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意听徐母这么说,拿起筷子又试了一口,凝神想了一会儿,笑道,“您说的是,我口味偏甜,平常做菜总是偏甜,现在做生意,要考虑的是大众的口味,那我再去做一盘试试。”说着,往厨房里走去。
大概一刻钟后,第二盘出锅,徐母吹凉后吃了一口,点头道,“酥脆酸甜,很好,相信一定会有许多人喜欢的。”
陆如意含笑点头,将徐冠招了过来,看着他将一盘子藕圆全部吃完。然后吩咐他随她去准备做生意用的板车、炉子、煤炭一应东西。
两人又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所有东西筹备好,都累的满头大汗。
徐冠比陆如意还能好点儿,去外面打了一铜盆的井水给陆如意,让她擦身,陆如意又不是真的男人,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还当着他的面清洗,摆了摆手,“你先洗吧,我歇会儿。”
“嗯。”徐冠哼了一声,将外面的袍子脱掉,露出白嫩的身体,一下一下擦洗起来。
陆如意盯着他紧抿的唇角看了会儿,笑道,“你长大后一定好看。”
徐冠闻言,白了他一眼,“好看不是用来形容男孩子的,应该是英姿勃发。”
“你懂的倒多!”陆如意又高看了他一眼。
徐冠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年龄不否的复杂,“不过是在西门家偷听过几堂课罢了。”
“你喜欢念书?”陆如意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失落,随口问了一句。
徐冠点头。
陆如意笑起来,“等我们的小吃赚了钱,你就有机会去念书了。”
“真的吗?”他眸光一亮,看着陆如意的眼神熠熠生辉,陆如意正要点头,却发现他的眼神又飞速暗了下去,讷讷道,“念什么书,还是多赚些钱,先治好我娘的病吧。”
陆如意感怀他的孝顺,点头顺从道,“百善孝为先,的确该以你娘的身体为上,我记得京城里有许多名医,你到时候就带着你娘去京城,一个名医一个名医的看,总会药到病除的。”
“陆大哥,真的吗?”徐冠听闻他娘会药到病除,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也是这时候,才像个稚嫩的幼童。
陆如意自然点头称是,道,“好人自有天庇佑,你和你娘都是善良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谢谢陆大哥。”徐冠丢下手巾,满脸水珠子的冲陆如意一笑。
陆如意勾了下唇,道屋里闷热,她出去走走……
出了徐家大门,她记得距离此处两里开外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晚上没人,正是戏水乘凉的好机会。
这般想着,她用最快的速度往河边跑去,到了水边后,暗搓搓的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无人影,才舒了口气,解开衣服,脱下后藏在岸边,然后往水中央走去。
溪水冰凉,十分解暑,她在水中撒欢的嬉戏了会儿,跟着解开发带,搓揉起有些潮意的发丝。
洗完头发,身上的暑气也散的差不多。
她哼着歌儿,正要走到岸边去穿衣服。却听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心中一紧,立刻缩回水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河边后才停下。
接着,马上一道黑影翻身下马。疾步走向河边,单手撩水来喝。
陆如意心中好奇,扒着石头,试探着想往外看。
结果脚下踩着的卵石一滑,下一刻,只听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响起,喝水的男子浑身紧绷,低吼一声,“是谁!出来!”
陆如意光着身子,自然不肯出去。躲在石头后,慌乱的反问,“你又是谁,怎么大晚上的停在这儿!”
“我是谢钦,姑娘究竟是谁?”
原来是云朝第一首富谢钦。陆如意心中一凛,继而道,“谢大官人有礼,我是东安镇上的农女,并非心怀不轨之人。”
“你听过我的名字?”谢钦像是没有听到陆如意说的后半句,听了她对他的称呼,便直接反问。
陆如意心下微凉,极力保持淡然。低声解释,“谢大官人的名声,整个云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就算长在农家,听起来也是如雷贯耳。”
“你叫什么名字。”谢钦无视她的拍马屁,打断她,沉声问。
陆如意哪敢说自己的真名,就是假名也不敢说,谢钦财力通天,要是到时候查出不妥来该如何是好。当下只是沉默。
谢钦没这个耐性,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贱名粗鄙,恐污了贵人的耳。”陆如意整个人都贴在石头上,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
谢钦听着,更觉得有鬼,沉默片刻,出声威胁,“你再不说,我过去亲自问你。”
“别……”陆如意又是一声惊叫,另一只脚也扭了。一张脸,在月色下窘的通红。“你别过来,我告诉你就是了。”
“你说!”
