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代表团是在去年的十二月三日下雨的早晨,离开日本的。我们的飞机不久就升上三万一千尺的高空,白茫茫的云海,托着晴朗的青天,当我想到,我们的那些满怀着惜别情绪的日本朋友们,在阴沉的雨声中,打着伞,踏着湿漉漉的道路,走出羽田机场的时候,我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了。
我坐在飞机上,闭起眼睛,把我们在日本渡过的四周间紧张而愉快的生活,重新温现一遍。我感激,我兴奋!我深切感觉到,我们两国作家和人民中间,几千年来密切的文化交流,尤其是最近十余年来,为着共同的“反对帝国主义,保卫世界和平”的目标而奋斗的战斗友谊,是任何外来力量所不能阻碍遏止的。我们的金坚玉洁的友情,正像两股汇合的泉水,欢欣迅速的奔流。它的勇敢雄壮的歌声,鼓舞了两岸的中日两国的人民,为着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并肩携手地向前迈进。<kbd>http://www?99lib?net</kbd>
从我眼前潺潺流过的清泉之中,浮现出许许多多可爱的熟悉的面庞,使我想起许许多多感动人心的故事,这些故事,在短短的几十分钟里,是讲不完的。比如说,在中岛健藏先生的起坐间里,除了满墙的中国字画之外,还有一个玻璃柜子,里面摆满了他所最心爱的中国珍兽——熊猫形象的瓷制的、布制的玩具,还有熊猫邮票以及熊猫牌纸烟的匣子。这些都迅速地把我的心带回到离我家不远的北京动物园里去。
在井上靖先生的客厅里,摆着一张他自己照的北京天安门前国庆节游行队伍的相片,这张相片是一幅美术创作,人物和建筑物上都染上一层美丽的淡紫色的光辉!在着名学者末川博先生和着名剧作家伊田义雄先生的客室里,都挂着有日本文人写的鲁迅的名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在白石凡先生家的玻璃顶阳台的两边,挂着一对中国的大红纱灯,在四围葱绿的庭院中,显得喜气洋溢,我们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地把这一对庞大的装饰品带回日本的。着名作家川端康成先生,和我们是初次见面,但他还是像旧友重逢一般,兴致勃勃地捧出许多中国古董和名画,请我们赏鉴。我们在日本朋友家里,往往能喝到“茅台”酒,能吸到“中华”
烟,看赏中国的字画文物,这些共同欣赏的事物,都把我们的心拉得更近。在许多大小的欢乐聚会之中,我要特别提起两次的使人难忘的会见:一次是丹羽文雄先生在东京的滩万酒家,为我们邀请了许多知名作家的晚宴。两年不见,丹羽先生健康如昔,谈笑风生。席上有石川达三先生,是我们两年前在东京会议上共同为亚非作家的团结进步而奋斗的战友,他的精神焕发,不减当年。还有伊藤整先生是我们五年前在塔什干会议上的旧知。他殷勤地过来叙旧,拳拳之情,溢于眉宇。
在座的还有松本清张先生,是我们的新交,他对中国有着很浓厚的兴趣。我们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在北京迎接他的来临。
最使我们感动的是七十高龄的广津和郎先生,还特地从镰仓赶来赴宴。那天晚上的盛会,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欢乐的回忆。
另外的一次,是个女作家们的欢聚,大原富枝女史,把我请到她的小巧精致的家里去,还邀了壶井荣,佐多稻子,由起繁子,芝木孝子诸位作陪,并为我准备了我所最爱吃的“生鱼片”,席上充满了快乐活泼的气氛。
在这里,我也不能不兴奋地忆起一些更大的集会,如同我们和一些中国文学研究者和文学青年的座谈会,有京都大学人文研究所京都民主主义文学会,东京大学中国文学研究室,东京都立大学中国文学研究室,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等,我们和他们都有过极其诚恳亲切的座谈,他们对中国新旧文学上的一切,都表示出无限的关怀,他们的发问和见解都给我们以很大的启发,有的青年还给我们中间的个别作家写了热情洋溢的长信。
我琐碎地说了好多,每一个回忆,都给我一种快乐,我们和日本作家和人民都坚信“别离是重逢的开始”,我们都要拿起我们的一支笔,为促进中日两国之间正式邦交的恢复,为两国人民之间的正常来往,而尽上我们最大的力量,我们的下一次相逢,不论是在中国,在日本,或是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必将有更热烈更欢乐的情景,为着我们崇高的理想,为着我们子孙万代的幸福,为着全人类的和平生活,让我们不断努力,继续奋斗,来迎接我们胜利的重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