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王皇后来看望孩子,在这期间,武则天借口出去一趟,让王皇后继续。王皇后左等右等,没能等到武则天返回,就先辞别了。过了一段时间,武则天才回到自己的寝室,亲手将自己的女儿用被子捂住,活活憋死。然后,她镇定无比地等待李治的到来,李治来后,她强颜欢笑地掀开被子,忽然惊叫。孩子死了,她慌忙问左右怎么回事,左右没人知道。于是再问,从她走后,又都有谁来过,左右说,只有王皇后。
武则天哀哭将死。
李治认定是王皇后杀死了自己的乖女儿。
第二个,武则天的女儿在王皇后探望之后,因为疾病而暴死襁褓,武则天很是悲痛,但她化悲痛为力量,顺势将责任推给了王皇后,让李治相信人是她杀的,从而达到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之神奇功效。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第二种。
无数事实证明,武则天是一个对亲人很关怀的人。但是,女儿的死,对身处不上不下境地的武则天来说,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一件坏事。她借助这次机会,成功将王皇后推向了死亡的深渊。她要谢,就先谢老天,竟然让她的女儿在这个时刻死去。趁着年轻,多干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有利于迅速攀升。
武则天告诉自己,你会失去很多,但你所得到的,会弥补这一切!
李治摩挲着武昭仪的手,还是她最好,死了女儿竟然也不暴跳如雷地指责杀死女儿的凶手。李治欣赏地看着委屈的昭仪,他先安顿武则天好好静一静。随后,他找到了王皇后,两人先言语不和地互卷了一通。王皇后说这孩子压根儿就不是她杀的,李治暴跳如雷,“不是你杀的还是人家自己杀的吗?是朕杀的吗?!”“你心肠狠毒,杀人子女,如此女子,如何能成为一国之母?!”“为了大唐,我要改立皇后!”望着李治冷冰冰的背影,王皇后哭了。
但武昭仪提醒李治,作为一名学习父亲榜样、从谏如流的好皇帝,一定要先听取宰相们的意见,人家不点头,这事情也不好办。李治顿时陷入了纠结,比听了神曲都忐忑。他知道,以武氏这样的女子,放在人堆里冒充贵族,她的确充不了数。如何搞定宰相,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考,李治终于和武昭仪这小媳妇达成了共识,决心拉上几车的宝贝去面见长孙无忌,争取一下重臣的意见。
太尉府,长孙无忌拿出上好的陈酿,摆了一桌子的杯具和珍馐。他拿起筷子,先让了让皇帝和昭仪,然后闷不吭声地在那里吃肉。老谋深算的他,打那笑声传到大门外头,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酒喝到爽的时候,李治谈笑着,忽然发力地问道:“舅舅啊,您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
“三个哥哥还都没有品阶,朕今天就拜他们为朝散大夫,如何?”
“额……陛下真幽默,我那三个孩子可都笨着呢!”
“呵呵,舅舅见外了,您看这满朝功臣,哪里还有您这样的啊,孩子连个小官儿都不当!”
“陛下费心了,如果可以,就按他们实际的才能授官,老夫也没什么意见!”
李治咽了一口苦水。
他一招手,让人往长孙无忌院子里推进几车的珠宝(后来查证,是十车)。李治都快把皇帝的脸面丢光了,与其说是赐予,倒不如说是贿赂。李治贿赂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谢主隆恩,继续吃饭。
见舅舅不给面子,李治吃吃喝喝一段时间后,又瞅准机会扯话题。“这些年都不容易,咱宗室也是子孙满堂!”李治嘟囔着,“都能生着呢,就是……皇后生不出来!”
李治露出难堪的脸色,就好像那个不孕不育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长孙无忌讪笑,他瞟了一眼武昭仪,又尝了一口菜,忽然,他两眼放光地指着席上的菜,震惊道:“陛下,这菜真好吃,陛下和昭仪也快些尝尝!”
……
李治和武昭仪结束了一天的折腾,长孙无忌成功了,他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而,他即将失去的,是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东西,武昭仪不会死心。她是没脸在长孙无忌面前忽悠了,但她觉得,她的母亲杨氏可以。最起码,杨氏和长孙无忌是同龄人,而武士彟和长孙无忌同朝为官,也曾经患难过,算是同道中人了。
遵照女儿指示,杨氏硬着头皮,拿着珠宝请长孙无忌通融。但长孙无忌每次都拒绝她的贿赂,也从没有答应过要为武昭仪说半句好话。关于废除王皇后,更立武昭仪的事,不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
长孙无忌的想法很简单,就算王皇后不行,选其他人,也不能选武昭仪。武昭仪真的想不明白长孙无忌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不买自己的账。她收拾收拾心情,先把长孙无忌这老不死的放在一边,决定先去清除路障。
王皇后,你去死吧!