“我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因女儿身行走在外极不方便,便作男儿打扮,现在落脚在东安镇徐家,就是整个镇子上最穷困潦倒的那家。”
“从南方逃难过来?”谢钦有些不信,“你的口音明明是地道的京城口音。”
“……”陆如意满头黑线,尴尬不已。
谢钦见她不语,又道,“你究竟说不说实话!”
“好吧,我说实话。”陆如意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承认,我不是南方人,我就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我……其实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谢钦表示很怀疑。
陆如意欲哭无泪的喊道,“这次真的没骗你,我发誓,我要是骗了你,就让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毒誓倒是发的狠!谢钦眸中划过一丝兴味。往后退了半步,“这次我便信了你,若是有缘,江湖再见!”说完,转身疾走几步,跨上马哒哒离开。
陆如意直到听不见马蹄声,才从石头后面钻出来,鬼鬼祟祟的往岸边走去。
上了岸,她穿好衣服,绾了头发,正要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惊愕的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锦袍,气质清冽,面如冠玉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手里牵着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点儿杂色的狮子骢。
“你、你没走?”陆如意抱紧自己,生气的问。
谢钦掀唇轻笑,“你长得挺好看的,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说出来兴许我也认得,能帮你就帮你一回。”
“谁让你帮!”陆如意瞪了他一眼,气咻咻道,“我就问你,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谢钦哂笑,一派从容,“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好像都看到了。”
“你过分!”陆如意往前冲了两步,作势要与他厮打。
谢钦直接抓了她的手,手腕用力,迫使她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将人轻轻松松锁进自己怀中,“脾气还挺爆。”
“你放开我!”陆如意被陌生男人锁进怀中,一脸的羞恼,抬起脚就要往他脚面上踩。
谢钦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避过,手上用力,将她锁的更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而细嫩的颈子上,沙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陆如意用力挣扎着,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道。
谢钦却不肯放,箍着她道,“你先说。”
“我叫陆亦如。”陆如意随口说了个名字。
谢钦反问,“真名?”
“当然是真名!”陆如意生气的低吼。
谢钦终于肯放开她,不过下一刻,又补充,“我会让人去京城查你逃婚一事,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陆如意被他威胁的浑身一抖,心已经虚的不行,嘴上却不肯服输,十分硬气道,“谁骗人是小狗。”
谢钦更加放肆的一笑,突然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用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谁要跟你见面!”陆如意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一面往徐家方向走,一面头也不回道,“再见,谢大官人,再也不见。”
谢钦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轻击手掌,唤出自己身边的密卫,凉声吩咐,“去将那个陆亦如的底细查清楚。”
“是,主子!”密卫中的两人领命离开,剩下的人继续隐回到暗处,随谢钦赶路。
陆如意回到徐家后,躺在凉席子上。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躺在她身边的徐冠被惊醒,迷糊的问了句,“陆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陆如意不知该怎么告诉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能长话短说,直言道,“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做小吃生意了?”
“为什么?”徐冠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和难过。
陆如意叹了口气,“仇家追杀,我怕连累你和你娘。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离开……”
“陆大哥!”徐冠喊了一声,再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如意苦笑,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距离我离开还有一整晚的时间,我打算将我知道的几个小吃菜谱教给你,你务必要仔细听着,尽量背的滚瓜烂熟,你能做到吗?”
“陆大哥,我能!”
“那好,我现在先教你糖醋藕圆……”
“……”
一夜很快过去,陆如意教了徐冠七八种小吃的做法。徐冠也都背得滚瓜烂熟。
天亮时,徐冠背着包袱离开。
徐冠一直将她送到东安镇的最南边。
陆如意挥手,和他说再见。
徐冠眼里含了泪,脸上满是不舍。
陆如意叹息,最后叮嘱了他一句,“等你赚够银子,带你娘进京治病时,你可将你手里的菜谱再卖一遍,应该还能赚一大笔银子。”
“陆大哥,谢谢你。”徐冠眼中流出一股眼泪,哽咽着道谢。
陆如意摆摆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东安镇,往南再走二十里是东平镇。
许是离皇城越来越远,东平镇的发展远不如东安镇。
陆如意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打算过了今晚,就雇马车出城。
但是后半夜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索性穿衣下了床,推开窗户一看,正好望到对面屋顶上斜倚着两个黑衣男,一副盯梢的装扮。
陆如意吓的赶紧关上窗户。背靠窗棂,轻抚胸口,给自己顺气。
安定下来后,她猜测,那应该是谢钦留下的人。
想到那个无耻的男人,她默默吐了句国骂,也不知道他还留下多少钉子,焦躁的在屋里转起圈来。
左想右想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干脆决定故伎重施。就拿先前对付孟邑谌的招数来对付谢钦。
这般想着,她拎起包袱,拉开门往外走去。
她住的是二楼,一路顺下去就是大堂。当然,她是不能光明正大从大堂离开的,只能偷偷摸摸往后院磨去。
到了后院,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后门。她总算晓得,那两颗钉子为何都钉在了酒楼对面,感情是已经考察好地势?
