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马车一停下,后头的自然也走不了了。
孙睿疑惑地看了一眼赵知语。
赵知语会意,让人去打听了。
圣上不想这事儿宣扬开,知道的也就那个几个人,好不容易才问到了些线索。
“小王爷不见了,圣上正寻永王爷问话。”
“孙恪不见了”孙睿讶异地抬了抬眉,下意识喃着,他撩起帘子一角看着永王爷不疾不徐地经过、毫不在乎地往前走去,他嗤的笑了一声,“孙恪倒是胆大。”
赵知语问“小王爷就不怕圣上震怒,处置永王爷吗”
孙睿睨了她一眼。
赵知语垂了眼帘,没有再吭声。
她也就是想到了,没忍住,问这么一句,问过了,自己也知道孙睿不会回答她,自然不会巴巴等着答案。
出乎意料的是,孙睿这次笑着回答了。
虽然那个笑容里,满满都是嘲弄与讽刺。
当然,嘲弄的是圣上,讽刺的也还是圣上。
孙睿道“父皇不会动皇叔,他不敢。”
圣上自然不敢。
他这几日一直在马车上,也没有下来活动活动,身子舒展不开,难免憋得慌,为了稍稍舒坦些,仪容就不比在人前般讲究。
虽不至于披头散发、光脚单衣,但也是怎么随便怎么来。
他下了车,一双怒目瞪着永王爷。
好家伙,他这个平素就不着调的弟弟,从头到脚,比他还随便。
“恪儿呢”圣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头蹦,“恪儿去哪儿了他到底在不在”
永王爷耸了耸肩膀“回京去了呗。”
“你”圣上怒骂,“他胆敢回京你怎么敢让他回京”
“他媳妇儿在京里,大着肚子要生了,他放心不下,连夜跑了,我有什么办法”永王爷道,“我管不住儿子,我要管得住那混小子,他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韩公公在边上听着,闻言不住打量永王爷。
虽然,永王爷往常与圣上起争执时口气就冲,闹起来不像皇家兄弟,比村口老百姓家的赤脚兄弟俩也没规矩到哪里去,可往常是往常,现在是现在,永王爷这分明是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圣上被热油一浇,炸道“你们父子俩就不怕朕杀了你”
“皇兄能扔下母后出京,恪儿只顾媳妇儿、把我和他母妃扔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永王爷道。
话音一落,圣上唰的从身边御林军的腰间抽出长剑。
永王爷半步不退,咬着牙道“你杀你前脚杀我,恪儿后脚登金銮殿,你不信你试试”
韩公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反应没跟上,这会儿才能动作,颤颤巍巍上前两步,声音都在抖“圣上使不得啊圣上”
长剑抵着永王爷的胸口,但这一剑,圣上迟迟没有刺下去。
永王爷的确是在威胁他,他也的确害怕孙恪的这一手。
孙恪姓孙啊,比起那些宗亲,孙恪是先帝爷真真正正的亲孙子。
除开孙祈兄弟和孙仕、孙栩这两位皇孙,永王爷与孙恪是皇家血脉里最近的一支了。
孙恪回京,未必是冲着龙椅去的,他真往金銮殿上跑,血缘再近,圣上在、皇子在、皇孙在,他一样是挨天下骂名。
可若是永王爷被杀,那以孙恪的脾气,指不定就真的不管不顾了。
圣上被亲弟弟将了一军,愣是处置不得,气得浑身发抖。
永王爷抬起手,指尖捏着冰冷的剑尖,道“恪儿放不下他媳妇儿,也放心不下母后,连我让他多读两篇文章都坐不住,皇兄担心他什么东西”
圣上把剑垂下了。
比起担心孙恪,他更担心庞登。
以清君侧之名入关进京,孙恪要是落在庞登手里
庞登需要孙恪屁股坐得住读文章吗他要的只是一个姓孙的傀儡。
真到了那时候,孙恪的意愿根本不重要。
圣上清楚,他相信永王爷也清楚,只是这两父子胆儿贼大,笃定京城能守得住,庞登不可能抓得到孙恪。
“滚回你的马车上去”圣上气急败坏地扔了剑,踩着脚踏回了马车上。
永王爷理了理衣摆,还是与来时一样,跟个没事人似的,慢慢悠悠往回走了。
韩公公站在车边,试探着换了声“圣上,小王爷那儿”
“随他去”圣上恨恨道。
孙恪离开了大半日,快马回京,这会儿使人去追,恐怕也不能在他入京前把人抓回来。
一旦孙恪入城、入宫,必定会在皇太后身边。
圣上可不敢当着皇太后的面把孙恪如何如何了。
如今,圣上只能尽快赶到江南,把行宫里的朝廷班子打起来,正常处置政务,同时,等驰援的兵力回救京城,把庞登杀了。
队伍重新启程,走得比先前更快。
原本就只能辛苦跟着的百姓队伍越发跟不上了,陆陆续续拉开了距离。
好在,沿途经过的一些城镇,其中百姓听说圣上南下,也赶紧收拾了东西随行,与他们这些落下的人混在一起,看起来队伍也很壮大。
另一厢,孙恪逆行北上,快马加鞭。
他已经换了身普通的衣裳,脸上脏兮兮的,与亲随一块策马,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身份。
便是入京时,他们也另有一份文牒,上头记着的是行商人。
也许是西凉军越来越近了,京城的守备比他们出京时更加严格,守城的官兵看了他们好几眼,这才放行。
孙恪冲到了西宫门外。
安阳长公主的马车刚到,孙恪就这么直愣愣到了车前,险些叫侍卫们一脚把他从马上踹下来。
“是我,姑母,是我”孙恪赶紧大叫。
长公主闻声从车里望了出来,见他狼狈模样,一时之间不知是惊好还是气好。
惊他突然出现,气他不管不顾不要命
“你是真的胆子大”长公主把孙恪拎上了马车,“你父王、母妃怎么就能让你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在京里会有多危险”
孙恪拿着帕子擦脸,担心擦得不够仔细,甚至还问廖嬷嬷道“可有小镜”
长公主恼得亲自取了小镜砸他怀里。
孙恪对着镜子细细擦,嘴上道“我知道啊,所以做了打扮,姑母不说,慈心宫不说,满京城的谁知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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