利家、不破彦三、金森五郎八长近这三位使者,于同月十日回到北之庄,直接向柴田胜家复命,告知详细。此次假装和解之计进展得超乎预料的顺利,胜家心中无限喜悦。

    “天寒地冻,各位使者长途跋涉,实在辛苦。我已心满意足。”

    不久利家便离开越府,回到能登的居城。胜家偷偷召集心腹之人,私下密谋。“今冬暂已先骗过筑前,待明春雪化之时,一举攻破宿敌。大雪之季,备好兵马、军粮以及其他装备。尔等切不可疏忽。”

    另一方面,秀吉对周围的大臣们以如此嘲讽的口吻说道:“想要算计我们的,除了他国子房、我国楠多闻兵卫外还并无他人。以我之见,柴田等人欲谋算于我实属可笑。等着瞧吧,就如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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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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