不过这可难不到她,毕竟是在武馆混过几年的人,摄政王府滑不溜湫的高墙她翻不过去,但是小客栈二米多高的花墙确实轻而易举。后退两步,助跑,往前冲,一踩一上步,一翻,整个人便落在了院墙外。
陆如意抬起头来,正要暗搓搓的笑上两声。结果一转身却发现谢钦的密卫就站在她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她一脸惊吓。
密卫一脸的无奈,“姑娘,你甩不掉我们兄弟的,不如就先在这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好像、还真是这样!
陆如意一脸的生不如死。
密卫表示很尴尬,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姑娘。回去吧。”
“唉……”陆如意叹了口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前有云朝第一权王虎视眈眈,后又第一首富步步紧追。
“姑娘请!”密卫见陆如意半晌不动,又提醒了一句。
陆如意抬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问,“能找辆马车吗?”
“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回东安镇。”陆如意严肃道,“早知道有你们跟着我,我何苦来回奔波。”
“是,姑娘请稍等。”密卫之一转身离开。
没多久就找了辆马车来。
陆如意上车后,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两人送回到东安镇徐家。
徐家门口,她轻轻扣了两下门。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徐冠精致的小脸露出来,看着她,一脸惊喜道,“陆大哥!”
“是我。”陆如意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仇家追杀的事是个误会,所以我又回来了。”
“真的吗?”徐冠激动的问。
陆如意点头,随他一起进了屋里。
两人促膝长谈了半晚上,第二天一起出摊。
东安镇的街道上,陆如意和徐冠占据最偏僻的角落,一个切菜掌勺,一个打下手。
不多久,一阵浓郁的香味就传了出去。
第一锅做好后,立刻有人凑过来问怎么卖。
陆如意笑得很是清甜,“不贵,一碟只要十文钱。”
“十文钱……那行,给我来一碟!”
“好嘞!”
陆如意说着,用最快的速度装了一碟递给对方,收钱时,又笑吟吟的说了句,“今天初次开张,您要是吃的满意了,第二碟可以半价,只要五文钱。”
“是吗?”那人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吞了个囫囵,还没咽下去,便急着道,“真香,再来一碟。”说着。伸手到怀里去摸钱。
陆如意见状,给了徐冠一个眼神。
徐冠会意,收了钱,又装了一碟给客人。
其他围观的人见状,也都舔着嘴唇,喊“我也要一碟!”
陆如意忙的不亦乐乎,很快头上就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守在暗处的密卫有点儿意外,看向自己的搭档,问,“主子不会真对这女子有想法了吧?”
“你想干涉?”跟他搭档的密卫二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十分的无语。
密卫一住了嘴,正想着要不要飞鸽传书将事情说给自家主子听听。
结果不远处陆如意却先开口,清清脆脆的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出来帮忙,是想看我累死吗?”
“叫我们?”密卫一看向密卫二,一脸的震惊。
密卫二斜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跳下墙头,落在陆如意面前,凉声道,“您请吩咐!”
“帮我招呼客人!”陆如意吩咐,话落,在他转身离开时,又补了句,“记得面带微笑,顾客就是你们的佛祖。”
密卫二听到最后一句,脚下突然踉跄,差点摔倒。
陆如意轻笑,又看向密卫二跳下来的墙头,喊道,“你还不下来,等什么!”
“得,我这就下来!”密卫一见逃不过,只好跳下来,也帮着陆如意接待顾客。
小吃摊开的如火如荼,光一个早上,就进账足足二两多银子。
徐冠兴奋的都要跳起来。
陆如意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别乐了,收摊!”
“收摊?”徐冠一脸的惊讶,生意这么好,不是应该再接再厉吗?