永徽六年的六月,她一纸诉状,将王皇后和魏国夫人(柳氏)告上法庭,罪名为“厌胜”。所谓厌胜,其实就是利用作法的手段,把自己厌恶的人置于死地。作为后代的我们,明确知道封建迷信害死人,也就坦然面对。但对古人来说,你厌胜一人,就相当于谋杀未遂。你如何诅咒人家,定罪的时候就只比实际行动低了一个等级。譬如你诅咒我,让我擦腚抠破纸,那有司发现你这种恶劣行为以后,对你做出的处罚就是大解忘带卫生纸。
两位妇女深信,利用厌胜,可以杀武昭仪于无形之中。而武昭仪,绝不会用这种丢人的伎俩对付对手,她只会保持镇定,然后利用自己强大的关系网,搜集她们的罪证。在状告了王皇后和魏国夫人后,她又让人诬告中书令柳奭。诬告柳奭的人,就是臭名昭著的许敬宗同志。
许先生是最容易收买的,几乎没费口舌。
自从岑文本死后,许敬宗就一直占据礼部尚书的位置,几年来也没有什么变动。如今发生的事,让身为秦王文学馆一员的许敬宗看到了希望。
许敬宗为人很有准则,他的准则就是:站好队永远比有正义感重要,金钱永远比真情重要;私仇的位置在国家前头,羞耻感在安全感后头;名利双收,就要敢于下手;凡事不能坚持,人没有底线,只有温饱线;去他妈的真情,没钱免谈,给钱就上!
所以,他才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岭南,收取大量贿赂。
许敬宗和自己的漂亮婢女裴氏私通,后来干脆让她冒姓虞,名字取得跟“虞姬”似的。然而,许敬宗想不到的是,他的儿子许昂(小伙挺帅,也有才)也学着老爹的样,见该婢女漂亮,就把她给……据了解,徐昂和虞姬,他俩是两情相悦,私订终身,这才是让许敬宗最为恼火的地方。
于是,许敬宗上奏,把自己的亲儿子流放到了岭南。
这就是许敬宗,无所不用其极的许敬宗。
盛夏六月,许敬宗总是在问长孙无忌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武昭仪人不错,为何他就是不同意她当皇后呢?许敬宗被长孙无忌冷落,他对这个自以为是功臣元老的长孙无忌怀恨在心。
看在钱的面子上,许敬宗开始拿柳奭开刀。
柳奭不知是得罪了谁,被贬到了遂州(四川遂宁)当刺史。遂州并非柳奭的终点,半路上到了扶风(陕西宝鸡),柳奭碰见了他的一个朋友,朋友正好是岐州长史于承素。柳奭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将自己的痛苦和不满发泄给了于承素。于承素,作为朋友,义不容辞地安慰了柳奭,他摆出一副男子汉的样子,让柳奭擦干眼泪,继续上任。等柳奭告辞,于承素先生立刻写了一份状告,将柳奭对朝廷的不满报告给了李治。
好了,柳奭,遂州你也不用去了,到荣州(四川自贡)去吧!
那个时候,荣州还是僚人最多的烟瘴之地,为了能够一步一个脚印地把柳奭恶心死,武昭仪可谓是煞费苦心。鉴于老骨头长孙无忌不答应立武昭仪为皇后,李治也就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武昭仪肯定是不满意的,她要求李治给她更高的名分,最起码应该是个妃子,正一品的。
事情下发有司商议,有司商议后,汇报:“不可,已经满员了!”
事情是这样的,如果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位夫人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无论如何是不可以废掉任何一个的。武昭仪不肯待在二品上转悠,她让李治不拘一格地发挥想象,她问,妃子就只能是四个吗?
李治开悟,大呼妙计,立刻召来大臣们准备开会,将武昭仪的提案说了一遍。
李治都已经为武昭仪想好了第五个妃名,就叫“宸妃”。
和贵、淑、德、贤四个相比,“宸”这个字,明显更高一筹,因为前四字是人类的,而宸是天神的。宸,北极星,宸妃的名头,仅次于皇后。李治呵呵在笑,他发言道:“朕想把武昭仪晋升为武宸妃,和皇后无关,大家看好不好?”
众人纷纷进言,大家的态度也是非常的一致的,那就是——“不行!”
世界上没有因为你火星语讲得好,高考就要新加一门火星语考试的道理。同理,不能因为你得了皇帝的新欢,国家就给你新安排个职位。大臣之中,反对声最高的,当属韩瑗、来济二人。
韩瑗,大业二年(公元606年)生人,雍州三原人。贞观时期,官拜兵部侍郎,永徽初期,迁黄门侍郎、同门下中书三品,拜侍中,兼任太子宾客。
来济,大业六年(公元610年)生人,扬州江都人。来护儿之子,笃志好学,擢进士,贞观时期为中书舍人,官拜中书侍郎,兼任弘文馆学士,修国史。
反对派的呼声达到了最高,就差一个人推波助澜一把,点燃这满堂的炸药罐子。
那个人很快就来了,他是中书舍人,或者说是以前的中书舍人李义府。然而,李义府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他不是什么博爱的女权运动倡导人,也不是什么无分别心的大佛大仙,他现在自身难保,所以才杀出来反对韩瑗和来济。因为做事习惯阿谀奉承,他已经要被贬黜到了外地,去壁州(四川通江)当司马了。
许敬宗:我和我女朋友上街,花了四块钱给她买了个发夹,我本想她会还我的,可是那以后她竟然连提也不提,我想问问,我是不是应该跟她分手?看她的样子是不打算还了,我真的很失望!
来济:赶紧分了吧,你都不好意思说,她怎么还有脸假装不知道地跟你在一起呢?
许敬宗:就是,我觉得也是,多谢您的回答,我们已经分手了!