陆如意看透他的心思,摇头道,“再好吃的东西,都会吃腻的,要想一直保持新鲜感,就得让顾客们吃不够……只有吃不够,他们才会时时刻刻惦记着,我们的生意才会长久。”这也是现代人所说的饥饿营销。
徐冠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他对陆如意的信任已经超出了一切,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麻利的收起摊儿来。
一行四人回到徐家。
陆如意想着今日赚了钱,想犒劳犒劳几位帮手,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盆的凉面,又拌了四五样的凉菜,请他们随便吃。
密卫一和密卫二还没试过这种吃法,一时激动,都吃了个九分饱,肚子撑得溜圆。
陆如意忍不住打趣,“莫不是谢大官人少了你们吃穿,所以到了我这,便敞开肚皮的吃。”
两个密卫听她这么说,面上都露出一抹赧然,十分尴尬,笨嘴拙舌的解释,“主子并没有少我们吃穿,是我们兄弟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是吗?”陆如意嘴角扬起一丝笑来,随意打听,“你们主子近来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岭南处理生意。”密卫一回答,语气里并不是很确信。
陆如意笑弯了眉眼,“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可说不准。”密卫一摇头,解释,“我们只是帮主子做事的家仆,并不了解主子的踪迹,还请姑娘恕罪。”
陆如意闻言,哼了一声。没再继续打听。
接下来半个月,她又陆续做了其他几种小吃,都出奇的受欢迎,不到二十天,就净赚的一百两银子。
徐冠捧着沉甸甸的银锭荷包,将自己琢磨了好几天的决定说了出来,“陆大哥,我近日打算去皇城找名医替我娘看病。”
“……好啊!”陆如意扬唇缓缓微笑,“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徐冠道,眉里眼里都是对陆如意的不舍。
陆如意笑的愈加温柔,“那我这几天便设法卖了菜谱,得来的银子给你和你娘践行。”
“陆大哥,不用了吧。”徐冠摇头,有意制止她,“你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我和我娘都很感激你……你要是再卖了菜谱,这份恩情,我怕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傻孩子!”陆如意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谁要你还啊,我喜欢你,帮你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别多想,我明早就去福满楼问问,看一张菜谱能给多少银子。”
“那好吧。”徐冠勉为其难的答应,接着,又仰头看着她认真打道,“菜谱一事,就当我欠陆大哥你的,等有一天我出人头地了,我一定报答你,还给你。”
陆如意只是温和的笑着,没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陆如意没有再出摊,而是去了福满楼,与掌柜的商量起菜谱一事。
掌柜的是亲眼看见陆如意的生意是如何火爆的,早就嫉妒的不行,眼下听她说想要卖秘方菜谱,一双眼睛登时瞪得如铜铃一般,激动道,“公子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陆如意点头,接着又皱起眉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掌柜的,问,“不知您打算给我多少银子?”
“一张五十两,怎么样?”
“那我还是换一家吧。”陆如意说完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哪里肯,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嘴角抽搐,肉痛道,“六十两呢!”
“一口价,一百两!”陆如意不客气的说。
掌柜的眼角一抽,“七十两,不能再多了!”
“那就只好再见了……”陆如意说着,又要转身。
掌柜的拽了她一把。“八十两,行的话你卖给我,不行的话,你就走吧……”
“成交!”陆如意扬唇一笑,接过掌柜的给她的银票,然后将五张菜谱塞给他。
出了福满楼,她直接回了徐家,还好徐冠母子还没走,她走上前去,将四百两银票交给徐冠,认真嘱托,“到了皇城,一定要找个靠谱的名医,治好你娘的病。”
“我知道!”徐冠哽咽着点头,还想将银票给陆如意留一半,陆如意赶紧拒绝,“我还有许多菜谱在手,不缺钱的,倒是你和你娘,在皇城那种地方,务必要小心,切记,财不可外露。”
“嗯,我都记下了!”徐冠认真回到,灼灼的看着陆如意,似乎要将她的模样记在心里。
陆如意还想伸手,再摸一次他的发心。却听他突然问,“你不是陆大哥,而是陆姐姐对吗?”
陆如意一脸的懵逼,正要解释。徐冠却先一步道,“你不用骗我,我年纪虽然小,人也不是绝顶聪明,但我还是分得清男女的,只有女孩子才会戴耳坠子,才会有耳洞。”他话落,陆如意脸上一红,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耳垂。
徐冠见此,轻轻一笑,骤然抓上她的手,认认真真道,“陆姐姐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到时候我要娶你,我给你买十个、二十个婢女伺候你,我要将你打扮成天上的仙女,比仙女还要好看,陆姐姐……你等我好吗?”
这突然其来的表白,听的陆如意一头雾水,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十万点惊吓,咬着下唇,沉默许久,才低声道,“嗯,我等你,等你出人头地。”却没说究竟要不要嫁给他。
徐冠到底年龄小,并不清楚她这回答里的猫腻,只知道她会等他,就高兴的要飞上天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着驴车离开了东安镇。
整个徐家一下子冷清起来。
陆如意叹了口气,问两个密卫,“你们主子也快回来了吧?”
“嗯。”密卫一点头,道,“今夜戌时正,主子在东湖设宴,请姑娘务必赏光。”
“务必赏光?”陆如意讽刺的笑了一声,“我就算不赏光,他也有一万种让我不得不赏光的本事吧。”
“……姑娘英明。”
是夜,东安镇最有名的景点mdash;mdash;东湖水面上忽然多出一条画舫。
画舫精雕细琢,图样精致,东安镇的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哪家王公贵族的手笔。
陆如意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倒显的画舫上的灯笼出奇的漂亮。
她站在岸边,画舫很快从湖心行到她身边。
在两个密卫的暗示下,陆如意不得不上了画舫。
金碧辉煌的船舱里,谢钦正等着她,看见她以男装出现。脸登时就黑了,不悦道,“我这般精心绸缪,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就这样来见我?”
“不然呢?”陆如意没好气地说,“又不是我让你给我准备惊喜,是你强迫我过来的,难道我还要上赶着讨好你吗?”
“陆如意……”
谢钦听她口无遮拦,并没有过分生气,而是咬牙切齿的叫了她的名字。
陆如意听到那三个字,整个人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半天回不过神,直愣愣的看着他。
谢钦很满意她意外的模样。
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带着几分醉意道,“我说过,你最好不要骗我,可你非是不听……结果呢,还不是被我查出来了……陆如意,太医院院正陆正兴的独生女儿,大将军褚良的元妻,摄政王的心头肉……”
听他一句一句说出自己极力隐瞒的真相,陆如意脸色变得煞白,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惊疑不定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谢钦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往前逼了两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云朝已经很多年没有让我中意的女子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还算喜欢的,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我怎么记得,谢大官人已经有了夫人?”
“那不过是家族联姻,是个摆设。”谢钦摆手,拧眉道,“我并不喜欢太温柔的女子,就像一杯温水一样,完全没有味道,相比较我那木讷的夫人,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活色生香,有脾气的女人。”
“是吗?”陆如意反问,继而又道,“你真这么喜欢我,那你会休了你的夫人,娶我为妻吗?”
“这不可能。”谢钦摇头,“我不喜欢我的夫人,可她同样也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我无法以莫须有的理由、无缘无故的将她休弃。”
“那就抱歉了。”陆如意笑得温和而疏离,“我陆如意是绝不能给人做小的,我誓不为妾,只做正妻。”
“所以你逃离了摄政王府?因为摄政王不肯给你正妻之位?”
“这倒不是。”陆如意摇头,“他倒是肯给我正妻之位,我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别的缘故。”
“什么缘故?”
“他的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陆如意叹了口气,懊恼道,“偏偏我跟那个女人长的很像,所以我总觉得,我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替身。”
“你说的是祈心?”谢钦皱眉询问。
陆如意点了点头,一脸的诧异,“你也认识祈心?”
“嗯。”谢钦颔首,表示认识,跟着又道,“她以前是阿珠府里的公主。”
“阿珠府?”陆如意一脸疑惑,表示没听过这个名字。
谢钦讳莫如深的笑了笑,解释道,“是京城最隐秘的一处销金窟,专门调-教供顶级权贵玩-弄的高级优-伶,祈心是里面的佼佼者。据闻。只有她愿意的人,才能揭下她的面纱,看到她的真容。”
“那你见过吗?”
“自然是没有。”谢钦摇头,顿了顿,又说,“当时那个圈子,好像只有摄政王和崔兰屿见过她的真容。”
“崔兰屿!”陆如意皱眉,想到宋敏月和他的婚事,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谢钦,“那崔兰屿对祈心如何?”
“殷勤之至!”谢钦用四个字概括,言简意赅。
陆如意只觉背上一冷,转身就要往外走。
谢钦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要阻止崔兰屿和宋敏月的婚事。”
“只剩三天,来不及了。”谢钦并不建议她回去。
陆如意不听,扭头倔强的看着他,“就算来不及,我也要回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敏月的一生被葬送。”
“可你一旦回去,摄政王不会再放过你的。”
“……”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陆如意一下子冷静下来,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似的。脚下再挪动不了半分。
谢钦借机将她揽进怀中,贴着她的侧脸道。“你听我说,崔兰屿当年是有几分爱慕祈心,可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还能保留几分初心,你放心吧,以宋敏月金兰公主的身份,就算遇人不淑,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欺负她,绝对不可能!”
“你说什么,金兰公主?敏月被封公主了?”陆如意惊讶的问。
谢钦笑道,“是,她被破格封了公主,不但十里红妆,红地毯从宫门绵延到太师府。而且还有三十公主亲卫随身护她左右。这下你放心了?”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是有些放心了。”
“那我们接着来说我们俩的事。”
“……”陆如意皱眉,并不觉得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谢钦却显得十分兴致勃勃,而且自信的不得了,“我门当户对的妻子在京城,而我除了每年年节当月留京,其他时候都在外面奔波,你若是肯跟了我,那么一年之中有十一个月都可以独占我,这可比做正房夫人风光的多。”
“我说了,我不愿意。”陆如意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再次强调,“我陆如意这一生,什么都能做,就是不给别人做妾。”
“这么说你是绝不肯答应了?”谢钦说着,语气里已经含了淡淡的威胁。
陆如意一脸的认真,“对,不答应,绝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让人送你回摄政王府了!”
“你卑鄙!”
“这是你自找的!”说着,他召了密卫进来,吩咐二人将她送回摄政王府。
陆如意被带出去前,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谢钦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派安然的落了座,继续饮酒。
陆如意被带了出去。
她极力想挣脱两个密卫的钳制,但无奈体力有限,根本挣脱不开。
一下船,就被拎到了马车上。
下一刻,只听一声粗嘎的“驾”喊出,马匹撒欢的飞腾出去。
陆如意在心里将谢钦骂了个狗血喷头,不停地扎他小人。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向他那样小心眼的人,不肯委身于他,就将她送回虎口。
马车哒哒的跑了有一个时辰,眼看着已经进了皇城,离摄政王府越来越近,陆如意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她无法想象,孟邑谌见到活生生的她,会暴怒成什么样。
更无法想象,他将会如何惩罚她。
正紧张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下一刻,帘子被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坐了进来。
“还是不后悔?”谢钦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神色多有不悦。
陆如意嘴唇轻轻哆嗦着,毫不客气道,“与其跟了你,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没名没份。我宁愿被孟邑谌打死!”
“你、你可真是……”谢钦想不出可以形容陆如意的词语。
陆如意梗着脖子,眸光更加凌厉,“我怎么了?你要是有种,你倒我送回摄政王府啊,我就怕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谢钦黑了脸,一不留神就中了陆如意的激将法,示意密卫将马车赶向摄政王府。
一炷香后,马车停下。
陆如意起了身,故作淡定的要越过谢钦下车,谢钦却在她经过时,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下去,你下半辈子的自由可就没了。”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轻轻嗤笑道,“我就是不下去,下半辈子也还是没自由,谢大官人,您别说您突然转了心性,肯给我自由了。”
“我若说是呢?”
“我不信!”
“既然如此,你下车吧。”
“再见!”
陆如意说着,从他腿上跨过,弯腰往前走了两步,掀开帘子就要往下跳。
但谁承想,终身跳跃的前一瞬,裙摆却被人扯住了。
她的头撞在了马车顶上,发出一声细弱的痛呼。
谢钦瞅准机会,将她扯入怀中,吩咐密卫,“回春申巷。”
“是,主子。”密卫答应一声,驾起马车,狂奔而去。
没多久,孟邑谌面色阴沉的从王府里走出,疾步走向停在另一边的马车。
跟着,马车驶离王府门口,和陆如意所在的那辆背道而驰……
相反方向,陆如意恶狠狠的看着谢钦,骂了声“卑鄙”!
谢钦不以为耻,反而轻笑了句,“那又如何!我就是不肯放你回摄政王的身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听人说,女人的身体比她的嘴巴更诚实。”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如意感觉到谢钦思想的改变,整个人都慌张起来。
虽然她是个现代人,对自己没什么从一而终的要求,虽然谢钦也很帅、身材一级棒……可那也架不住她是个传统的女人。
和孟邑谌才分开没多久,她并不想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她就更避之唯恐不及了。
谢钦捕捉到陆如意身上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抗拒和排斥,表情也难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